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絕不是善男信女,閹黨與相持四年,早就成之勢,所缺的不過是根導火索,只要引信一燃,必有一場惡斗!
星火燎原,在所難免!閹黨的崛起已經不可阻攔,東林黨的垮台命中注定!
時勢造英雄,英雄亦造時勢!
袁大海賭了,拼了,結局雖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那快速發跡的誘惑實在太大,大到他根本不去考慮三年後的崇禎皇帝,只一心想踩著東林黨人的肩膀登上閹黨的核心權力層,登上大明的最高權力層,從而做他想做而今無力去做的事!
他沒有選擇,他必須投靠魏忠賢,也必須依仗他的權勢,不然,他就只能如一顆流星般劃過大明的夜空,永遠消失在歷史的年輪中而不起一絲波瀾。這不是他想要的,絕不是!
天啟四年,不但是東林傾覆的年頭,也不僅是閹黨真正崛起的年頭,更將是我袁大海改變歷史軌跡的開端。
雙膝跪下的那刻,袁大海已是心如鐵石,再無他念。他清楚自己要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他非常清楚!因為一開始他便是朝這個目標努力的,這個角色便是——刀,長刀,致命的長刀,一把掌握在魏忠賢手中的長刀!
不是進士出身,甚至連個秀才都不是,注定邊兵出身的袁大海無法走一條文官崛起的道路,但是,他可以走武夫之路!
大明固然重文輕武,但是在魏忠賢這里,這個影響了百多年的陋習被改變了,魏忠賢不討厭武人,因為他不是什麼文人!
文臣有五虎,武臣有五彪!魏忠賢的手上從不缺殺人的刀,許顯純、田爾耕那幫錦衣衛的武夫已經伺立在旁,他們都是可以用來殺人的刀!
袁大海現在也要做那把殺人的刀,但是他要做得更好,比任何人都要好,他要做一把可以決定想殺誰的刀,而不是做一把只知出鞘而不知選擇的刀!
心意決,巍然不改矣!
一臉毅然的跪在那,袁大海臉上浮現的是堅決而又激昂的表情,上面鮮明的刻著︰忠心、無畏、鐵骨錚錚!
「願為千歲鷹犬,願為千歲效死!」
………….
望著這個卑微的東廠番子,听著那慷慨激昂的話語,顧秉謙的眼神中不經意流露幾分驚訝與贊賞。孫雲鶴告訴過他,「九千歲」是從一東廠番子嘴中說出來的,當時他就很驚訝,在官場混了一輩子的顧大學士當然清楚,那一聲「九千歲」意味著什麼,如果不出意外,這位首倡「九千歲」的番子將成為魏忠賢的新貴!現在,他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因為這個番子的表現實在是叫他刮目相看!
此子大有前途,今後當好生拉攏之,顧秉謙如此想道。
崔呈秀的表情依然是那樣,並沒有什麼變化,但他的心中卻更苦了,從一開始到現在,袁大海給他的感覺就是處處壓他一頭,每當他將魏忠賢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時,袁大海總會不合適宜的冒出來,硬生生的將魏忠賢的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這讓他抓狂、郁悶、窩火!但卻是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做,這種內心的煎熬實在是太不好受。
不知為什麼,听了袁大海的話,霍維華有種厭惡感,他不喜歡東廠的人,固然因為這些人聲名不佳,只是太監手中牽著的鷹犬而已,更重要的是,他們是武人——什麼道理都不通的武人,只知道耍狠斗凶、狗仗人勢的武人。但是眼前這個東廠的小小司房,卻讓他平生第一次有種不安感,伴隨著不安感的便是越來越強烈的厭惡感。
小人,霍維海給袁大海的評價,小人趨勢而得志,是他的最終判詞。
你想做魏忠賢手中殺人的長刀,哼,長刀好殺人,但刀身上的血跡卻足以壓得你一輩子喘不過起來!
魏廣徽的心情也很復雜,他沒有理會眼前這個東廠的番子,他在想他的事。
魏廣徽不想魏忠賢對付東林黨,尤其是楊漣,因為他敬重楊漣,道不同,但志卻同!哪怕是被星那麼污辱,他也沒有動過要對付東林黨的念頭。
如果說東林黨人還有哪一個可以值得他把酒夜談,那麼魏廣徽可以肯定,除了楊漣外就再無他人了,哪怕是葉向高、左光斗都不足以與之相提。
身在曹營心在漢?或許吧,魏廣徽不認為自己投靠魏忠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更不是什麼道德上的污點,他想做事,實實在在的做事,為大明,為百姓踏踏實實的做那麼幾件事,而不是被朝廷里污煙障氣的黨爭給制肘得一事無成,整日就是勾心斗角,你說我「結黨「,我說你「結社」的。
但是眼下的朝堂,當真就能安下心來辦事了嗎?東林黨要殺魏忠賢,魏忠賢能視而不見,任由刀架脖子那天嗎?就算魏忠賢肯退,楊漣他們又能罷手了?
矛盾,十分的矛盾,魏廣徽既不想魏忠賢倒台,又不想東林黨垮了,左右為難時,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必再勸魏忠賢什麼了,更不能再為楊漣他們說情,因為他看到魏忠賢的眼楮眯得快成一條縫了。如果沒有記錯,魏廣徽可以肯定,這是魏忠賢拿定主意的外在表現。
唉,在心中深深的嘆了口氣,魏廣徽無力的坐了回去,再也不說一句話,他保持沉默,想以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反對。
在打量袁大海的同時,李永貞也同樣在考慮,他考慮的是對付東林黨到底有幾分勝算,如果敗了又會怎樣。
李永貞是個天才,一個從來沒有讀過書,卻因為做了十八年牢而變成一個熟讀四書五經的博學天才,甚至還精通書法,琴棋書畫無一不能,更可怕的是,他還能品評八股文!這樣一個人物,如果不是因為太監的話,恐怕考取一個進士不在話下。
與魏忠賢一樣,李永貞也是在萬歷年間入的宮,但直到萬歷駕崩後,李永貞才初次認識魏忠賢。天啟元年秋,李永貞被派到秉筆太監兼兵杖局掌印太監諸棟手下,而在兵仗局里有個隨堂太監叫劉榮,此人是魏忠賢的心月復。
李永貞與劉榮一見之後,便相互佩服,遂結為生死之交。第二年,諸棟病死,通過劉榮的引見,李永貞轉投魏忠賢的名下,升任文書房。天啟三年,他鴻運當頭,一個月內連升五次,升為「玉帶隨堂秉筆」兼內官監掌印,成了魏忠賢身邊的內廷五虎上將之一。
之所以如此官運亨通,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李永貞的本事,因為不識字的魏忠賢需要這樣一個精通文墨的人替他處理政事。
李永貞清楚,從天啟元年至今,四年里,東林黨眼睜睜看著魏忠賢羽翼已成,魏現在是既有三黨官員投靠,內又有客氏相助,依恃上寵,力可拔山,如此強化勢地位東林黨看在眼里能不憂心腫腫?所以,東林黨與魏忠賢這一戰是再所難免的,斷然無法回避,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麼!
哪怕不為魏忠賢考慮,也得為自己考慮,魏忠賢如果失勢,東林那幫人能放過自己?
權衡利弊,考慮再三後,天才李永貞決定了,正如眼前這個番子所言,東林與魏忠賢之間只有一者可活!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千歲,該是決奪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