當伊凡踏上眼前陌生的土地時候,回想起過去幾天,自己在空間里經歷的生活,還是情不自禁的長出了一口氣,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扭過頭看了一眼艾琳,想到她能夠在那種環境里堅持住上三年而不出m n——真是一個奇跡。
按理說,此刻艾琳應該顯得比自己更興奮,但伊凡只從她的臉上,看到了深井一般的沉默。這個時候,伊凡想起了之前,他們兩個不斷訓練自己的那三句謊言,他在心中輕輕的默念了一遍。
按照艾琳的說法,這里在一百多年前,還是自由意志聯盟的一片抵抗地,為了保衛這個位面,死上的法師超過三位數,死于各種偷襲、刺殺的入侵「平民」更是不計其數,在伊凡的印象中,一個國家如果經歷了這樣的浩劫,又是剛剛被佔領,秩序一定會相對的緊張,但是從伊凡目前親眼目睹的情況來看,似乎並不是那樣。
伊凡他們選擇出現的地方,是在一座城市一個無人的,安靜的小巷,不,其實也不能算安靜,伊凡能夠听到,從不遠處的空氣中,傳來節奏統一的聲音,伊凡仔細听——
「叮」
「叮」
「叮」
伊凡能听的出來,這聲音來自無數個方向,但節奏卻出奇的一致,就好像戰場上士兵刻意維持的步伐,這聲音蘊含著一股無法阻擋的力量。
伊凡和艾琳兩個人沿著小巷朝外走著,他們耳朵听到的這節奏聲,也越來越清晰,快走上大街的時候,伊凡注意到一個細節——兩個人的腳步竟然都在踩著這個節奏走。
這讓他忍不住想笑,但艾琳卻在這個時候回過頭,嚴肅的瞪了他一眼。
伊凡在街道上,沒有看到任何行人,也聞不到牲畜的糞便味道,更沒有听見商人的叫賣,好像這里是他平常居住的法師區一般,不,這里比法師區更安靜,雖然剛剛听到的金屬聲顯得更大了,可伊凡覺得納悶的是,這聲音帶給自己的安靜感覺更強烈了,伊凡甚至能夠在這節奏當中,听見自己的心跳——他覺得自己的呼吸也開始忍不住跟著這節奏了。
眼前是一條一眼看不到頭的長街,路的兩旁好像都是清一s 的鐵匠鋪子,路過第一家「店面」的時候,伊凡看到那黑s 的鍛氈上,是紅彤彤,正在被敲打變形的炙熱鐵塊,一個滿身大汗、**著上身的中年匠人正在賣力的用肌r u的力量改造手中的作品,他的xi ng口就像鼓風機一般劇烈的欺負著,這讓上面刺著的幾何圖案顯得清晰無比,越過鐵匠的身軀,伊凡看到地上是一大堆的制成品——那些都是剛剛成型,還沒開刃的鐵質長劍。4∴い0 5
對方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伊凡的觀察,對伊凡的經過和注視毫不在意,從他的眼楮中,似乎只手中那正在被敲打的熾熱鐵塊,但伊凡似乎又覺得,他好像什麼都沒在看。
這種矛盾的感覺讓伊凡想扭過頭去再看清楚一點,但視野已經掠了過去,伊凡視野中出現了第二個鐵匠,一樣**的上身,刺青,手臂揮舞的頻率,以及眼神。
那眼神讓伊凡想起了,之前自己曾經見到過的,那些拿著武器,走在路上的男nv老少,他們行軍時一致的步伐,似乎跟眼前看到的,有很大的相似。
伊凡低下頭,一邊回憶和思考,一邊順著鐵匠們的勞動節奏繼續往前走,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什麼。
但其實什麼也沒明白。
在兩人快走到這條街道盡頭的時候,伊凡看察覺到了一道主動的目光,他來自一間跟自己剛才見到的一模一樣的鐵匠屋子里,一位頭發有些hu 白的老人,不知道是不是一瞬間的錯覺,伊凡覺得老人剛才在看自己的時候,一直保持的節奏似乎出現了偏差。
艾琳拉了拉伊凡的衣袖,但伊凡沒有察覺,好奇心讓他失去了對周圍環境的警惕。
雖然老人臉上已經有了皺紋,但他的身軀看起來依舊強壯,手臂上的肌r u充滿了力量,手上的鍛錘揮舞速度一下快似一下,好像他不是在打鐵,還是在演奏一曲正在b 近**的音樂,伊凡注意到,在他身旁的一張椅子上,擺著一個手掌大小的j ng致漏d ng,里面裝著細致的白砂,上層那最後一點白s 正在緩緩滑落,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那個鐵塊也正在逐漸被拉長,伊凡看到了一個粗劣的劍的形狀。
就在最後一粒白砂順著瓶頸落下的瞬間,空氣中,傳來整齊的一陣「滋」的聲音,眼前的老人正在把手中的長鐵條伸進水中,那聲音就好像鐵條的呻y n一般,也代表了剛才那首曲子的結束,持續了很久的沉默被打破了,街道上出現了人們的ji o談,剛剛還在勞動的鐵匠們想一窩螞蟻一樣四散開來,他們有的互相之間開著玩笑,笑罵,有的拿出水杯,仰天長灌,有的則拿出扇子,驅趕自己身上的炎熱。
眼前的老人隨手把自己身旁的沙漏翻轉了過來,然後他朝著m n口的伊凡招了招手,上下打量了一下兩人的衣著後,通過意識網對他問道「你們沒有工作?你是想來學做鐵匠的嗎?」
然後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伊凡,又看了一眼艾琳,給出了答案「不,不行,你太瘦弱了,另外我們這里也不用nv人,nv人應該去織布生孩子。」
伊凡生怕l 餡,沒有搭話,只听艾琳回答了一句「不,我們只是路過。」
……
經過一上午的「考察」,伊凡已經明白,他所見到的這座城市,是一個專m n負責加工武器的「工業城市」,整座城里面,三分之二的人都從事與金屬冶煉、鍛造有關的行業,而這些人的勞動方式,也跟伊凡之前親眼見到的一樣,屬于「半控制」狀態。
根據艾琳的介紹,在這里,意識網從上到下一共分成好幾層,剛才他們看到的,就是屬于最底下的兩層,大多數正在勞動的,被稱為「出力者」,而剛才見到的那個老人,不出意外,應該是意識網最底層的管理者,大概可以理解成「百夫長」。出力者並不需要會任何技能,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只需要能夠承擔足夠的勞動強度即可,在這里,百夫長才是工作的核心部分,如果是軍隊,一般由他們來掌握魔法,如果是生產,一般由他來掌握技能,安排生產與休息。
艾琳的介紹讓伊凡稍稍感到有些意外,剛看到那些鐵匠的時候,他以為他們只是被j ng神控制的奴隸,可按現在這樣看,這些平民似乎過得還不錯……
「是嗎?」艾琳淡淡的說,然後摟住了伊凡。
……
兩人出現在一座丘陵的頂端,伊凡順著艾琳的手指朝下望去,頓時驚呆了。
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一條寬闊無比的大江,伊凡站在山頂極目遠眺,甚至看不到這條大江的對岸,如果不是江水的平靜,以及江邊上的樹木,伊凡幾乎以為這就是海洋邊上。
就在這條寬闊的y 帶旁,停著一眼看不到頭的槳帆船,這些船橫跨了伊凡所能見到的所有視野,在江邊上的大都安靜的停靠著,而在江中心的那些,船槳正在韻律的逆流向上擺動,在那些停著的槳帆船邊上,橫跨著一道道木板,無數,無數的人,就像螞蟻一樣,通過這些木板在江岸和船之間蠕動,無數的石塊和木料被卸下,堆在江岸一旁,在離江邊更遠的地方,這些人以幾十個,或者上百個人為一隊,組織成密密麻麻,或長或方的小方塊,這些小方塊在那些堆積的原料,和遠處龐大的建築工地之間穿梭,那處原本是平原的地方,已經被挖出來一個巨大無比的大坑,站在伊凡的角度看,這個大坑就好像大江旁邊被硬生生掏出的一個巨大漏斗。
在距離伊凡他們山腳最近的地方,伊凡清清楚楚的看到,許多扛著石頭的人走著走著,不自覺的就tu 軟倒下了,而之後,也再沒有看到這些人站起來。伊凡注意到,在這些方陣前面,始終有一個人,不參與任何工作,只是在一旁閉著眼楮,好像他是一只特殊的螞蟻。
「他們在挖什麼?」伊凡忍不住問道。
「我不知道。」艾琳坦率的說,「皇帝的想法千奇百怪,他做過無數的好事,也有無數的荒唐,他曾經在一個位面用魔法聯通了大地與海洋,想看看究竟是海洋澆滅岩漿,還是岩漿煮沸大海,他曾經建造過世界上最高的高塔,也挖過最深的深井,這個大d ng——也許是當水庫用,也許是墓x e,也許是一個礦d ng,也許,也許他什麼都不是,只是皇帝覺得在這挖個d ng好看……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他想,總是可以發動無數人去做,而至于怎麼做,則不是他需要關心的內容。」
伊凡眼神復雜的看著下面的「施工現場」,看著那些方陣移動過後,殘留在地上的黑點,他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最終什麼也沒說的出來。
「如果他只是想打造幾把劍,或者種點糧食,那他不會介意平民成為幸福的農夫和鐵匠,許多由他統治的位面看起來確實像田園牧歌,」艾琳似乎對這樣的場景已經司空見慣了,說話的聲音冷的像一塊冰,「但如果他有朝一日想要看看天堂是什麼樣子,也同樣不會介意用骸骨堆砌出一條通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