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這些天陸陸續續的有一些人家上門來探我的口風」胡夫人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舒緩一些,她看著臉上帶了迷惑的唐婉,輕聲道︰「他們都是為了你而來的。」
唐婉微微一怔,為了她?難道……不應該啊,上一世這個時候父母都還沒有重新考慮自己的婚事的,怎麼這次……唉,她也是糊涂了,上一世的時候她沉浸在悲傷之中,尤其是陸游再娶的事情讓她失魂落魄的好一段時間,家人就防著她想不開,再度尋短見,哪里還有心思為自己張羅婚事啊
見女兒只是微微發愣,卻沒有接自己的話,胡夫人忍不住微微嘆氣,看來女兒心里還沒有想過再嫁的事情,或許和陸游短暫的婚姻給她帶來的傷害還沒有消褪,女兒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恢復心靈上的創傷。她不想逼女兒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但是她更清楚,要是自己不在後面推一把的話,女兒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邁開步子,重新開始。
「三娘,娘知道,你可能還沒有準備好再嫁,可是你要想清楚,你遲早都要考慮再嫁的事情,娘和你爹爹都不可能看著你單身一輩子的。」胡夫人看著女兒,語重心長的道。
「娘,我明白」唐婉怎麼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就連前世,怎麼都無法忘記陸游,總是沉浸在和陸游往事中,無法自拔的自己都不得不順從父母之命再嫁了,今生,看清了陸游的真面目,不再為情所傷的自己又怎麼可能例外呢?她並不意外父母會為她再張羅婚事,意外的是這一天來的這麼早,而她卻還沒有做好準備。
「你明白就好」胡夫人微微松了一口氣,輕聲道︰「三娘,你不會怪低爹娘沒有和你商量一聲就向外面透露風聲吧」
「女兒明白爹娘的一片苦心,知道爹娘都是為了女兒好,不願看到女兒單身一人過一輩子,又怎麼會責怪爹娘呢?」唐婉搖搖頭,不管娘家有多大的權勢,也不管自己的妝奩是不是能夠養自己一輩子,夫死再嫁還是被休再嫁都是時下的風氣,雖然有那麼幾個例外,但是顯然自己不能成為那個例外。再說,兩位兄長都已經有了功名,只是沒有合適的空缺位置,可是唐家從來就沒有放棄過為兩位兄長謀缺,要是自己一直孤身,對兩位兄長來說也是不利的。
唐婉是真的理解他們的苦心,胡夫人听出來了,但是唐婉無心再嫁,這個胡夫人自然沒听出來了,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等唐婉將目光放在她身上時悠悠的道︰「三娘,娘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受過的傷還沒有愈合,現在還沒有嫁人的心思。所以,你雖然能夠理解爹娘的苦心,但是卻沒有那麼心甘情願,對吧?」
「女兒的小心思從來都瞞不過娘」唐婉低低的應了一聲,沒有粉飾自己的不願。
「娘其實也不想這麼快就讓你再嫁出去的,娘舍不得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是你現在雖然已經能管家了,但卻也還有很多欠缺的地方。你在陸家吃了那麼多的苦,未必就沒有你不通庶務的原因,娘自然不願意你在相同的地方吃虧。」胡夫人看著唐婉臉上浮起的疑惑,輕聲道︰「但是,母親卻還是將想為你擇婿的風聲放了出去,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女兒不知」唐婉輕輕地搖了搖頭,但是心里卻不期然的想起上一世父母不顧自己強烈反對,硬是給自己安排了婚事,將自己嫁到趙家的緣由,她遲疑地看著胡夫人,不確定地道︰「難道母親是擔心馮家小娘子早早的傳出好消息會對女兒不利?」
胡夫人點點頭,輕聲道︰「娘當然相信三娘的身子不會有什麼隱疾,是唐夫人一再的用子嗣說事……我想,以唐夫人的心態,一旦馮家小娘子有了身孕,她一定會宣揚的人盡皆知,既能讓全山陰的人都知道陸家有喜,知道她這一次終于娶了一個中意的兒媳婦,又能趁機狠狠地打擊你,再度拿你無出的事情來證明她的無可奈何。娘從來就不擔心你再嫁會有什麼困難,以我們三娘的人才,只要放出欲嫁的消息,唐家的門檻必然會被媒人給踏破了,但是娘卻擔心被她一攪合,不能給三娘找一個方方面面都讓人滿意的人家。」
可是只有在那種情況下,仍然不嫌棄我的才是真心對我好的啊心里這樣,但是唐婉卻不能這樣說,自己已經讓父母很憂心了,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她只是低聲道︰「娘,我明白」
「所以,娘才會在這個時候放出風聲。」胡夫人笑笑,道︰「不過,你也不要有什麼負擔,娘放出風聲並不意味著娘就想這麼倉促的為三娘擇婿,更不意味著娘會急急匆匆的把三娘嫁出去,我們慢慢來。」
「娘這是針對唐夫人或許會有的舉動多預防,對吧?」唐婉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去,但是她心里也明白,她該做再嫁的準備了,這一生,她又將再嫁給誰呢?說實話,她心里真的沒有太多的期許。
「嗯」胡夫人點點頭,然後笑了起來,臉上帶了得意和自豪,道︰「不過,讓娘很意外的是娘才放出這消息不過半個月,上門探口氣,說家里有不錯的男子,想要和我們三娘結秦晉之好的人家就有十三四家,有四家的男子都還是從未成過親的呢」
這也怪不得胡夫人得意雖然說再嫁甚至三嫁都很正常,也沒有多少人會因此側目以示,但是像唐婉這種被這麼多人家看好的也不多,畢竟唐家在山陰只能算是很有體面的官宦人家,要說多有權勢,還真是算不上。
從未成過親的?唐婉的心突地一跳,趙家的人也上門了嗎?
「娘把上門的人都寫在這里了,前面的四家就是娘說的那四家。」胡夫人將收在袖子里的名單遞給唐婉,笑著道︰「你也過過目,看看對哪一家的人看著順眼,娘讓人好生打听一下他們家的底細和那人的性情。」
唐婉也不害羞,接過來打開一看,瞬間,濃濃的失望侵襲上頭——趙家不在其列難道這一生她真的注定和子規無緣了嗎?
雖然她一直都在想不再嫁子規,不讓他再因為自己成為笑柄,但是這個事實還是讓她的心撕裂一般的疼痛起來,疼得她幾乎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