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妮進了三班,成績不錯,得了第一名。作為被培養成寵妾的人,觀言察色的功夫要比別人都厲害。再加上她對袁天野有心,目光一直
都在他身上。所以發現袁天野情緒的轉變跟望了門外一眼有關,她便好奇地轉過頭來,順著他的目光往外一望,不由得輕呼起來︰「啊,是林
小竹。」
雖然她及時捂住了嘴,但寂靜之中的這一聲輕呼,還是傳到了大家的耳里。大家轉過身來,看向門外。
在看到袁天野的那一眼和驟然變色的臉,林小竹就乖覺地垂下了眼眸,眼觀鼻、鼻觀心地瞅著前面袁十的腳後跟往前走,那樣子要多老實
就有多老實。心里祈禱著袁十不要停下來,帶她直接去喂鳥的小偏廳。
然而老天爺也不知在忙什麼,竟然沒有听見她祈禱的話。本來袁天野只吩咐袁十去叫林小竹來喂鳥,袁十便打算直接帶她過去,以免再觸
公子霉頭的。可這會兒大家都看到他和林小竹了,裝著沒看見公子的目光可不行。只得停住腳步,行了一禮︰「公子,林小竹帶到。」
屋里六人中,有四人是跟林小竹熟悉的。但她仍垂著眼楮,絲毫沒有用眼神跟別人打招呼的意思,讓面見袁天野有些緊張、驟然在這里見
到她又一喜的夏山大失所望。
「嗯,去吧。」袁天野盯著林小竹,見她這副老實模樣,心里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表面上裝模作樣,假裝老實,骨子里卻桀驁不馴,
心眼忒多。
這幾天見她總逗唐寧遠,不斷地給他裝小布口袋,他當時還覺得奇怪。因為他知道林小竹是個謹慎小心的人,也不願意離開山莊,跟唐寧
遠走。所以像唐寧遠這樣的貴介公子,明顯對她表現出了興趣,她卻冒著引起他更大興趣的危險,不斷地在話語上擠兌他,調侃他,讓他吃癟。她的用意何在?
直到她膽大包天地提出那樣的要求,他才明白,原來這丫頭看似在玩火,其實是在不斷的測試他與唐寧遠的底線。知道了他們兩人都是寬
厚的性子,不是那種心狠手辣、心胸狹窄的人,在話趕話的情況下,她才敢提出那樣的要求。否則,她是絕對不會輕易開口的。
不過,這樣也好。把要求說出來,擺在明面上。總比不知道她的心思,哪時一個疏忽便被她鑽了空子要強。
想到這里,袁天野又暗自慶幸。
見公子全然不見了平時的風輕雲淡,一臉的表情變幻莫測,一直盯著林小竹,直到她跟袁十的身影消失在旁邊的小偏廳門口,這才收回目
光,又恢復了平時淡然的表情,周二妮心里一陣失落。自己的容貌比林小竹美,身材比她好,現在又得了第一名,說明自己的聰明也不遜于她。可為何公子就不舍得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呢?哪怕一會兒的功夫也好啊
不過,林小竹在山莊里,已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公子對她另眼相看,教習們對她另眼相看,那已是出了名的。這樣的特殊性,時間一久,
便成了常態,嫉妒、憤恨也就消散得差不多了。所以周二妮稍稍失落了那麼一會兒,便把心思丟開了,將注意力放到了陸續上桌的精美菜肴上。
而坐在對面的夏山的心情要比她復雜得多。至于如何復雜,便是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總之,他感覺坐在這里,沒有絲毫的高興和興奮。面
對滿桌子的菜肴,甚至感覺食不知味。不過一想起林小竹說讓他回去把菜的味道說給她听,他趕緊又提起精神,一心一意地品起了菜來。
林小竹可不管這些,能全須全尾地順利地進到小偏廳里來,已是慶幸。今天提出那個要求,也是恰逢其會。現在想起來,雖然已知道兩位
公子都是寬厚的性子,但還是後怕。這要是真惹惱了袁天野,提腳把她給賣了,還賣到窯子里去,她哭都沒地兒哭去。哪怕他厚道,只把她賣
到別的地方去當丫頭,沒有了這樣寬松的環境,這樣寬厚的主子,這種可以學習廚藝的優厚條件,對她來說,也是一件讓她捶胸後悔的事。
但下午那樣的情境之下,被袁天野逼著再不敢把話說出來,恐怕她這一輩子,就這樣在瞻前顧後中當下人了。可以說,那是一著險棋。她
就賭袁天野為人寬厚,賭他愛惜她的才華,不忍放她走;她就賭唐寧遠會不忍,會勸解,甚至會將她買下;賭有唐寧遠在場的情況下,她不會
落到最悲慘的境地。這種賭,是建立在這幾天的不斷試探、了解兩位公子的秉性的基礎之上的,並不是沒有一絲勝算,莽撞行事的。
而慶幸的是,她成功了。終于讓袁天野吐了口,說出了可以讓她贖身的價錢,而且這個價錢還是她目前沒有辦法達到的。也就是說,她還
有理由繼續留在這山莊里,學習她想學的廚藝。待到學成之後,除了找機會賺錢,她自然會在自己能力所及的情況下,幫袁天野完成他的心願。
所以,現在她現在除了慶幸,就是想韜光養晦。衷心地希望袁天野把她當成透明人,短時間內不要見到她。當然,最好是他今晚就有急事
離開山莊,一段時間內不要回來了。
更何況,山洞的事還懸著呢。
進到小偏廳,就感覺一股暖意。不過屋子里雖暖,卻一點兒也不氣悶。想必這屋子跟那暖閣一樣,也是築了平地炕的。
而那只救回來的鳥,就被養在窗前的鳥籠里。這只鳥黑色油亮的羽毛,喙足都是鮮黃色的。被關在籠子里,它似是極不適應,躁動地在籠
子里東竄西竄,「啾啾」地叫個不停。
「這鳥,怕是養不活。我喂它飯,它都不肯吃。」袁十道。
這個林小竹卻有經驗,道︰「這院子可有小廚房?我去給它弄點吃的。」
「有,在後頭,平時給公子烹茶做點心的地方。不過食材卻是不多。」
「只要有米和雞蛋就行。」林小竹道。
「這個倒是有。」
林小竹便跟著袁十去了小廚房,把米放到鍋里,文火炒黃炒香,然後盛出來,趁熱磕了一個雞蛋進去,攪勻,小米便被攪成了一團。放到
室外冷卻一會兒,她便拿回了小偏廳,用手掰開,一點點地放到籠子的食槽里,柔聲道︰「好了,別煩躁了。到得天暖,我便請求公子放你走。這會兒外面冰天雪地的,又冷又找不到食物,就算放了你也是餓死。」
也不知是那炒米拌雞蛋很香,合了鳥兒的胃口,還是林小竹這番勸慰起了作用,那只八哥竟然停下了飛竄,踱到食槽邊,歪著小腦袋,用
黑溜溜的眼楮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又瞅了瞅食槽里的炒米。半晌,終于低下頭,吃起食來。
袁十舒了一口氣︰「吃了就好。看來公子讓你喂鳥,倒是叫對人了。」
林小竹正要開口,卻听身後傳來袁天野冷冷的聲音︰「你倒是知道現在外面冰天雪地,又冷又找不到食物,放了它也會凍餓而死。可你自
己呢?手無縛雞之力,卻一心一意想離開這里。你就不怕自己凍餓而死?」
林小竹心里一暖。
袁天野對于她的所謂的背叛,只字未提。責備與怪罪的,卻只是她不能保障自己的生活和安全。
不過這個念頭只在腦子里一閃,她便想起了五千兩贖身銀子。哼,如果袁天野真是好心,真是為她好,他就不會獅子大開口,開出這樣天
價的贖身銀來了。
腦子里心念百轉,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她回身施了一禮︰「見過公子。」
袁天野站在那里,靜靜地瞅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回公子話,怕呀,怎麼不怕?這世上太美好,小竹還想好好地活呢。所以當初哪怕是簽死契,也要跟公子離開夏家村。現在,小竹也並
沒有說要馬上離開呀,公子這不是不放小竹走麼?至于以後,如果有本事賺夠五千兩銀子,小竹自信,養活自己還是沒問題的。」林小竹抬起
眼,笑意盈盈地道。
「當初凍餓的時候,你簽了死契,跟著本公子出了山。這會兒,有點本事了,便就鬧著贖身要離開。林小竹,你這叫不叫做過河拆橋,忘
恩負義?」袁天野找了張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
「得隴望蜀,仍人的本性。永遠的貪心,永遠的不滿足,是人之常情。許多人,最初貧困,最大的心願就是吃飽穿暖;可等他吃飽穿暖一
段時間之後,他便想賺大錢,住豪宅,穿錦羅,有下人伺候;一旦實現了這個目標,他又想當官,而且還想當大官,享受那種前呼後擁,一呼
百應的滋味。小竹也不例外,也一樣的貪心,一樣的不于易于滿足。所以公子這樣說,確實是沒有錯。」
古人講究含蓄,縱是一肚子的陰謀詭計,表面上也滿口的仁義道德。尤其是官場或是大宅子出來的人,更是如此。袁天野縱然從小流落在
外,所接觸的也是名門大儒,高官權貴,哪里听過這般直白的話語,將自己的貪念承認得如此光明正大的?所以一時之間,他滿臉愕然,忡怔
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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