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債血償?
袁大海的不恰當用詞讓馮銓的哭聲嘎然而止,神情尷尬之中又帶有幾分羞怒,巴巴的望著袁大海,卻什麼話也說不出。讀看看
在外的錢恩等人听到屋內傳來哭聲,以為發生了什麼事,都沖了進來,馮銓的老僕也是提心吊膽的跟在後面,待見到自家少主哭得跟個淚人似的,不由一臉疑惑,時而看看少主,時而看看那東廠番子,不知道這是出了什麼事。
「司房…」
郭可綱剛要問,就被袁大海止住了,吩咐他們道︰「這里沒什麼事,你們都退出去。」
「是,司房!」
錢恩他們雖心中疑惑,但卻依言退了出去,馮銓也朝自己的老僕揮了揮手,讓他出去,這種事情旁人知道也就算了,要是連自己的老僕也知道,那馮銓可真是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待眾人退下後,馮銓嘆了口氣,盯著翻倒在桌上的茶碗看了片刻,這才抬起來頭來,遲疑一聲說道︰「袁司房方才是讓我報仇?」
「正是!」
袁大海點了點頭,一臉義憤道︰「繆昌期等人身為朝廷官員,卻無德無良,對大人做出那等令人不恥之事,大人若不報仇,試問大人還有何臉面在這世上為人?!」
袁大海這話說得很重,似乎馮銓不與繆昌期他們算帳的話,就應該一頭撞死,這讓馮銓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不過自己堂堂七尺男兒,卻被人當成孌童般糟踐,換誰都是咽不下這口氣的,但是這仇真能報得了?
他感激袁大海的義憤,可這報仇一說卻是萬萬不可的,當下搖了搖頭,苦笑道︰「我何嘗不想找他們算帳,出這口心中惡氣,可是…可是…」
連說兩個「可是」,馮銓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受氣包的樣子看得袁大海有些急燥︰這還他娘的是個男人嗎?
急燥歸急燥,可是左看右看,馮銓這廝長得還真不像男人
袁大海有些灰心,他從沒想到馮銓會是這種窩囊之輩,自己出于義憤要幫他一把,可不是真的想要為他這漢奸出頭。請記住我們的若他自己不爭氣,爛泥扶不上牆,那這事也就當個樂,管他呢!反正臉皮和都是你自個的,你自己不要,別人又憑什麼替你要!
「怎麼?馮大人難道怕了繆昌期他們?」
「袁司房,你的好意我心領,可是你笑我也好,不恥我也好,這報仇一事卻是萬萬做不得的。」
馮銓不願被袁大海看輕,不敢直視袁大海的眼神,垂下眼皮輕聲說道︰
「繆諭德絕不是我小小編修能夠扳倒的,再說大明律法之可以治他們的罪,你叫我如何去報仇呢?縱是上告到刑部、都察院,部堂們又豈會受理!恐怕到時我也只是惹人更加恥笑而已…唉,既然明知結果會是這樣,我又何苦再叫人去恥笑呢?要是事情鬧將起來,恐怕我就連翰林編修也當不成了我馮銓寒窗苦讀十數載,為的不就是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嘛倘若無法立足官場之中,我這人生又有何趣呢?」
馮銓的話讓袁大海一愣,不說現在,就是後世也沒有對強暴男人的相關定罪條文,若是馮銓去上告,這事還真是沒處受理。而且繆昌期和翰林院的那幫人怕到時也饒不了馮銓,馮銓現在就跟個螞蟻樣,誰都可以捏死他。權衡利弊,好像馮銓最好的選擇還真是要忍氣吞聲下去。
不過難道僅僅因為無處可告就可以當這事沒發生過嗎?難道因為害怕丟官,就要跟條狗一樣繼續向欺凌自己的人搖尾嗎?
這種事情若是發生在袁大海身上,恐怕早就拿刀去砍人了,但是人與人不同,馮銓是馮銓,袁大海是袁大海,兩個性格不同的人根本想不到一處去。見馮銓一臉死了爹的樣子,袁大海郁悶不已,突然心中一動,不由激將道︰
「恐怕馮大人怕的不是無處可告,而是怕的繆昌期和他身後那位首輔吧!」
「是,我是不敢得罪葉首輔。」
馮銓倒坦白,一點也不否認,直接就承認自己是怕葉向高,這讓想激他一激的袁大海啞口無言,半響過後也惱了,一拍桌子怒道︰「難道你真就要忍氣吞聲過日子,當這事沒發生?」
「……」
馮銓的臉還是低在那,見他這樣,袁大海真火了,恨不得踹他一腳。強忍住沖動,索性罵道︰「,泥人還有三分性呢,你馮銓堂堂一個翰林編修,也是父母養的,卻怎的如此不要臉皮呢!」
听了這話,馮銓的身子動了一下,自尊心受到打擊了,下意識張嘴就駁道︰「不是!」
袁大海鼻子一「哧」︰「有什麼不是!我看你就是!你就他娘的是個可憐蟲!狗都能來咬你一口,被咬之後,你還得管狗叫大爺!」
「住嘴!」
袁大海的話有點刻薄了,馮銓雖然怕,但也不是一點氣性也沒有,當著人面說這種話,再窩囊的人也受不了。馮銓氣得「豁」的一下站了起來,吼道︰「我不是!」這一吼卻是牽得他的一陣發痛。
「不是?你憑什麼說你不是,你就是!如果不是,你就拿出個男人樣子來,去報仇啊!」見馮銓來了性子,袁大海忙繼續激他。
「我是想報仇,可是怎麼報?他繆昌期是葉閣老的門生,又是我的上司,我一個小小的翰林編修,拿什麼和他斗!」
「是!不錯,憑馮大人如今的官職,是拿他們沒辦法,但是不代表這世上就沒人可以幫大人出這口惡氣了!」袁大海要「請君入甕」了。
馮銓沒有多想,沒好氣的道︰「這世上還有何人能為我做主?」
聞言,袁大海忙一臉笑容的站了起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
馮銓一愣,遂既把頭搖得跟撥浪鼓般,毫不避違道︰「恕我直言,袁司房不過是東廠小小司房,官不至百戶,品不夠入流,如何能替我做主?」
袁大海「哎」了一聲,揮手笑道︰「在下是不能替大人作主,但是馮大人不要忘記,在下可是東廠的!」
「你是說?」馮銓心中一動,想到什麼,不由眼楮一亮,是了,若說這世上還有誰人不怕葉向高,怕就是那位提督東廠太監魏忠賢了!
「不錯,是魏公公!只要魏公公出手幫你,天大的仇你也能報得了!」
袁大海說到現在,除了因為義憤要幫馮銓報仇外,更重要的原因便是要請這位馮大人加入閹黨陣線,從而在閹黨之中安插自己的第一個「合伙人」。
不想馮銓卻突然猶豫起來,吱唔道︰「可是魏公公與我素未謀面,他又如何肯為我這無名小卒得罪葉閣老呢?」
「這個大人不用擔心,只要大人願意听我的,在下保證魏公公一定會為大人懲治那些無恥之徒!」
馮銓的擔心,袁大海完全可以替他打包票,絕對的自信,拿人頭擔保都沒問題。
馮銓還是在猶豫,他雖然不是東林黨,但向來對那些投靠魏忠賢的三黨中人看不起,覺得他們投奔一個太監實在是無恥,可現在卻輪到自己去投靠一個太監,乞求這個太監能夠幫自己出氣報仇,自然,心中難免會有些不適應。
袁大海可不能讓馮銓想太多,他得趁熱打鐵,趕緊將馮銓「引誘」進閹黨隊伍當中,忙斷然一喝道︰「馮大人是想繼續被他人凌辱過著苟且偷生的日子,還是想一洗前恥,揚眉吐氣可全在大人一念之間,若是大人當真不願听在下所勸,那在下也無話可說!告辭!」
一听袁大海要走,馮銓也急了,繆昌期和黃權那幫東林黨人如此欺負自己,自己憑什麼不能去投魏忠賢?袁大海說得沒錯,普天之下能幫自己出氣的人也唯魏忠賢一人,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想的!
咬牙說道︰「還請袁司房替我向魏公公引見一番!他日若能得報這大辱之仇,馮銓必視司房為再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