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金陵傳來消息,調查團已經動身。陳明江,李道明,周志清已經從水路過來。
陸安一邊去香陽整軍,一邊候著調查團到來。等接到調查團,再回到河南府的時候,已經是十天之後了。
調查團到了河南府後,並沒有先去御政司詢問,而是會同吳春,祝河林秘議!
隨後調查團的第一道指令便傳了出來︰拿下京太子與御政司主官完嚴楚!
吳春也在調查團的請求後,領人進去清理了一遍,找出了許多違禁的東西。
劉雲軍中原本有些燥動的情緒,在听到這些消息後,才漸漸地安定了下來。
其後幾天里,調查團才開始找西五路軍的將領求證。由于是秘密約談,領頭問話的又是定**有數的幾個高層之一的大政委陳明江。再加上,軍法無情,雖然多數人心中有顧慮,但是言談之間還是談及了劉雲一些不軌的動態。
陳明江越听眉頭越緊,他沒有想到劉雲在河南府已經變了樣,再不是原來的那個劉雲。
事實上,他與劉雲也沒什麼太多的交集,也論不上什麼私交!不過,劉雲算是蘇三手下的高級將領,十個手指手撒開,主戰隊伍里,他可是排得上號的。
怎麼會如此無視軍紀?
還有,那些政委們干什麼去了?西五路軍比杜興帶來的成都府軍,更早派駐了政委。按照軍規,政委只對軍部的政治部負責。他們最重要的一項任務就是匯報軍隊的動態。
這里頭重之又重的工作,便是關注軍隊主將的思想變化,時時向總部匯報。
可是自己並沒有得到類似的報告!也並不知道劉雲已經在變化之中,這是很可怕的現象。若是自己早知道劉雲有無法無天的趨勢,他一定可以警告到劉雲,說不定劉雲也不會有今天的結局。
很顯然,政委的隊伍也出現了變化,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啊。
約談了西五路軍之後的陳明江便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過軍中高級將領死在御政司內,無論是什麼情形,京人都月兌不了干系。
就算劉雲因為,達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那也不是京國人應該動手的。京太子已經是一個瘋子了,一個瘋子怎麼可能殺得了劉雲?
整件事情必然是有人暗中策劃。
完嚴楚自然是首當其沖。
周志清借了祝河林的公堂,提審了完嚴楚。堂外大門緊閉,堂側有一部份西五路軍的將領听審,陪審的有李道明,陳明江,陸安,吳春。
周志清讓吳春坐首位,吳春哪里肯坐,只說是不參與調查,只是全程觀望,還是請主審首位審案要緊。
李道明自來了河南府,就少言少語。他的本職是御史,只關心整個過程,是不是違制。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多問,也不想問。
陳明江更是推說審案自己是外行,軍中的事情他倒是可以湊得上數,審案就免了。所以,審案的事情,就只能周志清來了。
周志清其實很為難!
案子他可以審,但是劉雲的身份本來就特殊,而且這里面的關系重大,一個拿捏不好,那可是要帶給自己帶來無窮麻煩的。
他久在金陵,完嚴赤珠的事情,他豈能不知?要審的人是完嚴楚,雖然是一個落敗的王爺,但完嚴楚可是完嚴赤珠的親哥哥!枕邊風的歷害,他辦案多年,豈能不知?
不能用刑是鐵定的!
提審之前,他已經听到風聲。劉雲不止一次私進御政司宿夜,正是因為他的行止觸怒了京人,所以才有了京人反擊。
京人無疑是大膽的,無疑也是事出有因的,但是死的人卻是劉雲。
這件事情,大概的原由,周志清看得清楚明白。若是放到民間,劉雲罪有因得,死也就死了。整件事情,略問一問,直接便可以結案。
可如今如何了?
說劉雲有罪!罪有因得,那西五路軍豈不是跳起來?而且,如今的封朝,都是這些軍人打下來的。天下初定,這些人都是功臣,敢降罪在他們的頭上,別說西五路軍不同意,其他的軍中的將領難道不會同愾連枝?自己有幾個腦袋,敢得罪這些人?
這里頭,關鍵還是蘇三的意思!論罪,劉雲有罪。若是蘇三不袒護,有蘇三的壓制,軍中也翻不了天;但蘇三會不袒護嗎?這才打下天下,他豈會容許別人‘污指’他的軍隊,降罪于他的將領?而且這罪名,這麼不好听,蘇三豈會讓這些事情,公諸于世?
就算蘇三有這樣的大義,他難道就不怕別人說他‘過河拆橋’?
周志清想想還是為難,干脆不去想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再說。
「把人帶上來!」
三班衙役擂起殺威棒,把‘威武’喊地悠長,直等衙役把完嚴楚帶到堂中,聲音才漸漸地小了下去。
「跪下!」
兩邊衙役斷喝一聲,怒目看向完嚴楚!完嚴楚卻不緊不慢,氣定神閑地看著堂中的諸人。
陳明江與陸安同在軍伍,對完嚴楚的事跡知之甚多,因此眼中的神色很復雜。昔日的對頭,堂堂王爺,大元帥,如今卻堂上堂下對薄公堂。讓人感覺這人生也太玄妙了一些。
李道明等人倒只是听說過完嚴楚,印象中還保留著完嚴楚是一個風流不羈的浪蕩子形象,但今天看起來,完嚴楚雖然如今落魄了,但意志卻未消沉。
「跪下!」
堂側立著的西五路將領見完嚴楚施施然,不把公堂放在眼里,立刻發起怒來。
完嚴楚不理睬這些人,而是面向主審周志清道︰「大人,這些人咆哮公堂,按律應當如何?」
一句話倒把周志清給問住了,心知眼前這位京國的王爺不好對付。
「大膽!」周志清驚堂木一拍,說話的時候,眼楮卻是看著天上去的。
這句大膽,可以理解成完嚴楚大膽,也可以理解為‘咆哮’公堂的人大膽。
不管大家怎麼理解,周志清反正不會去解釋。而是略過這一節,看了屋頂半天,才緩緩地低下眼,輕咳一聲,做一過渡之後,才語氣放平道︰「御政司是朝廷新設的衙門。主官也有四品,在還沒有撤掉你的官職之前,你還是官身代罪,按理是要給你設個坐席的,不過今天可沒有多余的椅子。」
一些將領听了這個理由,便也息了聲響。周志清顯然是解說給大家听為什麼完嚴楚不跪,自己也不能強迫的理由;但同時周志清也在語言之中,警告完嚴楚不要太強勢,引起了眾怒,倒霉的可是他自己。
候著完嚴楚能消化了自己話中的意思,周志清才揚聲道︰「你既是朝中的官員,職責又是特殊,所以也該知道此間審理的案件關系重大。本官好心,倒要先給你提個醒。這大堂之中,你每一句話,都會記錄下來,呈交太師過目,你有什麼話,盡可以如實說。但,只要有半句虛言,水火棍下有你好受。你可听清了?」
「听清了!」完嚴楚朗聲道。
答應的很干脆,必然是有備而來的!周志清一個勁地頭大。迅速與身邊兩側的陪審交換了眼神,又輕聲地詢問道︰「各位大人可有什麼要提點的嗎?」
吳春便開口道︰「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殺人者償命,這是天理,逃避是沒有用處的。所以,周大人問你什麼話,你若敢狡辯,本欽差須饒不了你。」
完嚴楚看了吳春一眼,只不說話。堂中諸人听到吳春的話,卻犯了許多猜疑。
誰都知道吳春是代表蘇三來的,所以吳春的每一句話,都可以從中分析出蘇三的態度。
殺人者償命?周志清心道,難道蘇三早已知道真相,已經拿定主意要殺了完嚴楚,以掩飾劉雲的罪過?反正人也已經死了,蘇三想一掩遮百丑?
堂側的將領听到吳春的話,一齊高興起來。連吳春都這麼說了,看來京人好過來了。
雖然他們都知道劉雲是過份了一些,但是劉雲是誰,是他們的將軍,是大家的兄弟。自己的家人就算殺了人,家人還要胳膊肘往里拐的,怎麼算也不能讓京人得了氣勢。
而完嚴楚則只听懂了吳春的第一句話︰家有家規,國有國法!這必是蘇三要說給自己听的話。一萬句都是假的,就只有這一句是真的。蘇三必會按照律法來行事。
當然蘇三也可能改變了主意,或者是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或者這一切,原本就是他設計好的一個圈套。只是想讓自己動手除去劉雲,順手他再把京人一網打盡。
但他卻沒有退路,不管蘇三是哪種用心,他都只能義無反顧地去做。否則下場只會更慘。
堂中的人,懷著各種心思,看著局勢的變化。
周志清下意識地抹了一下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才壓著心情道︰「劉將軍是如何被刺的前後經過,你且一一說來。記著,仔細你的言語,這堂中的話,如落地的水,撒的出去,可收不回來。」
完嚴楚一拱手道︰「在犯官回答大人的問話之前,犯官想先知道,為什麼劉將軍會在深夜,既沒有知會犯官,也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會出現在御政司的女眷院!」
這話,完嚴楚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卻是極大的觸怒了堂中的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