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計劃到底行不行得通呢?
對周淮安的看法,曹文沒有涂文輔這般輕視,在他看來,此人絕不能用匹夫來形容,雖說是江湖中人,但僅看他這幾年暗中做的那些事,任哪一樁也不像是個有勇無謀之輩能做出的。再說,能在孫承宗帳下效力的,怕不會那麼簡單吧。
周淮安當真會如涂公公所想,一頭撞進為他設好的圈套里?
曹文有些忐忑,他倒不是怕對付不了周淮安,騰驤四衛這幾年收了不少好手,若是一對一,怕還真沒幾個是周的對手,但要一擁而上,任周淮安再厲害,雙拳總是難敵四tu 的,擒住他或是殺了他都容易,將他一步步逼上絕境也易如反掌。
但曹文擔心的是周淮安不會鑽進這個局,畢竟此人到現在也沒l 過面,之前干的那幾件事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去南海子救人也是他的江湖朋友,本人並未l 面。而涂公公的計劃能夠成功的前提就是周淮安必須現身,一旦周淮安不現身,那這個局就是白設,到頭來只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別說把污水潑到孫承宗身上了,只怕連除掉周淮安都不可能。
是不是得提醒一下涂公公,萬一周不現身該如何安排?
曹文心中一動,便想開口說出自己的擔心,不過抬眼所見,涂公公卻是一臉志得意滿的樣子,仿佛孫承宗、周淮安、東廠那個千戶都已經按他的設想一一完蛋。見狀,曹文只好打消念頭,把寶押在周淮安現身了,因為他知道,如果這個時候給涂公公澆冷水的話•只怕自己會被狠罵一通。
走一步是一步了,嗯,或許這回周淮安真的會現身,正如涂公公所說,周是極重情義之人,王紀對他有救命之恩,周不可能不救他的家人,為他報仇的。只要他現身•那麼一切就好辦了!
「公公放心,屬下這就去安排人手,這回定要讓公公如願!」
涂文輔卻有些不放心叮囑曹文道︰「你要暗中布置,千萬不要打草驚蛇,知道嗎!」
曹文答應一聲︰「是,公公!」
「你去吧。」
涂文輔滿意的輕一揮手,突然雅致又起,轉身便要去再彈一曲•曹文見狀,也不再留,轉身就走。誰知這回步子都沒動一下,涂文輔尖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轉身再看,涂公公人雖在琴旁,但身子根本未坐下•而且臉上的神情極其難看,y n沉得叫人發慌。
「關外是怎麼辦的事,為什麼前天發生的事情,上午才密報過來?太慢了!你馬上派人給我沿途整頓密報各驛,絕不能耽誤咱家的大事!還有,那個女人在關外這麼長時間了,怎麼一點情報都沒有給咱家送來的,咱家花了那麼多銀子請她,難道是讓她吃干飯的嗎!」
曹文一凜•忙道︰「是•公公,屬下立即派人整頓密報!」遲疑一下,又道︰「公公放心,金瓖玉既收了銀子•便會把事辦了,照屬下看,或許用不了多久,那邊便會有消息傳來了。」
「但願如此吧。你派人傳話給她,事辦成了,咱家另有重賞!」涂文輔不在乎花多少銀子,他只在乎事情能不能辦成。只要事情能辦成,便是把整個太倉和節慎庫搬空,他也在所不惜!
「是,公公,屬下馬上派人出關!」
「下去吧•••你要盯緊些,絕不能讓東廠和錦衣衛的人查出什麼來,否則•••」
否則什麼,涂文輔沒有說,只是有些不耐煩地一揮袖,曹文見了,也不敢問,當即便退了下去。
浙江嘉興古稱秀洲,是名副其實的山靈水秀之地。
仿佛是得了那天地靈氣,山水精華,嘉興的人物也是俊秀不俗,名士輩出。說起城北胡園,更是大大有名,那可是世代書香,詩禮纓之家。胡老爺半官半商積攢了萬貫財富,為人又豪俠仗義,甚是為人稱道。膝下三子亦是知書明理,尤其是三公子胡永安,自小生的粉妝玉琢,又冰雪聰明,人見人夸。及至漸漸長大,越發的風姿瀟灑,面如桃花。
曾有相士見了那三公子,對他容貌大為驚艷,細細相過後說︰「此子三山五岳俱全,可得少年福祿,眼角桃花帶水透盡風流,日後情事難免少沾。可惜眉沖視境帶煞,地閣略窄,日後恐怕萬丈高樓之厄。若得消解,方可再上雲霄。」
胡老爺听了並不以為意。可是天有不測,禍事無胡,誰想到七年前胡老爺仗義收留了一位東廠通緝的要犯,行跡暴l 後竟遭東廠慘滅滿門!在那個七步濺血、五步橫尸的除夕雪夜,全嘉興的人都看到了城北沖天而起的熊熊烈焰,火光映紅了半個夜空,仿佛那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都被那炙熱所逼,在半空中就化作雲煙。
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才熄,偌大的一座胡園和桃林都變成了一片焦垣。胡家二十七口,一夕死絕。如此慘事,人們聞之皆扼腕痛惜,對東廠暗暗切齒,但迫于東廠的y n威,竟無人敢為出頭。時光荏苒,一晃七年過去,浙江胡園的名字似也隨風漸漸淡去。
此刻的嘉興郊外平林古道上,春意盎然,綠草叢生,不遠處的莫干山籠罩在一片蕭瑟的煙雲中。正值正午時分,平林古道上人煙稀少,幾乎不見人跡。
忽听得車輪轔轔響動,一隊東廠番子全副勁裝,持刀執杖,押著三輛囚車自南向北而來。
囚車內三人都是老者,須發花白,神情萎頓,顯然是已經受盡了折磨。中間那輛囚車里的老者雙目已腫脹的睜不開,口中卻喃喃地罵聲不絕。
被那老頭的罵聲吵得耳煩心亂的領隊番子縱馬上前,厲聲呵斥道︰「老不死的,給老子閉嘴!早知道你還有精神罵人,上路前再多給你一頓虎皮鞭吃吃!」
與那番子並行的是一並未著官服的中年男子,聞言冷笑道︰「老六,你且讓他罵吧,上了京城,進了咱們東廠,這老不死的才知道厲害!哼哼,那時再害怕可就晚了。」
听了這話,那老者忽地用力撐開眼皮,眼中頓時精光射出,一口濃痰吐向那中年男子︰「呸!我趙時年豈是貪生怕死之人!你們這些鷹犬爪牙天良喪盡,早晚必遭報應!」
番子賀老六一手擦去臉上濃痰,勃然大怒,揮起手中鞭子沒頭沒腦地向老者臉上抽去,罵道︰「你還以為自己是御按大人麼?少他媽做夢了,進了東廠你連條狗都不如!」
那老者滿面流血,臉頰高高腫起,卻仍怒目瞪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