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yd/.更新本書最新章節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涼亭中,一儒雅翩翩的中年男子正舉杯暢飲,一首《將進酒》吟得他是胸懷大發,意氣激昂。此刻微風輕起,拂動男子頭巾,遠遠看去,飄逸不已,叫人看了頓生結交之意,恨不能與這等風流人物把酒一敘。
中年男子心中也是翻江倒海,不能自以,想到即將就任的要職,不禁感慨自己運氣如此之好,竟然在短短數年就能一躍而至天官之階,照這形勢,恐怕用不了十多年就可以入閣參事了!當真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干了,這酒一定要干了!
說干便干,中年男子舉杯對唇,仰頭一飲,看著遠方的天空揚聲大笑起來。他便是袁大海即將要找的阮大鋮,時任吏部給事中,萬歷四十四年進士。因朝廷之中不結黨無法存,因此阮大鋮早早就投靠了東林黨,和左光斗、魏大中等人關系極好,也是高攀龍的門生。
讓阮大鋮心情如此之好的原因在于他即將擔任一個要職——俗稱「天官之階」的吏部都給事中一職。
給事中一職六部都有,人員不等,掌侍從、諫諍、補闕、拾遺、審核、封駁詔旨,駁正百司所上奏章,監察六部諸司,彈劾百官的權力,甚至還可以在鄉試充考試官,會試充同考官,殿試充受卷官,雖然只不過區區正五品,但是品卑而權重。而都給事中顧名思議,則是本部之內管理所有給事中的職位,又稱「科長」。有明一代,除極少數的幾人外,大多吏部尚書、侍郎都是從都給事中一職晉升上去的,而吏部尚書又稱「天官」,故這吏部都給事中也稱「天官之階」。
阮大鋮即將擔任這「天官之階」之職,前途不可限量,自然是意氣勃發,今日趁著高興,便與好友刑科給事中傅櫆在自家涼亭中把酒暢飲。
其實這吏科都給事中之職本是輪不到阮大鋮的,但他的運氣實在是太好。原任吏科都給事中程注年任期已滿,按規矩要榮升吏部侍郎,而他留下的這個空缺應按照職務次序,由給事中劉宏化接替,與阮大鋮是沒有什麼關系的。不巧的是,劉宏化此時正遇父喪,回家丁憂去了,無法接任。
左僉都御史左光斗與阮大鋮是至交好友,聞知劉宏化無法接任之後,大喜過望,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又或是照顧好友的念頭,立即將消息通知了遠在老家桐城的阮大鋮,讓他趕快進京候職,以免被他人所趁。
阮大鋮接到左光斗的來信之後,自然也是欣喜若狂,輕車簡馬便星夜趕往京城。
吏科都給事中一職因權力極大,故吏部上報候補人選後,要呈內閣決議,爾後還要報請皇帝決奪,現在吏部已經將名單報上去了,只等內閣提交皇帝正式下詔批準。
其實上報內閣不過是走個程序,若不是候補人實在是太過不堪或者出了什麼大事,一般都是能順利接任的,因此阮大鋮已經做好升任新職的心理準備,正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已。
吏部尚書是星,內閣首輔是葉向高,自己的老師是高攀龍,好友是左光斗、魏大中,不管怎麼看,這吏部都給事中一職都是自己的盤中之餐,根本不可能有什麼變故!
阮大鋮高興,發自內心的高興,平日里他就好寫些曲子,作些雅詩來抒發一下情懷,但今天,唯有李太白這首《將進酒》才能讓他徹底的陶醉其中。念罷幾句,舉杯一飲而盡,郎聲笑了起來,豪爽的聲音在院中來回飄蕩,令聞者動容而心生敬意。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君莫停!來,集之兄,小弟再敬你一杯,以賀兄高升之喜!」
傅櫆由衷為好友的高升感到高興,和上一句後,便為阮大鋮再次斟滿,舉杯要與他再飲一杯。
人生難得一知己!好友勸酒,當然要喝!
阮大鋮一邊舉杯,一邊不忘謙虛道︰「哎,八字還沒一撇呢,賀喜一說早了,早了,呵呵…」話是這麼說,臉上的笑容卻不是假的,那一干而淨的酒杯也不是虛的。
春風得意,人不醉也醉。
美酒下肚,臉色暈紅,與傅櫆相視一眼,阮大鋮又是哈哈一笑,拿起酒壺便要替傅櫆把酒斟滿。
「今兒高興,定要多喝幾杯,唯有如此,才不枉你我相交多年…」
正說著,卻听花園外有急促的聲音響起︰「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來的是阮大鋮的管家阮寶,也不知道叫什麼事給急的,連規矩都不曉得了,氣得阮大鋮立即來了脾氣,側身喝道︰「混帳,沒見傅大人在這嗎,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難道要老爺我家法處置不成!」
傅櫆見狀,忙笑著勸道︰「哎,集之兄,今日是大喜之日,何以動這麼大肝火,不值,不值…」扭頭看了一眼阮寶,問他道︰「阮寶,出什麼事了?」
阮寶剛才被阮大鋮一訓,心中委屈,見傅櫆問話,忙急道︰「老爺,傅大人,都給事中叫旁人得了去了!」
「什麼叫旁人得了去了?」傅櫆一怔,沒明白阮寶的意思。
阮大鋮也沒明白過來,這阮寶莫名奇妙的來一句,沒頭沒腦的,叫他如何能理會過來?
見老爺沒明白自己的意思,阮寶忙定了定神,道︰「剛才小的到吏部給老爺收拾東西,卻听吏部的人說,趙尚書把老爺晉升的事情給壓下來了,壓根就沒報到內閣,還說什麼新任都給事中已經定了人選,是周…周士樸大人!」
「什麼?!」
一听這話,阮大鋮和傅櫆不約而同的叫了一聲,因為激動,阮大鋮手中的酒杯也失手掉在地上,碎成幾片。
「怎麼可能?」
阮大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開什麼玩笑,這板上釘釘的事情怎麼能變了?上前一把抓住阮寶,怒道︰「老爺我才是新任都給事中,怎麼可能是周士樸那家伙呢!你這混帳,是打哪听來的這謠言,成心給老爺我添堵不成!」
「老爺,小的說的是千真萬確,老爺要是不信,可以去部里問啊!」
阮寶被搖得頭直轉,帶點哭腔道︰「小的再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拿這麼大的事來哄騙老爺!部里現在都傳遍了,小的知道消息後立即就趕回來告訴老爺,可不是要給老爺添堵」
話還沒說完,阮大鋮人已經愣在了那里,眼楮珠子直溜溜的瞪著阮寶,嚇得阮寶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傅櫆見好友這般,也嚇壞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半響,方見阮大鋮的身子動了一下,爾後聲嘶力竭的吼了一句︰
「王八蛋,星欺人太甚!竟敢欺到我頭上,,他做得了初一,老子就做得了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