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楠看來,一個溜溜達達跟著蹭飯的台商,就算不是騙子,肯定也不是個多大的台商吧?
不過,她的不忿主要還是針對于根順的,你自己沒皮沒臉地跟著來蹭飯也就罷了,怎麼還要帶上一個?你還敢更過分一點不?有木有?
這個可以有。
于根順沒顧上回答顧大同的提議,先喊了一聲,「老板,有肉包子沒?要夠四個人吃的——打包!」喊完了才對顧大同笑了笑,「我那四個兄弟,也餓著呢!山里人,能吃!」
這下子顧大同都忍不住笑了,「哈哈,我有安排的,我那里也有十個兄弟餓著呢!也很能吃!」
楚楠實在是無語了,這個,還真是沒有下限……
顧大同反倒是沒覺得于根順有多過分,甚至對這小子更多了些好感。顧大同是軍轉干部,野戰團參謀長出身,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忘了自家兄弟,這也是刑警大隊能擰成一股繩的原因之一吧。
老板陪著小心過來以後,顧大同果然吩咐他準備盒飯,做好了就先送到山都農資公司去。
通過這一段時間的冷眼觀察,顧大同覺得于根順有種異乎尋常的沉穩,甚至有點歷盡滄桑的感覺。不過再往下挖,顧大同就有點看不太清楚這小子了。如果說缺點,那就是多少有點不通人情世故。
「喝點就喝點!」于根順果然不知道謙讓,更沒有忘了顧大同的提議。
「白的啤的?」顧大同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啊?就白干吧!」
白的,于根順是知道的,通常和黃的相對,也就是男人喝的白酒和女人喝的黃酒。那麼啤的是什麼?還有啤酒?那是什麼酒……不過于根順老老實實地說了個白干,他覺得六十年後的白干比六十年前的醇厚。
顧大同叫了一瓶中檔白酒,他也沒多想,喝酒爽快的人,人品通常也差不多哪里去。
「公安局有午間禁酒令,我就喝一小杯吧,你們能喝多少算多少。」
「哦。」
于根順很听話,服務員給顧大同倒了個一兩的杯子,又要給于根順倒時,于根順自己把酒瓶拿了過來。桌上有玻璃杯,看樣子有三兩,就它了。于根順給馬奮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馬奮和于根順一樣,無酒不歡。
已經過了飯點,店里沒有其他客人,菜上得很快。楚楠早就餓慘了,今天早上于根順等人都吃了驢肉火燒,楚楠卻是聞到那味兒就犯惡心,更別說吃了。這一上午又忙又緊張的,到現在她都滴水未進。
見菜上來,楚楠也不管別人,「 里啪啦」地吃了起來。于根順又撇嘴了,男人還沒喝酒,女人倒先吃起菜來了。呃,女子有養無教,很可怕。
「那個,顧局長,我敬你!」
于根順端起玻璃杯,三個人踫了一下。顧大同隨意地抿了一口,剛要夾點菜吃,卻見于根順「咕咚咕咚」的一飲而盡!顧大同也是海量自居的人,這種玻璃杯喝個三五杯還是沒有問題的,但哪有像于根順這種喝法的人?再看馬奮,他倒是正常點,一口下去了三分之一,也有顧大同整杯得量了。
「好酒!」于根順由衷的感嘆,這酒窖香濃郁,綿甜甘冽,落口爽淨。要說缺點的話,就是度數稍低了點,「比藏馬山白干還好!」
他這一夸,連不懂酒的楚楠都不愛听了,「你還真會品,這一瓶能買兩箱藏馬山白干了!」
「呃,我說怎麼這麼好喝呢!」
于根順也沒有不好意思的表示,把剩下的酒都倒進了自己的杯子。顧大同早就聲明只喝一小杯了。馬奮年紀大了,小孫女要求他每天只能喝兩小杯,這一玻璃杯肯定超量了不是?
「再來一瓶?」看著于根順喝完後,顧大同笑著問了聲。
「你們都不喝,我一個人喝也沒勁。」于根順咂了咂嘴,「那就再來一瓶吧!」
一會兒功夫,于根順一個人把第二瓶酒也喝掉了,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顧大同沒再給他要酒,卻又動了惜才的念頭,「就單憑你小子這酒量,來干個刑警都綽綽有余了,你不考慮考慮?」
這回輪到楚楠撇嘴了,「吃死喝死拉倒。」
楚楠的鄙視直接被于根順無視了。不過這又吃又喝的,人家還這麼禮賢下士,于根順只好坦誠地對顧大同說,「其實我干什麼都無所謂,但我不太習慣給人家當上大刀堂,奪了總瓢把子,手下三百多口大刀,直接影響千余人,整個藏馬山都受其保護呢!于根順心說,好漢不提當年勇啊……
「你不是農技站的技術員嗎?有站長管著你!」楚楠出口揭短,心說不帶這麼糊弄人的吧?你還真以為縣公安局少不了你個二把刀?
看顧大同也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于根順暗嘆,我說實話的時候,通常都不受待見,「其實王思平招我,是給他當保鏢呢!只要他安全,他就不會管我的。今天這事,還不是給他擦,呃,那啥。」
「你這保鏢在喝酒,他那站長還在餓著呢!」顧大同也跟于根順開了個玩笑,心說這小子好像是不太好管束,簡直就是一匹野馬,不過這更有挑戰性啊!
吃完飯,于根順也沒忘了跟人客氣一下,「顧局長,看得出來你是條漢子!這頓算你的,等兄弟有了錢,好好地請你喝一頓!」
顧大同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去,好歹說了句,「好說,好說!」這就叫哭笑不得吧?
楚楠倒是說了,「要是阿狗阿貓的請喝酒,顧叔叔都給面子的話,那還不得喝死!」
這句話簡直是說到顧大同心底里去了,連馬奮都悄沒聲地離于根順遠了點——我不認識你這山里人……
楚楠的話馬上就得到了驗證。結賬時,老板親自來了,說什麼也不肯收顧大同的錢,點頭哈腰地說,「顧局您能來,是看得起小店!這頓算我的,招待不周哈,招待不周!」
老板倒是不認識顧大同,但顧大同和楚楠都穿著警服,听他們對話知道了這位是局長。他心說你是新警察吧?警察吃飯哪有掏錢的?今天這個局長掏錢請人吃飯,還真是奇了。
「老板你收下吧!如果不收,我們就不會再來了!」楚楠拿著顧大同的二百塊錢往老板手里塞,雖然她是被請的對象。
「不來最好,不來最好!」老板連忙說,馬上又覺得不對頭,趕緊點頭哈腰地說,「怎麼能不來呢?警察吃飯可不是白吃,對小店的安全經營大有裨益!」
顧大同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老板,經常有警察在你這吃飯不給錢嗎?」
「沒有,怎麼會?!」老板搓著手說,一張胖臉漲得通紅。其實警察吃飯通常是有人請的,趕上沒人請才會客串個霸王餐。問題是有人請的時候他們不一定去哪里,沒人請的時候卻老是來這里……
「嘿嘿,警察這工作,好像真的不錯哈!」
于根順剛打了個哈哈,就被楚楠給瞪了回去。于根順心說你在我家吃鴨子不也沒給錢嗎?又一想人家把于小靈給送到平陽了,就不和她一般見識了。對了,回頭去看看妹妹,在學校里怎麼樣。
「說吧!說了我可能會幫到你,如果你不敢吭聲,那誰也幫不了你!」顧大同嚴肅起來。
「其實也沒什麼,」老板囁嚅道,「這里離著城關派出所比較近,我開店之前不知道這個,小本經營,沒有靠山,負擔有點重。」
顧大同點了點頭,「城關派出所的所長今天住院了,就是他打的。」顧大同指了指于根順,于根順的胸脯一挺。顧大同接著說,「如果起訴那個所長,你出來作證嗎?」
「啊?」老板一愣,「我哪敢啊?吃點喝點能有多大罪?據說他是縣委書記的親外甥啊,不管抓得起來,還是抓不起來,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哪受得了這份折騰?」
「好,我知道了。」顧大同讓楚楠把錢扔在桌子上,轉身走了。
于根順拍了拍飯店老板的肩膀,也不好說什麼,你自己怕這怕那的,一點也不想付出,別人想幫忙也難。就算人家是包青天,包青天也講證據啊!
四人離開後,飯店老板才直起來腰,把錢收進了口袋,心說我呸,站著說話不腰疼,知道當個小老百姓有多難嗎?
再說了,他們吃的也不全是我這一個店,要是被他們知道了我告狀,我就等著關門吧。
再說了,抓走了趙霸王,還不是來個錢霸王孫霸王?
再說了,我就是順道點個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