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山的景色四季如春,青草遍野,花朵勝放,僅除了舍身木的周圍是一片枯色。
麒走後沒多久,坐在涼亭中悠閑地喝著茶的景麒突然失態的摔碎了一個茶托。
他猛地站了起來,焦急的踏了兩步,走到涼亭邊仰頭望向了天空。
「景麒,怎麼了嗎?」剛伸手拿過托盤里的一塊桂花糕的陽子疑惑于自己麒麟的反常舉動,開口詢問道。
天空的一個黑點由遠及近,逐漸變大。
坐在涼亭里的其他人也感覺到了有東西從天空過來,都停下了動作,扭頭望著。
斑渠將蓉可送到地面就立刻隱去了身形,它深知麒麟厭血,借助和麒麟的聯通和景麒說明的情況,便隱下去養傷了。
女仙雙腳一落到地面就驚慌的跑了兩步,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蓉可!」玉葉走上前,扶起女仙,皺起了眉。
她沒有見到麒。
「玉葉大人,請、請快些。」蓉可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恐慌,不顧禮節的抓緊玉葉的衣袖,「麒,麒他……」
「麒怎麼了?」玉葉拍了拍蓉可的肩膀,讓她放松下來,然後開口耐心的詢問。
蓉可深吸了口氣,然後急切地說道︰「我們在半路上遭到妖魔的伏擊,麒從斑渠的背上掉下去了!」
玉葉一驚,放在蓉可肩膀上的手沒有察覺的收緊力道。
「竺尤呢?它不是跟著麒一起去的麼?」
蓉可送了口氣,整個人放松了下來,「是呢,有竺尤在,那些妖魔都不是對手。」
「喊本大爺有什麼事嗎?」從地底突然冒出了一個小腦袋,耳朵動了動,烏溜的圓眼楮看著涼亭里的幾個人。
蓉可目瞪口呆的看著突然鑽出來的虎斑貓,聲音顫抖帶著一絲哭腔的問,「竺尤,你沒有和麒……」
貓咪跳上地面,踱著步子甩了甩尾巴,臉上帶著不滿,「那小子沒經本大爺的允許就擅自把本大爺最喜歡吃的糯米糕吃掉了,本大爺正在和他冷戰呢,哼。」
蓉可的眼淚瞬間止不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沒了。
竺尤察言觀色的看出當場人們的神色不對,而且一向喜歡熱鬧的麒居然沒有出現,有些反常。
「麒那小鬼呢?他不是最喜歡湊熱鬧的麼?」
「竺尤,麒在到芳國的路上被妖魔襲擊了。」玉葉最是鎮定,她如炬的目光直射到妖魔身上,帶著凜冽的意味。
貓咪原本無所謂的神情一變,別扭的用爪墊蹭了蹭地面,想了半天才悶著聲音說道,「本大爺過去看看。」
原本可愛的虎斑貓突然變成了一只威風凜凜的白虎,尖銳的牙齒,油亮的皮毛,烏黑的眼楮里帶著野獸的凶光。
它的四肢極為有力,下彎緊繃然後猛地一蹬,高高的跳入空中。
三浦春覺得自己現在成了拖油瓶專業戶。
她一手牽著雲雀恭彌,一手拉著繩子,繩子的另一端被計七筱拽在手里,計七筱又牽著麒的手。
「三浦春,我說過不許群聚。」
雲雀握著三浦的手,用上了勁,把她捏得有些疼。
四人組合盡管他與另外兩人相距甚遠,還是忍無可忍。
三浦春干笑了兩聲,猶豫了一下解釋道,「嚴格說來,我和麒並不是人類。」
雲雀突然停了下來,憑著敏銳的听覺確定三浦春的位置,將臉轉過去。
「不是人類?」
他的語氣里透著一絲詫異和諷刺。
她被盯得渾身泛毛,盡管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根本看不見還是扯開嘴角,「是呢,我是一個國家的麒麟。」
這種說法他還是第一次听見,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雲雀先生也應該感覺到了吧?這里並不是我們原本所待的世界。」她開口解釋。
男人點了點頭,他很早就覺得這個地方透著詭異,本能的覺得這不是原本的世界。
「這里是被叫做十二國的世界,是由王來統治的封建世界。而王,是由麒麟選出來的。我就是其中一個國家的麒麟。」三浦盡量把話說得簡單明了。
「……」雲雀沒有說話,不知道是接受了還是沒當一回事。
三浦拉著雲雀繼續往前走,她隱約能感到從男人的身上發出不悅的氣息,她沒敢再說什麼。
跟在三浦春後面的麒抓著頭發,有些苦惱無措的看著對自己笑的很溫柔的男人。
他要怎麼向他解釋自己是從舍身木上出生的,根本就沒有父母呢?
「那個……」
「麒要喊我爹哦。」男人笑得和小孩子一樣燦爛,伸手想模麒的頭被他本能的躲過後又將他抱了起來。
他愣愣的靠在七筱的胸前,耳邊有清晰有力的心跳聲。
他沒有父母,卻時常幻想著自己如果有父母的話,那麼他們會長什麼樣子。
麒遲疑了一下,伸手抱住了計七筱的脖子,依偎在他懷里,聲音輕棉軟糯略帶不確定的喊了一聲,「爹?」
听得這句話,他展顏微笑,用力地應了一聲︰「哎!」
因為太高興,七筱忘記了三浦的叮囑,抱著麒跑了幾步追上了她和雲雀。
「七筱,你有什麼事麼?」
可能是剛剛三浦說的話起了作用,雲雀對于七筱的前來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
「麒乖,這是爹的娘親,喊女乃女乃。」七筱低下頭,軟語的開口,用眼神示意男孩要懂禮貌。
麒的眼楮晶晶亮的,看著三浦沒有一絲遲疑的開了口,「女乃女乃!」
「……」
三浦在風中凌亂。
原來傻子會傳染的,兩個傻子……
七筱很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對著麒繼續說道,「邊上的這個是爹的爹爹,來喊聲爺爺。」
麒似乎是喊人喊上癮了,沒給三浦春開口阻止的時間,爺爺兩個字就從嘴里蹦了出來。
一片寂靜。
雲雀恭彌挑了挑眉,開口問道,「剛才那聲是喊誰?」
三浦春干笑了兩聲,沒有回答。
麒眨眨眼楮,沒有看到三浦打的眼色,干脆的說道︰「我在喊你呢,爺爺。」
這句話說完,她明顯感覺到雲雀周圍的氣壓低上了好幾分。
雲雀沒來得及發作,從天空襲來一陣陣狂風,吹的衣擺獵獵作響。
不合尋常的大風。
三浦春一抬頭便看到一只大型的黑色鳥類揮著翅膀,它的臉上帶著人類才有的表情,一臉輕蔑的看著三浦等人像是在看弱小的爬蟲。
妖魔沒有動作,似乎是想觀看他們最後的掙扎。
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縫。
三浦春輕嘖了一聲,喚出隱身的女怪。
「天哪,這是鳧徯!」女怪一見到就驚喊了出來,「為什麼黃海中心的妖魔會出現在這里?」
一听見黃海,三浦春的腦子里立刻出現相關信息,但是有關黃海之中妖魔的信息卻沒有任何影子,似乎這終端資料庫是不全面的。
「蒼氳,帶著他們離開。」
時間緊迫,三浦春沒有一點時間來猶豫,立刻把雲雀和七筱推給了女怪。
「塙麟。」女怪面露哀色,本能驅使著她听從麒麟的話,但她卻知道留下來將凶多吉少。
「快走!」三浦訓斥道,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跑開,直覺上她認為,這只妖魔是沖著自己而來的。
女怪咬牙,一手拎一個,揮動翅膀往三浦逃跑的反方向。
三浦春和蒼氳完全不用擔心麒,因為麒麟奔跑起來的速度在這個世界上根本無人能追上。
嗖!嗖!嗖!
數十根黑色羽毛從妖魔的雙翅激射而出,扎在了三浦春奔跑經過的路面。
那黑羽足足有巴掌寬長,犀利鋒銳猶如金屬鑄就而成,每一根都泛動著烏黑的光澤,速度風馳電掣。
她猜得果然沒錯,這只妖魔的目標在自己。
因為在森林里,周圍有樹木的遮擋,妖魔的攻擊不是那麼準確,幾次下來並沒有傷到三浦春。
見自己的攻擊不起作用,妖魔失去了耐心,長長的尾羽彎起了長鉤,筆直的攻向了她的後背。
她感到一絲冷意,回頭就看到帶著尖刺的尾羽向自己襲來。
腳下突然被樹根絆倒。
她運氣極好因禍得福的把攻擊躲了過去。
可是也僅此而已。
來不及爬起來,她翻了個身便與妖魔對上了眼。
徹骨的寒意襲上她的身體,她微微顫抖,卻沒有移開視線。
本來打算用匣兵器拖延時間,看來似乎沒有機會了。
妖魔重重的噴了口氣,鬼臉般猙獰的面孔湊到了三浦春的面前,臉上帶著嘲弄。
她看著它,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腦子里突然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三浦還沒反應過來嘴就先動了︰「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
鳧徯臉上的表情突然僵住了,詭異而可笑的定格著。
雙手顫抖著,三浦能夠清晰的感到有冷汗沿著臉頰滑落到脖子里。她全身緊繃了起來,就這樣半躺著無法動彈。
空氣里似乎只有自己淺薄的呼吸聲。
三浦緊張的連口水都不敢下咽。
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引以為傲的冷靜在生命的威脅之下崩潰了,她無助的就這樣望著鳧徯的眼楮。
本能覺得,這是讓妖魔驟停的根本原因。
「降伏……」
耳邊傳來綿綿的女音,三浦春很想扭頭去看,卻又怕妖魔會有所舉動。
「降伏。」她不自覺地跟著念出了聲。
對面的妖魔突然暴躁了起來,雙翅猛烈地揮動著,鋒利的羽毛劃傷了她的臉頰。
溫熱的血液流了下來。
這一刻,求生的意志讓她咬緊了嘴唇,眼神里迸發出強勢的威壓。
「神敕明敕,天清地清……」
「神敕明敕,天清地清……」
妖魔的掙扎逐漸變小,人性化的面孔帶著懼意。
「神君清君,不污不濁,鬼魅降伏,陰陽和合,急急如律令!」
「神君清君,不污不濁,鬼魅降伏,陰陽和合,急急如律令!」
「降伏……」
「降伏!曳驍!」
有金色的光芒從她的額頭浮現,隨著最後一個字音的擲地,對面的妖魔低下了高傲的頭顱,臉上再沒有了人性化的譏諷。
三浦春全身放松了下來,支撐著身體的手臂立刻軟了下來,就這樣躺在了鋪著樹葉的地面上。
天空不知不覺露出了暗紅,妖魔乖巧的守在她的身邊。
她艱難地挪動手臂遮住了眼楮,手腕上的金環透著詭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