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在秋風里奔馳，王鐸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楮。
開車的是高大小姐。
他們到王大木家已經快十一點了。
馬小鵬認罪的事兒，昨天，王鐸已經打電話告訴王大木了。馬小鵬認罪，王家人臉上的沉重都化開了一些。
齊大偉早就到了，正等著王鐸呢。
齊大偉現在更牛了，在他一手組織下，大河公社一連開了好幾個村辦工廠，財源滾滾，使得齊大偉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
中午了，不一會兒，飯菜就端了上來。
屋里，就王鐸、王大木和齊大偉三人喝酒。
喝了一杯酒，王鐸向齊大偉問道︰「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齊大偉道︰「都按你說的做了，不會有問題。」
王鐸要齊大偉做的事兒是串供。
當時抓捕馬小鵬的公安有五個人，誰把馬小鵬撞成廢人的不是秘密，至少在場抓捕的公安都知道。
實際上，王鐵生也知道。
王鐸要齊大偉做的，就是讓這個五個人咬死了，都一口咬定，當時太亂，不知道誰撞的馬小鵬。
說完了這個，齊大偉道︰「我辦事的時候，有個公安叫李德成的，他跟我說了個事兒，不知道有沒有用？」
王鐸問道︰「什麼事兒？」
齊大偉道︰「李德成說，幾個月前，刑偵隊長李祝和抓過李瘸子，李瘸子嚷嚷說他認識省委書記的公子，當時李祝和就沒敢動李瘸子。」
王鐸一愣，問道︰「後來呢？」
齊大偉道︰「李祝和報告了王鐵生，李德成說，王鐵生這人特狠，他把李瘸子狠狠收拾了一頓，然後就把李瘸子放了。」
王鐸的眼楮眯了起來。
公安局雞飛狗跳，整個公安局只听見一個女人的咆哮。
咆哮的女人是馬小鵬的老娘、馬振雲的老婆，陝省輕工局副局長曹艷霞。
曹艷霞最疼這個小兒子，要星星不敢給月亮，知道兒子重傷之後，曹局長心都碎了，要不是實在不適合去，她早就來了。
得知兒子要認罪，曹艷霞也就沒什麼可顧忌的了。
曹艷霞怒火滔天，她最恨的自然是那個廢了兒子子孫根的缺了八輩大德、該死一萬次的公安。
曹艷霞來公安局鬧，就是要公安局交出凶手。
王鐵生千保證萬保證，保證一定在三天內把凶手查出來，這才把曹艷霞勸走了。
送走了曹艷霞，王鐵生回到辦公室坐下，對辦公室主任李海潮吩咐道︰「去把薛龍叫來。」
薛龍是刑偵隊的，也就是抓捕馬小鵬的五名公安之一；再進一步說，薛龍就是廢了馬小鵬的凶手。
出了這種事兒，一開始，自然誰都說不知道，能混過去自然最好，混不過去的時候再說。
王鐵生沒有立刻追究，是為了把人情做足，到了現在，他追究這事兒，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薛龍剛剛二十出頭，從部隊轉業回來，參加工作還不到一年。
形容這小伙子，就一個字︰沖！
王鐵生很熱情，他讓薛龍坐下後，在薛龍對面坐下，懇切地道︰「薛龍啊，你也看到了，你打傷馬小鵬的事兒我不能不追究了。」
馬小鵬認罪，雖然沒有提及王鐵生，但王鐵生給馬小鵬做假口供的事兒已經不是秘密。
實際上，在馬小鵬認罪之前，這事兒就有人再傳，公安局的人都知道。
別人對這事兒或許還不那麼肯定，但公安局的人，絕大部分人都相信這事兒是真的。
馬小鵬認罪，這事兒就是板上釘釘了。
薛龍性子沖，但絕不傻，他看著王鐵生，道︰「局長，你說什麼呢，怎麼能說是我打的呢？」
王鐵生眉頭一皺，道︰「薛龍，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咬著牙不承認有什麼意義？」
薛龍道︰「局長，不是我就是不是我，你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硬說是我！」
王鐵生看著薛龍，他有些意外。
隨後，又把另外四個公安一一叫來，都問過之後，王鐵生手腳冰涼。
沒什麼疑問了，一定是有人把薛龍五個人組成了攻守同盟，而這個人一定是王鐸，也只有王鐸才有能力讓這五個人的態度如此強硬。
在王鐵生看來，王鐸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對付他。
如果他交不出打傷馬小鵬的人，馬振雲會怎麼看？如果，王鐸再把他可能是這一切的幕後策劃者向馬振雲挑明了，馬振雲會怎麼收拾他，那是一點疑問也沒有的。
王鐵生不由自主地模了模脖子，他感覺脖子上套著一個套索，正一點一點地收緊。
王鐵生呆呆地坐著。
李海潮第一次沒有同王鐵生一起走。
屋子里越來越暗，王鐵生還在呆呆地坐著，一動不動。
如果王鐸這麼做了，不，王鐸一定會這麼做的。
上面會因為馬小鵬受傷這件事追究他和王海林的責任，免了他的局長和王海林縣委書記的職務。
無權無勢了，那些想收拾他們的人，還不是想怎麼收拾他們就怎麼收拾他們。
尤其是，如果追查他和王海林以前干過的哪些事兒，那他們就得死無葬身之地。
一旦追查起來，證據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他們有罪沒罪還不是上面的一句話。
最可悲的是，面對這些，他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
這一刻，王鐵生的腦袋就沒那麼清明的了。
電話響了，王鐵生木然地看著電話，過了會兒，又木然地拿起了話筒，放到了耳邊。
「王局長，凶手找沒找到？」話筒里傳來了王海林的聲音。
王鐵生想笑，但笑不出來，他道︰「海林，我們完了。」
王海林停頓了一下，立刻道︰「我馬上過去。」
王鐵生把話筒丟在了桌子上，在寂靜的辦公室里，話筒傳出的忙音是那麼刺耳，但王鐵生懶得動一下。
不一會兒，王海林到了。
王海林接到了姜德明的電話，在電話里，姜德明嚴令，一定要他找出凶手，給曹艷霞一個交代。
王海林原本以為沒什麼問題，但一听王鐵生的話，他的心立刻就涼了半截。
听王鐵生說完，王海林臉色蠟黃。
深秋了，天氣越來越涼。
馬振雲去開會了，劉曉原坐在辦公桌後，正在看一份文件。
電話響了，劉曉原抬手拿起話筒，道︰「這是馬副書記辦公室，您哪位？」
「我是王鐸。」
愣了一下，劉曉原問道︰「你有什麼事兒？」
「我這兒有些材料想給馬副書記看一看。」
「你在哪兒？」
「樓下，門崗。」
放下話筒，劉曉原起身出了辦公室，向樓下快步走去。
王鐸站在門崗外。
劉曉原出了大門，到了王鐸面前，問道︰「材料呢？」
王鐸把一個文件袋遞給了劉曉原。
接過文件袋，沒再說一句話，劉曉原轉身走進了大門。
回到辦公室，坐下，劉曉原立刻打開了文件袋。
看完了，劉曉原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
半個多小時後，馬振雲回到辦公室坐下，劉曉原拿著文件袋進來，道︰「書記，王鐸剛才送過來一些材料。」
馬振雲一听，眼楮就瞪了起來，問道︰「什麼材料？」
把材料放在馬振雲面前的辦公桌上，道︰「和小鵬有關。」
馬振雲一驚，趕緊拿起材料看了起來。
啪！
還沒看完呢，馬振雲一巴掌就拍在了桌面上，把桌面上鋪的厚厚的玻璃都拍碎了。
不用問別人，馬振雲就相信一定是真的。
真是豈有此理！
「立刻派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