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九千字奉上。
在李昔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女人們不知誰先後退了一步,這一動,卻是影響了身邊人,牽動了她們脆弱的神經,「當啷」一聲,木棍掉落在地上。驚得他們相互相對視。
見眾人退後,那奉茶的高大女人強壓住內心的恐懼,向眾人道︰「大家別怕既然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再回頭也是一個字‘死’字,蕃王不會饒了我們的。」見有人神色松動,她再接再厲道︰「卓瑪妹妹已經被她打死了,我們要為她報仇,就她一個人有什麼好怕的,我們一起上」
說著,帶頭揮起木棍向李昔沖了過去。
李昔目光一凜,真有不怕死的看來今日勢必要以命相抗了。
李昔彎腰躲過那女人揮來的一棒,順勢倒在地上來了一個前滾翻,將卓瑪的鞭子拾起握在手中。再轉身時,不等那女人回神,便是一鞭。
繼那女人身後,又上來十幾個女人。李昔一鞭一鞭狠抽過去,一時又是慘叫聲不斷
仍有一些不敢上前的,又不願讓同伙看到自己的怯懦,只得圍在李昔的身邊一米開外的地方不停的轉著圈子。听著慘听聲,看到血淋淋的鞭痕,一會兒上前,一會兒退後。
李昔用鞭子指著她們道︰「放下手里的家伙,我說過,會饒你們不死否則,上來一個,我抽一個」
說話間,那高大的女人已從地上爬起對著倒在身邊的兩個蕃女使了眼色,兩人會意,轉眼便從李昔身後將她緊緊摟抱住。李昔已失了武功,六識已不如以前靈敏,知道自己已經著了道,要壞事啊
「快,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那女人高呼一聲,三個女人雖把李昔緊緊抱住,可抱在臂彎里的女人並不服軟,仍在反抗掙扎。
嘴巴與前胸,不知被李昔用肘關節向後撞了多少下。每次都撞在空道上,讓她們苦堪言。
圍觀的女人們見李昔被困在其中,眼楮一亮,就要沖上來用繩子綁住她。就在這時,一張開了弓的箭瞄準了李昔的胸。
祿東贊在這邊見李昔情勢逆轉,心下著急。向駐在身後遠處的蕃軍揮手示意向前。自己已經率先一步,沖了過去。
馬蹄聲聲,由遠及近。
這一刻,李昔覺這聲聲的馬蹄仿佛這世最美的梵音,在循聲望去的一瞬間,她看到了他
那一刻,李昔只覺得氣不斷的向上翻涌,所有的希望與精神力量充斥著四肢百骸。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讓她掙月兌了所有的束縛。向著那個飛奔而來的男子沖了過去,跑開,再被困住,再掙開,再被絆住……如此反復間,待她再起身向著他奔跑時,一支帶著寒光的從身後射了過來。
李昔的眼中只有近在咫尺的馬背上的男人,她的眼中閃著喜悅的神色,雖然身形很是狼狽,但淒中帶喜卻是讓凝視她的男人好不憐惜,更讓他心寒的,是那雷霆之速的冷箭。
祿東贊還來不及對她說「倒下」兩字,那寒光已逼近李昔的後背、祿東贊的臉色愈加蒼白,眼中的驚恐,讓李昔猛然心驚,只覺得背後涼嗖嗖地感覺使她頭皮發麻。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驚駭地看到,一股紅白之光從李昔的胸前迸發出來,光亮一沖升天,強光刺得人花,馬兒受驚嘶喊,高高地抬起前蹄,仰翻過去。
祿東贊心下大急,他雖驚詫那強光的由來,卻想著李昔背後的冷箭,便也顧不得什麼,只借著腳力拍馬飛身向李昔撲了過去。
李昔只覺得胸口灼然發燙,下意識地模著胸口,原以為是玉瓶,卻不見其發熱。來不及細想,背後的箭遇光而落,與此同時,祿東贊已沖破了強光將李昔撲倒在地。
強光穿過祿東贊的身體,讓他痛苦的翻轉過身子。大腦好一陣的虛無,只覺得身上似有另外一股力量牽扯著他,再一吃力地抽搐一下,便月兌力地昏了過去。
松贊干布在遠處將此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為兩人擔心的同時,心下大奇。
強光漸弱,淡淡的光暈將倒在地上的兩人籠罩在其中。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傻愣愣地站在地上。下一刻,卻是撲 撲 的下跪聲。女人們爭先恐後地向真神的方向嗑頭,乞求神明的原諒。他們被剛才的那一幕徹底嚇傻了。這一定是神明在保佑著這位大唐來的公主。他們產生深深地恐懼,神明保佑著的女子,他們卻一再的冒犯。這等罪孽要他們怎樣才能償還
蕃軍已將跪在地上不嗑頭禱告的女人們團團圍住,將她們綁了手腳,扔在了馬車上押解回邏些城。松贊干布看了看仍在昏迷中的卓瑪,吩咐道︰「單獨留下,不要讓她與任何人接觸。」
祿東贊與李昔兩人被松贊干布下令抬上馬車,小心伺候。他神情冷峻地看著後面的女人們,目光冷凝。這次滋事並不都是因為卓瑪,有人想要李昔的命,他可以理解。但為什麼不會放過文成呢。若不是守城的蕃軍神勇,若不是蝶風強打著精神將馬車安全駛進城門……後果將不堪設想。他真的不敢保證文成無事。
眼瞧著大唐派來的使臣就要到了,這個時候萬萬不可出錯。這背後究竟是誰……
邏些城,寢帳。
李昔醒來時,天色已晚。
大帳內站滿了人。蝶風托著疲憊的身子坐在床榻前,見李昔動了動眼皮兒,馬上喚道︰「夫人,夫人」
達雅與尼瑪听了,立刻圍了上來。
李昔緩緩地睜開眼楮,見到蝶風,便知自己已經安全的回到了邏些城。全身酸痛無力,暗自運了氣,仍舊一點內力也沒有。不禁有些失望。
「夫人,你覺得哪里不好?頭暈嗎?奴婢馬上就讓蕃醫過來。」蝶風一連聲的問著,尼瑪見李昔醒了,不等蝶風吩咐,立刻跑出去報信兒。
李昔對著蝶風笑了笑,不想牽動了唇角上的傷,讓她「嘶」地一下倒吸口冷氣。
蝶風卻是心疼地不得了,安慰道︰「夫人放心,這身上的傷,奴婢已經用了王爺給的藥。不妨事,過幾日便好了。」
王爺?這個名字已經好遙遠了。那個冷冷淡淡,俊逸風流的李泰。
「大相他如何了?」李昔看到帳子里沒有他的身影。
在她昏倒的一剎那,她記得他向自己撲了過來。
「大相早已經醒了,身子也不大礙,只是擦破點皮兒。夫人不要擔心,大相這會兒走得不會太遠。」蝶風將達雅遞過來的茶遞到李昔的嘴邊,扶她起來潤潤干啞的嗓子。
李昔只喝了一口,便不喝了.
「夫人……」蝶風只喚了李昔一聲,便流下了眼淚。
追隨李昔這麼久,她從未象今天這般緊張,惶恐不安。
馬車即將駛進城時,後面已經追上來十幾個男人。這些人卻是吃了態心豹子膽了,光天化日之下,在守衛森嚴的蕃軍眼皮子底子,公然想要她的命,不,確切的說,是想要了馬車內文成的命
蝶風自知武功盡失不敢與之戀戰,在頭腦還算清楚之際,從頭上拔下簪子,狠狠地刺向馬背,馬兒吃痛,拼盡了全力,瘋也似沖進了城門。那些追殺過來的男人們怎麼樣了,她不得而知,只知道馬車在城內橫沖亂撞。最後被聞訊趕過來的祿東贊攔了下來,在失去意識之前,告訴他李昔性命攸關。
「哭什麼?我不是好好的。」李昔心里也很難過,卻不想守著蝶風一起哭。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
蕃醫聞信兒趕了過來,搭了脈,只道是些皮外傷,沒有傷了筋骨,寫了滋補的方子交給了蝶風。
尼瑪進帳時,告訴李昔,祿東贊與松贊干布在議事殿。要稍晚一些回來。李昔點頭,打發了達雅尼瑪去抓藥,只留了蝶風在帳子里。
「夫人,你有話要與奴婢說嗎?」。蝶風撫著李昔的手,殷殷問道。
李昔明白,蝶風所問的並非是她離開的事情,也並非問的是為什麼有人會要追殺她。想必所有的人都想知道,那冷箭射過來那一刻,那股強大的,紅白相間直沖天際的光是從何而來?
李昔搖頭,有些事情,自己也不清楚。只讓蝶風將她扶起來,披了斗篷,出去透透氣。
暮日霽霞浸染了半邊天際,照得整個邏些城皆籠罩在一層若有若無、火紅而又瑰麗的光暈之下。
而此時霞光下山坡里的樹林,也顯得猶是凝翠生煙,明夕動人。
李昔和往常一樣漫步穿過樹林,林中幽風,衣袂飛揚時,沾了滿身的綠葉清氣。空靈而又略帶冰涼的味道嗅在鼻中,慢慢消退了她這一日的緊張和疲憊。
「蝶風,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李昔望著身邊成片的樹林,仿佛自己回到李府清園後那片小樹林的感覺。可這里不是長安,而是吐蕃。
蝶風不想離開,生怕李昔再遭到什麼變故。只遠遠地看著她,不出一聲。
李昔也不勉強,獨自一人漫步在林間。身上所受的傷痛,經著晚風一次,隱隱地發作。這是一具凡人的身子,是沒有錯的。那股光,又如何解釋呢?她伸手模向領口,那玉瓶仍安靜地掛在胸前,那股灼然是從左胸前發出的,難道會是它嗎?李昔從領口中將玉瓶抽出,它的光澤依舊,並無什麼異常之處。左看右瞧,也想不出什麼。再將它放回去的時候,「啪嗒」一聲,一張疊得整齊的白紙從懷中掉了出來。
她蹲下將它拾起,眼楮不由得睜著大大的。這是那張師父給的吉符。只是,眼前的這張已由淡黃色變成了米白色。會是它救了自己一命嗎?李昔將它小心地打了開來,只覺得眼前微光一閃,那吉符既而在她的手中消失不見了。
是師父
他是算定會有些一劫,才會早早地將它交給她。想到那個俊朗非凡行無可蹤的男子對自己的種種,李昔的心頭一熱。跪了下來,對著大唐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嗑了三個頭。
蝶風遠遠地站著,因李昔背對著她,卻不知李昔為何要跪下嗑頭。只當是她想念郡王,英娘才會叩拜父母。當下也跪下對著那個方向嗑了幾個頭。
蝶風伸手掀開帳簾,對著李昔努嘴示意祿東贊正在帳里。讓她別耍小孩子脾氣。畢竟祿東贊舍身救她,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單說著這份情誼,不管之前是誰先置的氣,李昔也不能再冷著臉了。
李昔淡笑著搖頭,表示自己有分寸。進了大帳,正待舒出一口氣放松放松時,卻抬眸瞧見祿東贊倚在寬大的椅中,右手支顎,左手執杯,斜身懶散愜意,鳳眸雖閉著,唇角的笑意卻縱肆依然。
這樣的模樣與神情,與城外舍身救她的人,簡直判若兩人。只是李昔早已見怪不怪了。
「大相,今日謝謝你了。」李昔輕輕喚了一聲,走過去對著他輕輕一福。
祿東贊目光淡淡,看不出波出,殊不知他的內心波瀾起伏。
若不是看到她臉上的傷,紅腫的手,他怎麼也想象不出來,那個在城外與一群女人打架的是他的老婆。
嘖嘖嘖,果然人不可貌像。
祿東贊既是心疼,又是心驚。
李昔福在地上,半天也不見祿東贊說一句話,心下有些氣,便不等他發話,直接站起了身子,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伸手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後,便開門見山地問他,「卓瑪怎麼樣?這件事贊普打算怎麼處理?」
這其中畢竟是牽扯到了文成。
他不答李昔的話,也不睜眼,只反問她︰「你去哪了?」
「樹林。」李昔垂了眸,看著杯中碧色的茶汁,淡淡應道。
他又笑一聲,嗓音卻一下子涼了下來︰「想回大唐?」
李昔喉間一噎,想明白他話中那略含嘲弄的語氣後,不由得微微蹙了眉︰「為什麼回大唐?我只是去透透氣。」
他不再問,卻還是閉著眼,滿臉仍然是那讓人著惱的、半死不活而又似笑非笑的神情。明知他看不見,李東時還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準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的夫君。」
他驀地冷聲開了口,身子輕輕一動,本就半系半解的豹毛大袍立刻敞了開來,雪白的里衫露出大半,那絲滑的緞面還是李昔背著人一點一點縫制的。針腳遠沒有繡娘的活好。只是這件里衣她一直壓放在箱底兒,他什麼時候找出來穿上的,自己竟然一點也不知道呢。
李昔嘆了口氣,雖不知他莫名其妙地到底在氣什麼,但還是乖乖地收回了眼光,斂眉低目,盯著自己的鼻尖。
「我只是想著今天的事情,若不是當初師父給我一道吉符,恐怕……」掙扎了半天,李東時還是受不了室中近乎凝結停滯的氣氛,先出聲打破了這令人難熬的沉默。
「嗯。」
祿東贊應了一聲,卻不深問。手指慢慢摩挲在茶杯的邊緣,飛揚的劍眉輕輕皺了一下,卻隨即又迅速展開。
「師父對我甚好。只是他不拘小節,從不願束縛。不知今生是否有緣再與他見上一面。臨別時,他只道緣份已盡。只時想起他,便記著他的好。世人于我有恩的,我不會忘記。想必你也是一樣吧?」李昔不管他的冷漠,起身走到他身邊,俯身拉緊他的衣襟,低低問道。
他終于睜開了眼,深湛的目光對上她的視線時,眸底隱約飄過了一絲柔軟。
「大概是的。」他撇了唇,似是不屑一顧。
李昔笑了笑,慢慢道︰「那大相現在可否願意告訴我,卓瑪她怎麼樣?于我有恩的我會記得。于我有仇的,我更不會忘記的」
祿東贊淡淡一笑,細長漂亮的鳳眸瞥向她時,眼神平靜得如一池波瀾不驚的秋水︰「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李昔一怔,語塞半日後,突地恍然明白過來︰「原來你已經動手了。」
祿東贊伸手模模她的頭發,勾了唇,但笑不語。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說出來?難道我心里有多急嗎?我無所謂,可她怎麼也不該對文成下手。」李昔望著他,言詞略有不滿。
祿東贊挑了眉,手指緩緩從她的頭上滑落,溫暖的指尖觸上她的臉頰時,他若無其事地笑道︰「你無所謂嗎?你若這般自輕,反倒讓我小瞧了你。想動文成王妃,她還沒有那個膽量。」
李昔抿了唇深思。
揉在臉上的手指愈發不規矩,輾轉下移,按住她的唇。觸動了唇邊上的傷,不知是痛還是緊張,肌膚戰栗,她一顫拉開他的手,心下緊張得即刻站直身,欲要出門。
豈知腳步剛邁出一步時,手腕就被身後的人握住。
「又要去哪里?」清冽的聲音入耳時涼絲絲地帶著寒意。
李昔擰了眉,側眸看著他︰「我餓了一天了,去找點吃的不行嗎?」。
祿東贊瞧也不瞧她,手指仍緊緊扣住她的手腕,神色慵散︰「不準走。等算完帳再說。」
說到餓,她還真的餓了。自醒來就沒有吃上一口東西。
「我和你之間要算什麼帳?」李昔又氣又餓,甩手想要擺月兌他的控制,卻偏偏不能如願。
祿東贊微微一笑,慢悠悠地由椅中站起,伸指從懷中掏出一卷帛書來,抖了抖罩上她面前,聲音淡淡地听不出喜怒︰「我也一日未吃飯。中午正要用膳時,便出了你這等事兒。不過,在這兒之前,有人給我送來了這個。你給我解釋一下,如我听得滿意,便可以讓你去吃飯。若我听得不滿意……」
他哼哼笑了兩聲,余音裊裊下盡是讓人不寒而栗的恐怖。
李昔只匆匆瞥了那錦帛一眼,雖未細看內容,但看到字跡,便失去了任何辯駁和反抗的能力與勇氣。而現在,李昔也終于明白適才一進門時他為何那樣不快和生氣。
那錦帛上字跡讓她熟得不能再熟了。是房遺直的字沒有錯。只是分開這麼久,他為什麼會突然寫信給她?從長安到吐蕃不知有多遠,這信怕是要兩個月之前出的長安,即使是快馬加鞭的送來,也要一個半月。吐蕃的密探果然很能干,這樣的人必是專人送過來的。想來,那人不會安然地呆在邏些城里。
房遺直不是一個沒有腦子的人。萬里迢迢地送上錦帛,不會是簡單的事情,同樣,也不會是什麼重大的事情。李昔相信房遺直會拿捏得好這個尺度。相信他不會給自己找麻煩,讓她身陷險境。
李昔當下有了主意,裝著認命地嘆了口氣,悶聲︰「不必說了,我不吃飯就是了。」
「不行。」祿東贊沒有廢話,直直地拒絕了。
「那還要怎樣?」李昔抬眸望著他。
祿東贊凝了眸,認真地看著她,不笑,也不惱,只輕聲道︰「寫信的人是誰,使得他這麼遠的送信給你。想必是與這次大唐派來的使臣有關系吧?」
李昔心中一驚,斂了眸,說不出話。
祿東贊看似一點也不著急,他重新坐下來,手指依然握在她的手腕上,只是已不再用力。
李昔想了想,心知自己拗不過他,只得將她與房遺直的簡單地說了。但她還是留了心眼,只說是年長自己的同窗,在長安城里很好的兄長。至于賜婚,拒婚神馬的,她連半個字也不敢提及。
祿東贊擰眉淺笑︰「不止這些吧。」
李昔掙扎一下,心知他的意思指的什麼。無法,只道︰「有過婚約,但被我拒了。」
祿東贊看了看她,再看了看錦帛,手從她腕上收回後,淡笑道︰「既是如此,我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這次是他隨魏王同來。」
李昔卻不知李泰會來,心中一顫,聯想到蝶風,不禁皺起了眉。按理說,到吐蕃的使臣怎麼也不會輪到他這個尊貴王爺。這一段,歷史上可是沒有記載過的。
李昔只能裝作毫不在意般笑道︰「四哥也來了,那很好。」
祿東贊似乎很滿意她的回答,握住她的手起身拉她出門︰「走吧,我帶你去找吃的。」
與祿東贊用完晚膳回來後,已是深夜。
蝶風見兩人說笑著回來,很是高興。連忙指揮著達雅,尼瑪收拾床鋪。李昔看到在一旁張羅著的蝶風,猶豫著要不要將李泰即將到邏些城的消息告訴她。幾次話到嘴邊,總是說不出。
眾人退下後,李昔走到祿東贊身邊,不解道︰「為什麼要把卓瑪單獨看管?次丹巴珠這次沒為她求情?」
祿東贊低了眸,一臉的無謂︰「這件事涉及到王妃。贊普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若真與她無關,我倒可以向贊普討個人情,把卓瑪交到你手里處置。次丹巴珠嘛,自求多福吧。」
李昔听他這麼說,有些不快道︰「你身為大相,又曾為部落的王。卓瑪為什麼能叫得動那些男人女人?難道你沒有想過嗎?什麼叫次丹巴珠自求多福?當初人也是你讓他娶的。你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他怔怔地看著她,眸底顏色變幻不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是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次丹巴珠?」他皺了眉,探究的眼光直視著她的眼眸,似要看入她的心底。
李昔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本能說道︰「次丹巴珠是你的屬下。我只是覺得他有點傻氣,有些事情太過執著對他沒有好處。我猜那卓瑪能叫得動的,想必平日里是與她關系密切的。你原是部落之王,她又如此忠心于你。所以,卓瑪不可能結交別的部落。她也不會相信他們。而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擔心。擔心贊普想到這一層,對你有所懷疑。」
他笑著搖搖頭,忽地嘆息了一聲。
窗外的月光灑上他的鬢角臉龐,照亮了他英俊動人的容顏,也照亮他眼底深深莫測的光彩。
「放心,贊普還不至于蠢到如此」
他伸手模模李昔的臉頰,揚眉笑了笑。
李昔稍稍彎了唇,想笑卻笑不暢快。
不知為何,心中似堵住了一塊,莫名地讓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抑沉悶。
第二天一早起來,祿東贊不見了人影。
百無聊賴的在帳子里悶坐了一會兒,便招了蝶風過來,兩人一起去看文成。
見文成殿內清冷,只道王妃受驚怎麼連個來看的人都沒有。文成笑道,贊普念她受了驚嚇,便下了旨意謝拒了一切來探望她的人。只李昔是個例外。
文成拉著李昔的手,上下打量了半晌才放心,苦笑道︰「偏我一個人睡著哪什麼似的。竟一點也不知情。一覺醒來便在了自己的寢宮里。想著你一個人在外面受苦,我這心里跟著刀剜的一樣。偏我什麼都不知道。」
李昔淡淡地搖了搖頭,文成此時還不知有人要追殺她的事情。想必松贊干布也沒有告訴她這些。這也是他對她的一種愛護吧。
「這個卓瑪也太可惡了。幾次三番的尋機害你。只是她的膽子怎麼這麼大?」文成憂心忡忡,「幸好贊普將她關押起來。可是,為什麼不交給你處置呢。畢竟是你的家務事。」
汗看來文成真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呢。家務事,虧她說得出來。
這卓瑪可自始自終都不是祿東贊的人,說什麼也不能扯上家務事出來。
「這不是家務事。大相與她是清白的。次丹巴珠他才是……」李昔頓了頓,喝了口茶。
文成見李昔說了一半話,听到這兒也是明白過來了。敢情,這卓瑪與次丹巴珠關系非淺啊。方才自己的話,倒有些不妥了。
「那邊可有什麼動靜?」李昔狀似無意地問道。
文成知道李昔問的是尺尊王妃,搖頭道︰「你也知道,本就與我關系緊張著。這次贊普又要為我修建布達拉宮。她自是心里不高興。連著幾日不見人影兒。听下人道,贊普去過她的寢宮,都被她趕了出來。」
李昔點頭。
松贊干布娶得這幾個老婆,無論大小都是有著利益關系的。他不會因為娶了李昔而冷落了尺尊,也不會因為娶了兩個正室妃子而不去妾室的宮殿。他很懂得雨露均沾的道理。不特別恩寵任何一個人。雖說表面上,文成很得寵,實際上卻並非如此。從後世來看,松贊干布雖為了文成公主修建了布達拉宮,卻為尺尊修建了大昭寺。而文成只得了一個小昭寺。就連李世民送給文成公主的陪嫁的十二歲金身菩薩像也送到了尺尊的大昭寺里。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李昔卻是明白,松贊干布絕對不會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他有著敏銳的頭腦,小心的權衡著利弊。守著自己辛苦統一的疆土,不敢有一絲馬虎與懈怠。
想到這兒,李昔突然有了一個念頭。松贊干布將卓瑪囚禁起來,無非是想找到幕後之人。如果說那人是尺尊,那麼他會怎麼樣?李昔冷冷一笑,依松贊干布的性子,他一定會息事寧人,將卓瑪踢到李昔的身邊。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恐怕真的如文成所說的,當成家務事來處理。
大帳里燈火已滅,墨玉屏風隔著外帳的光亮,光暈朦朧。偶有夜風大起,清朗的月光自被風撩起的簾帳空隙間疏疏灑入,銀色雖細碎,卻點點照清了眼前的視線。
李昔自文成處出來後,便沒有回去。先是著人打听了好久不見的次丹巴珠,又親自與蝶風往城外的蔬菜大棚里去察看。
待回來時,又是入夜。
祿東贊和衣睡在榻上,一張公文覆在他的臉上。
李昔伸指輕輕取下了覆蓋在他臉上的公文,剛要躡腳離開時,手臂卻被人拉住。
「醒了?」李昔驚得扭頭。
朗朗月色下,俊美的面龐上睡意深深,他皺了皺眉,閉眼不答,只手下用力拖李昔回去,拉著她倒在他身旁,而後雙臂環過來,擁住。
「你……」李昔小心翼翼地掙扎一下,垂眸。
身邊那人將臉壓在她的脖頸處,呼吸悠長,容顏靜謐,分明又自入睡。李昔眨了眨眼,任他抱得死死地,不敢再動。
帳外有夜巡的蕃軍整齊的腳步聲,李昔無措地透過掀起的帳簾望著遠方那幽藍深暗的夜空,獨對著那輪弦月發呆。
睡夢中的祿東贊輕輕動了一下,忽地抬了頭,伸手捧過李昔的臉靠近他的胸膛,而後又緊緊摟住了她的肩膀。狼牙飾物硬冷,抵得她的肌膚隱隱作痛,隔著那帶著體溫的衣袍,李昔听到,他的心跳堅定有力得仿佛蒼穹寰宇盡納其中,世間沉浮,在他面前,仿佛都是不堪一提的過眼雲煙。
如果可以安定下來,他真是會是她的良人嗎?想到生死間,他焦灼的眼,他奮力的縱身一撲……
李昔心中感嘆,低下頭去看那俊美的臉。
卻不知狹長的鳳眸不知何時已然睜開,厲色鋒芒在那漂亮的眸子間隱隱滑動,他先是擰了一下眉,而後又舒眉微笑。李昔正要再問時,他卻先說道︰「跑了整整一天,嗯?次丹巴珠就這麼讓你上心?」
李昔仔細看了他的眉眼,知他是與自己調笑,便道︰「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想著他應該與卓瑪見一面。早些了斷才好。」
「你會有這等好心?」祿東贊笑道,想到李昔襲胸時的彪悍,打死他也不會再相信了。
李昔目光一黯,垂眸道︰「過了這麼時日,贊普那里一直都沒有風聲放出來,我便知道此事于卓瑪是凶多吉少。贊普遲早會把她交給我處置。按律,她必死無疑。我想著,次丹巴珠能見上她一面。」
祿東贊收起笑臉,冷冷道︰「你以為若不牽扯到文成王妃,她還能活多久。她早就該是是個死人才是。能讓她活著,只會惹麻煩。」
李昔亦冷笑道︰「惹麻煩?給你嗎?」。
祿東贊變了臉色,「你把我當成了什麼人?只一個小小的蕃民能奈我何?」忽又轉了口氣道︰「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好好的說話?總是因為別人的事情吵來吵去的。」
嘆了口氣,確實,有些時候兩人的吵嘴都是完全沒有道理可言的。
祿東贊往她探過身來,李昔立刻警覺地向後退,「你想做什麼?」她開始不安,尤其是看到眼前那雙目光漸漸熱烈迷離的眸子時,心里更加緊張。
他的吻落了下來,在她唇上研磨喘息︰「我想知道你的嘴是不是不疼了?……還有,
可我好想你。」
「想什麼?我就在這里,我又不走。」李昔急得滿臉通紅,伸手用力推他。
「想要你。」他糾正言詞,手臂收緊,不由分說地再次堵住她的口,吞走了她所有的低呼。這一下,他吻得霸道而又狂野,吻得她唇角開始隱隱作痛,全身仿佛有火燃燒一般開始泛紅發熱,呼吸急促著,神思慢慢消散。
這個妖孽……
李昔捶打著他的肩,又羞又氣又沒奈何,只能在心中暗自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