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話要對英娘和昔兒說，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屋歇息去吧。」老夫人望著李老爺溫和地說道，可眼中卻透著一股威嚴。
李老爺不敢多言，有些擔憂地看了姨娘一眼，便和著夫人退了出去。
「你們剛進府不過兩日，府的規矩也不大懂，按理應等你們適應了府里的生活，過些日子再與你們講講這里的規矩。可我又一想，你們好歹也算是李府的主子。總不能錯了規矩讓下人看了笑話去。等會兒我派許媽媽到你們屋子里給你們說說。」老夫人的語氣頓了頓，見姨娘臉上未有不滿之色，幾不可見地點點頭，「雖說當年這件事老爺有錯，但你也逃不了干系。旁的話我也不多說了，明天開始你就在自己的屋子里抄《女德》，我這兒還有些經書，你也一並拿去抄了吧。想來半年的時間也能讓你有所體悟。做什麼事總不能只由了自己的性子才好。」
姨娘神色恭謹地對著老夫人微微一福，「是，娘。」
「還有昔兒。」老夫人將目光轉向李昔，眼中有些煩燥與無奈。
李昔中規中矩地上前一步，「祖母。」
「現在你還是李家的大少爺。等你父親明天見了皇上……不管怎樣，你終究是個女兒家，要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
啥身份？姨娘生的庶女。想說的是這個吧。李昔心中有些不屑，嘴上卻還痛快地應承道︰「祖母放心，昔兒記下了。」
老夫人點點頭，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哭了那麼一大通兒，臉上已淡淡地顯出疲憊之色，李昔出門喊了老夫人的貼身丫頭錦兒過來伺候。一路送著老夫人出了院子。
「娘。」等李昔折回屋子，看到英娘正坐在椅子上悠閑地喝著茶水。
听李昔喊她，皺了一下眉頭，輕斥道︰「昔兒，莫要忘記你祖母的話。進了府就要叫姨娘。」
「哦。」李昔應了一聲，走到她的身邊坐下，「姨娘今後有什麼打算？」
听這老夫人的意思，分明是將英娘禁了足。禁足後，按規矩李老爺是不能前去過夜的。這樣一來，夫人受孕的機會可比英娘多了整半年。一旦夫人生下子嗣，那姨娘的日子怕是更不好過了。
「好孩子，你就別擔心姨娘了。姨娘會很按著老夫人的意思去做的。」姨娘放下茶杯，拉過她的小手，輕拍著，「倒是你，以後行事切要處處小心。別說姨娘禁足，就算是不被禁足，姨娘也不能太過親近于你。進了這高門大院的，就要守著這里的規矩，可別讓人抓了短處，自己吃苦頭。你爹雖寵著你，但你也要識得分寸。畢竟上面還有個大你二歲的長姐。听說才貌雙全，樣樣出挑。深得老夫人的寵愛。你如今身份有些特別，姨娘也等著你爹見了皇上後能有個定論。老夫人有句話沒說錯，你始終是李家的庶女。要記得自己的身份。」
姨娘說得話，句句直白在理，李昔卻听得有些郁悶，嫡庶能怎麼樣，不都是李家的骨血嗎？干嘛把人劃成三六九等的。唉，萬惡的舊社會。
姨娘隨後又囑咐了她幾句，便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李昔現在住的院子，名叫清園。是專為「庶長子」準備的。環境優美，佔地頗廣。隨身配有兩個大丫環，四個小丫環，另有兩個小廝。
昨天她醒來後，通過一個名叫玉溪的大丫環的講述，這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唐朝。
「少爺，奴婢扶您上床歇息吧。」墨竹上前扶了她道。
李昔明白，在皇上未下定奪之前，她還是名義上的大少爺。況且，知道她女兒身的除了方才屋子里的人之外，就是打小隨身服侍她的兩個大丫環玉溪與墨竹。想來，她們都已經得了告誡，依然把她當成少爺看。
房內有兩個大丫環服侍，其余的人都在房外回話，李昔也不打算繼續裝病，擺擺手。讓她們兩人各自去忙，自己則坐在臨窗的桌案前，默默在腦中回想著穿越前看過的唐史。
******
李老爺陪著夫人回到主屋，喝了一盞茶，便起身去了書房。
夫人也不留他，心里明鏡似的，知道他放不下姨娘，八成是去了梅院。
眼下她氣的不是那個剛進府的姨娘，而是心驚于老太太的一番話。若皇上也不幫著李家，那麼一旦真相大白于天下，以李老爺現在的身份，怕是有人要擠破府門也要將女兒送進來做妾室，而且出身也不會比這張氏姨娘差了。到了那時，自己的日子未必會如現在好過。
早在成親之時，她就知道，李老爺的心不在她身上。十幾年的夫妻，娶少離多，有的只是彼此的尊重。若有一天，連這點尊重都沒了，那她想到這兒，她的眼圈不禁一紅。
「夫人，大小姐來了。」李媽媽挑起簾子，笑報道。
「嗯。」她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楮，「快讓她進來。」
說話間，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走了進來。皮膚雪白，目光明亮，嘴唇紅潤，笑容恬靜。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像朵含苞欲放的花兒般的柔美嬌女敕，柔聲道︰「娘。」
看著自己漂亮出色的女兒，夫人的臉上顯出發自內心的微笑，「嫣兒，下了學了？累不累？」又向李媽媽道︰「快把櫻桃給大小姐端進來。」
「娘，瞧您，我也不是小孩子，快別忙了。昨天不是給我送了一些嗎？」。李雪嫣笑著膩在夫人懷里。
「昨天那櫻桃小，核還大。知道你愛吃櫻桃，今天的這份是你韋伯母特意遣人送過來的。」夫人笑得別有深意，將懷里的女兒摟得更緊。
李雪嫣听到是韋府送的櫻桃，頓時羞紅了臉，嗔道︰「娘……」
「你也不用羞。過了年你就十五了。也該到了嫁人的年紀。韋夫人對你的心思也不是一天兩了，正好這次你父親回來，就把親事給訂下來吧。也省得我總是為你提心吊膽的。」夫人輕拍著她的後背，象在哄著小嬰兒一樣溺愛著。
李雪嫣垂了垂眼眸，韋待價是尚書左丞韋挺之子，如今與她一樣在國子監上學。年長她三歲，樣貌平平，學問也不出眾。卻是善武，長得虎背熊腰。與那氣質高華的魏王李泰相比，卻不知差了多少去。實乃雲泥殊路。
可痴慕于魏王的女子何其多，雖為貴為宗室嫡女，容貌出眾，卻也未能入得他的眼。
「嫣兒？在想什麼呢？娘說的話，你可記下了？」
李雪嫣回神道︰「娘，女兒在想學堂里的事。嗯，剛才娘說什麼？」
「唉，剛才娘是讓你以後離那李昔遠著點。瘋瘋顛顛的野丫頭，沒著一點規矩。你父親竟想讓她去國子監念書，這豈不是要把李家的臉面丟盡了。」
「不是說妹妹的女兒身份不得讓外人知道嗎？父親竟不擔心？」李雪嫣有些吃驚。
「昨天胡太醫已經知道了。這人心隔肚皮，誰敢保證他不說出去。你父親打算明天早朝後覲見皇上，說出實情。畢竟這次是皇上下旨讓她去國子監讀書的。真不敢想，皇上若知道實情後會是什麼表情。這下，梅院的那位可有好日子過了。」夫人冷笑道。
這時，李媽媽端了櫻桃進來，笑道︰「夫人一口也沒舍得吃，只給大小姐留著呢。」
李雪嫣笑著從盤中捻起一顆瑪瑙般的櫻桃放進了夫人的嘴里，見夫人臉色微霽，她又問道︰「娘，妹妹的身子好些了嗎？」。
「她能有什麼事？我看她是鐵打的身子，好著呢。也不知道昨天她爬到樹去干什麼？」夫人輕蹙著眉，眼中透著幾許輕視與厭惡。
李雪嫣目光閃爍，與李媽媽對視了一眼。後者立刻笑道︰「夫人，您看看大小姐繡的牡丹，奴婢還沒見過有哪家小姐的女紅能比過我們小姐的。」說著，從將繡得半成的牡丹花遞到夫人眼前，「夫人，您瞧這針腳……」
夫人滿意地點頭，嘴角微微揚起。
李雪嫣輕吁了一口氣，坐在旁邊，慢慢地吃著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