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美玲還是首次陪同馮奕楓出席這種正式的場合,以前她很羨慕文秀能夠在馮奕楓身邊,幫他處理生意上的事務,還能如神仙眷侶一般出席各種場合和宴會。但翁美玲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喜歡做生意,馮奕楓就曾多次跟她提起過,要是她覺得在家里悶,可以到公司幫忙,或者由馮奕楓出資開一間服裝設計室。但最後翁美玲都拒絕了,還參加了選美,加入了娛樂圈。
這次馮奕楓跟她說,讓她陪同自己出席一個重要的約會,翁美玲一開始還以為只是跟曾志偉、苗僑偉他們一同出來聚餐,但當馮奕楓穿著一身正裝,手中拿著一套紫色套裙,說這是今晚要穿著的服裝時,翁美玲就知道馮奕楓參加的約會肯定不是普通的聚餐這麼簡單。
很緊張,但內心卻又很欣喜,因為這可是馮奕楓第一次帶她出席這麼重要和正式的場合。雖然還不知馮奕楓倒底跟誰相約,但從馮奕楓難得穿上正裝,難得這麼嚴肅,就可以看出約他的人,在他心中的份量是相當重要的。
馬會的會所,翁美玲也是首次來,當初知道馮奕楓成為了馬會的會員時,還誤以為馮奕楓什麼沾上了毒癮,居然賭馬都賭到成為會員了,還跟霞姨對馮奕楓進行了一次會審。最後還是不明所以的馮奕楓,听完她們的苦勸後,哭笑不得的把馬會的私人會所的功能,和所代表的尊貴身份說清楚,翁美玲才羞紅著臉不敢見人。馮奕楓自然也在床上,好好的懲罰了一番這個見風就是雨的丫頭。
方逸華的出現,翁美玲自然很驚訝。在香港娛樂圈中,任誰都知道,影壇大亨邵六叔的摯愛,除了身體不太好的正室太太黃美珍外,就是數這位紅顏知己的方逸華小姐。
曾是歌手的方逸華,原名方夢華,是三十年代上海的夜總會藝人方文露的女兒,而她自小就跟隨母姓。自小以母親為榜樣的她,年僅十八歲,赴新加坡夜總會登台,並在當地灌錄首張唱片。當時的她,主要以演唱歐西歌曲著名。四年後,懷念久別的香江,鳥倦知還,回到香港發展,曾在「鑽石唱片」及「百代」出版歌曲,名曲有花月佳期、藍與黑等等。其後曾受聘演唱于「麗池」、「都城」、「大華」等著名夜總會享譽極隆,被譽為東方的「比蒂比芝」。在香港又曾多次在電視演唱,因此蒙娜(她的小名)之歌,更成為家傳戶曉,萬人傳誦。
她跟邵六叔的相遇,就是當時正好在新加坡的邵六叔,一次偶然的機會,來到邵氏戲院樓上的夜總會听歌,遇見當時已經紅遍南洋的女歌星方逸華。她演唱的一首「花月佳期」,深深的打動了當時比方逸華年長二十七歲的邵六叔。
一曲畢後,邵逸夫邀約方逸華吃宵夜。一席長談,讓邵逸夫驚喜地發現方逸華不僅人長得美,歌唱得好,而且還懂得許多經營管理上的事,于是力邀她加盟邵氏公司。當時方逸華的歌唱事業如日中天,許多人都勸她不要離去,但她還是不顧一切地退出了歌壇。
邵逸夫把方逸華帶回香港後,取得妻子黃美珍的諒解,以「妾室」名義,跟方逸華注冊(香港在1971年10月7日以後,男人不得納妾,女人也不準取得妾侍地位;1971年10月7日前合法納妾的妾侍,其應得的地位和權益予以保留,但不受現行法律的影響;1971年10月7日前合法納娶的妾侍所生之兒女,其應得的地位和權益不受影響,無論該兒女在何時出生)。
1969年,方逸華正式進入邵氏做一個普通職員,從邵氏的采購部做起,四年後轉任制片,逐漸做遍公司的每個環節,攢足了資歷後進入高層。從邵六叔開始把發展的重心轉向電視業,整個邵氏影視已經正式由方逸華接掌,在名義上和實際上,已經在圈內外公認的邵六叔賢內助。
翁美玲身為無線的正式簽約藝員,當然知道自己老板娘是何許人也。但對于馮奕楓怎麼會跟方逸華這麼熟悉,好像認識很久,這點她也很好奇。本想好好的責問,為啥那麼來見這重要的人物,居然隱瞞自己,但看到場合並不適合對馮奕楓興師問罪,把那一絲的疑惑藏在心中。
但當翁美玲進到包廂後,看到正在站起來迎接他們的邵六叔,長大的小嘴已經成了?○?,怎麼都合不上。現在她已經知道了,跟馮奕楓相約的正主,就是眼前這個身在包廂中的邵六叔。自己跟方逸華,只是作為陪客出現。
「呵呵!阿楓你就不是了,要不是我這個老頭子約你,恐怕你難得也找我聊聊天吧!」邵六叔就像一個慈祥的長輩,笑著過來拍拍馮奕楓的肩膀,轉過頭來,從上到下,很仔細的看著翁美玲。然後點點頭笑道︰「呵呵!這位就是我們新出爐的‘黃蓉’了吧?嗯!很不錯,很可愛。阿楓還真是有眼光啊!」
「六叔說笑了,阿翁還是新人一個,什麼都不懂,又是性子迷糊,以後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的。」在不知邵六叔的最終目的前,馮奕楓還是不敢承受他的夸獎。
可翁美玲卻不知這些啊!邵六叔對她的贊賞,她當然很受用,就差沒有囂張的大笑起來。「你看看連邵六叔都贊我,證明我入行是明智之舉。」像是這麼想,但翁美玲還是保持著矜持的笑容,低聲道︰「謝謝六叔的夸獎。」
不過听到馮奕楓的話後,翁美玲迅速晴轉多雲。這個不識趣的傢伙,居然當著外人的面給自己難堪,翁美玲的大小姐脾氣又來了。于是,馮奕楓強忍著腰間傳來的痛楚,額頭冒出來的冷汗,還要保持笑臉迎人,可想而知他早就被翁美玲鍛煉的喜怒不形于色。
倆人之間的小動作,自然瞞不過人老成精的邵六叔。跟方逸華對望一眼,都微笑著當作沒看見。方逸華跟了邵六叔這麼長時間,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做,對于翁美玲這種入世未深的小女生,根本就是手到擒來。只要能夠討好翁美玲,取得她的好感,枕頭風的厲害之處,往往比哪些無形的陽謀、陰謀來還得更加有效。
拉著翁美玲的小手,也不管馮奕楓和邵六叔,做到一邊的沙發上,再次用審視的目光看一遍,笑眯眯道︰「阿翁奪得‘黃蓉’這個角色,還真是實至名歸。青春靚麗、嬌俏可愛,怪不得金大師這次能夠在(明報)上撰文力挺你了,想來他是真的很喜歡你。就連我這個老太婆,看到這麼可愛的小姑娘,也是歡喜得很。」方逸華也不顧翁美玲被她贊得都有點不好意思的羞紅小臉,竟直從手腕處月兌下一直手工精致的翡翠玉鐲,戴在翁美玲的手中,在翁美玲驚愕的眼神下道︰「今天是我們首次見面,這就作為見面禮送給你吧!」
「不行,不行,這個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要。」雖然不是懂得玉器的價值,但能夠讓方逸華隨身佩戴,肯定是價值不凡。翁美玲是沒什麼機心,但也是聰明人。以自己現在只是無線的一個無名小卒,方逸華憑什麼要討好自己?她的目的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為了馮奕楓。為馮奕楓做任何事情都可以,讓馮奕楓為難的事,翁美玲是連想都不會去想的。
看到翁美玲月兌下手鐲,方逸華笑著按住,假裝不高興道︰「什麼貴不貴重,身為長輩的,送點小飾品給晚輩,難道還能以價值來衡量麼?長者賜,不敢辭。我跟阿楓認識都有些日子了,還是第一次見他帶女朋友出來,想來阿翁在他的心目中,一定是很重要的。算起來,阿楓跟你叫我一聲阿姨都不為過吧?難道連阿姨送個手鐲做見面禮,都嫌棄不肯收麼?」
什麼大義小義都給她佔了,要是繼續拒絕,就顯得太過矯情了。望了眼正笑眯眯看著的邵六叔,還是弄不清來龍去脈的馮奕楓,還是決定靜觀其變。「阿翁!既然這是方小姐的見面禮,那你就收下吧!」
「那太謝謝方小姐了!」馮奕楓都這麼說了,明知這個手鐲很燙手,翁美玲還是笑著手下,任由方逸華再次為她戴進手腕。
「來!阿楓過來這邊坐。阿翁就由逸華來招呼吧!她們女人自有女人的話題,恐怕我們都不會感興趣的。我們男人之間,談點其他的事。」把馮奕楓拉著到他剛才站起來的座位上,從一套茶具中拿起一個紫砂小杯,遞給馮奕楓道︰「這是我剛泡好的功夫茶,可是珍藏的烏龍,試試!」
「嘖」初進口,舌頭上傳來的苦澀,還有那淡淡的清香,接著回甘就充滿了整個口腔,不由讓馮奕楓大聲贊道︰「好!果然是好茶。」
「沒想到阿楓這個年紀居然會品茶,現在的年輕人,穿的是西裝,喝的是可樂、咖啡,一點都沒把老祖宗留下的精髓學到,就連敬老愛幼都已經不懂了。什麼的都是外國的好,外國的月亮比這里的圓。唉!像阿楓這樣的,已經很少見咯!」現在的邵六叔,哪有在影壇縱橫的霸主模樣,他就好像在教導晚輩那樣,淳淳善誘。
「時代在改變,經濟在發展,社會在進步,這是必然要經歷的。很多老舊的東西,都會淹沒在滾滾洪流之中。雖然老祖宗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的文化精髓,但同樣也有很多紕漏和錯失,我們不能全盤接受,但也不會全盤否認。只能吹毛求疵,精益求精,融貫中西,找出最適合自己的。我雖然喜歡喝茶,但也不排斥可樂咖啡。」說了還是等于沒說,中國的好,外國的也好,模稜兩可的回答,讓邵六叔一時間陷入深思。
但馮奕楓好像並沒有給時間邵六叔想清楚的意思,接著道︰「其實香港也是這樣,這里是中國人的地方,中國人生活在這里。但管治這里的卻是英國人,近百年來的管治和耳濡目染,香港人雖然沒有忘記自己還是中國人,但卻又不少人向往外國人的生活。這可能就是隔壁屋飯香的道理,兒不嫌母丑,但自己的母親長得漂亮,誰又會不願意呢?」
「六叔還記得上個月在北京,英國的首相跟鄧首長有關香港回歸問題的會面麼?看看香港人的反應,悲觀的有,興奮的有,無所謂的也有,這些人其實就是代表著香港人對于回歸祖國懷抱的各種心態。你不能說他們好與壞,只能怪社會的環境普遍就是這樣。您剛才說的,很多青年人都忘記了老祖宗的那套,但他們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吃的是漢堡熱狗,想要他們對中國有多少歸屬感,很難!其實我也是穿鑿附會,要不是以前爺爺同樣喜歡和功夫茶,我還是覺得可樂方便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