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館子客人雖多,上菜的速度卻不慢,不一會兒功夫,菜便陸續上齊了。在袁天野的要求下,袁十和林小竹也都坐到了座位上,一同品嘗這些美味。
這家店能做成老字號,果然有它的非凡之處。這些點心做得精細,味道實在是好。林小竹也顧不得撐,每樣都細細地嘗了一個,過了半個時辰,這才滿足地放下了筷子,端起桌上的茶飲了一口。
袁天野看她十足像一只吃飽喝足了的貓,正滿足地眯著眼楮曬著太陽打盹兒,那樣子,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有多慵懶就有多慵懶。不由道︰「如果你喜歡,下次再帶你來。」
林小竹抬起眼來,看著他展顏一笑︰「謝謝公子。」神色里的滿足與慵懶卻一掃而光。
她要的,可不是當他有空或心情好時,恩賜似的帶她來嘗嘗這些美食。她想要自由,努力賺錢,然後有錢了,想什麼時候來吃就什麼時候來吃,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花多少錢就花多少錢。
可這些,他永遠不會懂。或許,他不是不懂,而是因為舍不得放她離開,所以裝著不懂。
那麼,她便有義務讓他懂。
「公子。」她放下茶杯,看著袁天野,開口道︰「你平時要養活那麼多的人,開銷一定很大吧?我有一個買賣想要跟您合作,不知您有沒有興趣?」
看著林小竹一下嚴肅認真起來,袁天野也回過神來,凝望著她︰「買賣?合作?」然後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你說說,想要怎麼合作法?」
「剛才轉了一圈,看了這里的吃食。我覺得有把握可以做出一些這里的人從未吃過的美食來。如果由您出資開一家店,我來根據大家的口味主導研制新食品,並且管理這家店,店里的純收益七三分成,您七我三,您覺得如何?」
袁天野凝望著林小竹,一時沒有作聲。
這樣平等地坐在他的對面,全身洋溢著自信的光芒,以正兒八經的口吻跟他商談合作的林小竹,是袁天野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在他的印象里,林小竹無非就是一個比較聰明而活潑的小女孩兒,如此而已。雖然她很聰明,說話有時很有見地,常常讓他有耳目一新的感覺,她身上有著讓他心動讓他佩服的一面,但袁天野從來沒有把她當作一個平等的合作或敵對對象來看。因為在他的意識里,她沒讀過什麼書,沒見過什麼世面,她在山莊里所面對的對手也是那麼的弱小,采取的手段很小兒科。即便她再聰明,她的見識與能力是完全夠不上格能夠跟他面對面坐在同等的位置上的。
可此時的林小竹,卻讓他有一種錯覺,覺得坐在對面的,是那能與他並肩的合作伙伴,或是朝堂之上讓他不敢掉以輕心的政治對手。這種感覺,讓他一陣恍惚。
林小竹見他只是怔怔地盯著自己看,並沒有說話,當即又道︰「小竹的建議,公子不妨考慮一下。畢竟公子府里有老王,再多一個小竹,便是人才浪費。公子花了那麼多的錢財和心思培養小竹,卻讓我這麼游手好閑地在府里混日子,我想,這絕不是公子的初衷吧?把我放出來,開店賺錢,這對于公子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袁天野收回神思,飲了一口茶,認真考慮了一下林小竹所說的話,道︰「林小竹,開店,並不是你所想象的那麼簡單的。不是光能創新些食品,就能賺得到錢的。」
「這些我都知道。」林小竹看著袁天野,「無論是開店的地段,還是客源、價格定位、促銷手段,剛才在這兒轉了一圈,我都有了一些想法。回去我做一個計劃給您,把我的想法都寫在上面,公子您看一看。不過公子,投資做生意,都是有風險的。您要想賺錢,就不可能一點兒風險都不冒。」
袁天野訝然地看著林小竹。沒想到林小竹除了會做美食,對味道有獨特的見解,便連經商也好像有豐富的經驗似的,說出來的話一語中的。她就像一個寶藏,越往里挖掘,便越給他帶來驚喜。
想到她此時出來,是帶著賺錢的計劃,最終的目的,便是千方百計想離開自己。袁天野的心,便很矛盾。一方面,他願意看到林小竹越來越強大,最終成為一棵參天的大樹,能與他肩並肩地站地一起,而不是攀援在他身上、處處依附于他的弱小的菟絲花。可另一方面,他很擔心林小竹一旦強大到離開了他,便不再回頭看他一眼。畢竟,即便是現在依附于他而生存,她都沒有為他心動過,對于他都沒有一絲留戀。這正是他不敢給她自由,不願意放手的原因。
他暗自嘆了一口氣,點頭道︰「這事你回去寫好給我看了再說。」
「好。」林小竹一口應承,不再談論這事。這樓上雖然是雅座,但座位與座位之間,不過是用屏風相隔,並不隔音。這件事,還是回去說的好。
「公子,小人回來了。」一個人從外面閃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籃子。籃子里裝的,正是林小竹剛才看到的的辣椒苗。
「啊?買回來了?多少錢?」林小竹驚喜地接過籃子。
那穿著一身普通布衣的四十多歲的男子,轉臉對林小竹笑道︰「八十文一株。」
這個價錢一說出來,袁天野的臉上便露出了尷尬之色。他輕咳一聲,問︰「可有查清楚他的住處?」
「回公子,查清楚了。他就住在元寶街後面的一條小巷子里。這些辣椒,是他在一個荒敗了的富商家的園子里發現的。因為從未見過這東西,又是種在那園子里,他便以為是什麼稀罕物,拔了一些出來賣。不過賣了兩天了,也沒人問津。」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來。今天要不是林小竹問了問價,而袁天野來了那麼一出,這辣椒,便是十文錢一株都買得到。否則,那男人也不會在菜市里就這麼隨隨便便拿出來賣了。
袁天野將頭轉向了林小竹︰「這東西,你是親自帶回去,還是讓他們拿回去?」
林小竹將籃子遞到那男人的手上,笑道︰「麻煩大叔幫帶回府里,到我回去時再給我,我要種在我住的院子里。」
「是。」那男人接過籃子,向袁天野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事情辦妥,林小竹心滿意足地站了起來,正要說回去的話。卻忽然覺得肚子一陣鬧騰,渾身極不舒服。她臉色強忍著不適,對袁天野道︰「公子能不能在這兒多坐坐,我……我去去就來。」
袁天野看她臉色忽然變得蒼白,問道︰「怎麼了?」
「我……」林小竹期期艾艾地小聲道,「我肚子疼。」
袁天野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他敲了敲屏風,道︰「五娘,帶林小竹去如廁。」
隔壁有人應了一聲,隨即便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進來,扶著林小竹道︰「請姑娘跟我來。」
這個袁天野,出門一趟要帶多少人啊林小竹心里感慨,跟著那叫五娘的女人出了雅間,又下了樓,往後面的院子走去。
那位五娘似乎對這館子很熟悉,扶著林小竹直直往一間屋子里去。到了那里,她放下林小竹,道︰「好了,姑娘進去吧。」
「謝謝五娘。」袁天野的手下辦事,林小竹是極放心的。既然帶自己到這兒來,想必早已知道了這是什麼地方。她道了謝,進了屋子,反手將門關上。可還沒等她看清楚屋子里的家什布置,嘴巴便被人一把捂住了。
這是什麼人?擄她想干什麼?莫不是想要擄她去威脅袁天野?還是她進來撞破了別人的什麼好事,這人想要殺人滅口?
各種念頭在林小竹腦子里急轉。而在這同時,她的身體拼命地扭動起來,想要撞響身後的那扇門,引起五娘的注意。然而身後的人胳膊卻像一把大鐵鉗,禁錮得她絲毫不能動彈;捂在她的嘴上的手帕也散發出來的一種奇怪的味道,讓她的腦袋越來越暈,最後終于身體一軟,失去了知覺。
「醒了醒了。」這是林小竹恢復意識時听到的第一句話,「我說林娘啊,你這**也放得太多點了吧?我的解藥都給她嗅了三回,這才醒過來。」
「唉,你別看這小丫頭身上沒什麼功夫。那意志力,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我要不放多些**,她非得把動靜鬧大不可。」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停了一下,又笑道︰「爺,真不愧是您的徒弟,確實有過人之處。」
「嗯,這還要說嗎?我的徒弟,能有差的?」一個熟悉而洋洋得意地聲音響了起來,「她怎麼還不醒,再給她用濕布巾抹抹臉。否則再多耽擱一段時間,我擔心那袁小子會把點心鋪子掘地三尺,再把這燕城鬧翻天去。」
話聲剛落,一塊冰涼的濕布巾在林小竹臉上抹了抹,林小竹剛才還有些暈暈的頭腦,頓時清醒起來。她睜開眼,朝剛才那熟悉聲音的方向一瞧,果然看到一張酷似她前世爺爺的熟悉的臉。她鼻子一酸,哽咽著喚了一聲︰「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