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厚適中的嘴唇輕輕地抿著,挺直的鼻梁、一雙好似深潭的眼楮……不是肥頭大耳,不見圓滾之相,這與歷史所載截然不同。天生貴冑,一副英俊的好皮囊!李昔暗贊一句。再看去,眼楮的主人正微微皺著眉看著她,李昔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唬了一跳,連忙垂下眼簾,見堂內末端有著一個空位,便走過去坐下。
堂內共設了十九張小幾,幾上各配了筆墨。李泰穩坐主位的大書案後,身邊設有一個中型的案幾,坐在那里的便是王孝通。
見李昔坐好,李泰將手中的卷紙又翻看了一遍,點點頭,道︰「諸位,今日能坐在這里的都是算學里的翹楚。本王定于下月初七在府內設櫻桃宴。到時,國子監各學院里將選出兩名學生到府。」
話未說完,喻文堂內響起一陣低竊,個個躍躍欲試。李泰的目光從堂前一掃,堂內立刻寂靜下來,他微笑道︰「今日便要決出一名,記在所在學院的名下。」
已有人按捺不住,起身施禮道︰「不知魏王殿下要出何題目?」
李泰向身側望了一眼,王孝通點頭道︰「一道算學題,誰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正確答案,便是勝者。」
堂內又是一陣竊語聲,這時,已有內侍從李泰手中接過卷紙,依次發了下去。
李昔看著手中的卷紙,大略讀了一遍,心中已有了分曉。再看別人,大都在仔細閱讀題目,有幾人搖頭晃腦的盯著題目輕讀出聲。李昔撇了下嘴,這算學又不是詩文還能讀出什麼韻味不成?她的目光又落到李雪嫣,見她輕蹙著眉頭,似有千難萬難。
見李昔看她,便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李昔輕輕一笑,揚了揚眉毛瞪了回去。
正在兩人目光擦出火花之際,只听得王孝通道︰「閱題已畢,開始答題。」
見眾人開始拿筆做答,李昔才回轉過目光到卷紙上。今有牛、馬、羊食人苗。苗主責之粟五斗。羊主曰︰「我羊食半馬。」馬主曰︰「我馬食半牛。」今欲衰償之,問各出幾何。大概的意思是說︰「有牛、馬、羊吃了別人的青苗,苗主人要索賠5斗粟。羊主人就我的羊吃的只是馬的一半,馬主人說我的馬只吃了牛的一半。現在要按這個比率賠粟,問每人各出多少?」
李昔輕扯了嘴唇,這題目實在是太簡單了,不過是算賠率。
只是,如果現在把答案寫上去,那余下的人就不用再答了。可她並不想出這個風頭,櫻桃宴?她沒有這個興趣。
她提起毛筆卻不落下,而是別過頭去看那喻文堂外幾株開滿了花朵的玉蘭樹,那瑩白厚密的花朵似一只只潔白的冰雪盞,看著擠擠挨挨地熱鬧,卻這樣冷清清地綻放在夏日里……
王孝通見她沉思,便自案幾而起,緩步到她的身邊,低聲道︰「可是覺得有些難度?你只管做來,錯了也無妨。」
李昔忙回神應道︰「是。」
王孝通點點頭,轉身去看其他的學生。
李昔不好不下筆,只好找了一張草紙,列了式子,三下五除二,便求得了答案。這時,已有人陸續將卷紙遞了上去,李昔這才將答案抄在卷紙上,起身交遞給李泰。
李泰接了卷紙卻不看答案,而是一副似笑非笑地盯著她,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很好!」
李昔眨了眨眼楮,沒听明白。什麼我很好?!簡直莫名其妙嘛。
她欠了欠身子,返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途經李雪嫣的案幾,見她臉色極為難看,不知她又在發什麼瘋。
李泰翻看了一遍卷紙,將它們遞給王孝通,由他來做最後的評判。
王孝通撫了撫花白的胡子,點頭笑道︰「太學院高歷行,算學院李昔。兩人的答案正確,高歷行早于李昔交卷,這次是高歷行勝出。」
一個中等身材的少年站了起來,難掩臉上的興奮,向魏王、王孝通各施一禮,又對著在座的學生拱了拱手。
李泰自打將卷紙交給王孝通之後,將目光一直放在李昔身上。唇角勾起一絲細微的弧度,待听到太學院的高歷行拿了頭名後,他那對明亮的黑色眼瞳中,閃爍著異常古怪的光亮。他雙目陡然眯起,冷哼一聲,手指用力敲了書案一下,發出「鐺」地一聲脆響。
這個響聲在寂靜的堂內顯得極為清脆,甚至使正在拱手拖禮的高歷行僵在當場,不知李泰何意。
李泰起身,冷冷地拋下一句︰「今日到此為止。散了吧。」
眾人不知李泰為何突然變了臉,慌忙起身施禮恭送。王孝通卻拿著卷紙皺著眉毛不知在想些什麼。
待眾人起身離去,李昔方才站起身來,慢慢走出喻文堂。
李泰腳步急促地走出國子監,上了那輛豪華馬車。卻不叫馬夫趕路,馬車停在國子監門口好一會兒,他才從里面探出頭來,低聲對隨侍說了幾句。只見隨侍點頭,轉身復又進了國子監。
不一會兒,隨侍從國子監出來,將手中的東西遞給李泰。半晌,馬車內傳來他低低地的聲音,馬車緩緩地離開國子監。
注︰玉蘭樹一年中最多可以花開六季,並非只有春天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