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平致辭時,楚向前悄悄地出了宴會廳,撥通顧大同的電話,向他通報了馬奮的身份。
顧大同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這老家伙,不是裝波一,而是裝不波一!也不對啊,人家一直強調他是台商來著。不是獵人太無能,實是狐狸太狡猾啊……
「那個叫于根順的小子,靠譜嗎?」楚向前問道。
如果馬奮果然出點什麼問題,還真是不好交代。但宴會廳里一大堆台商,如果馬蒂兒一個控制不住,那還不炸鍋了?這個開幕式和洽談會,由王永平挑頭,實際的負責人就是市委大管家楚向前。
而楚向前事先知道此事,根本就是陰差陽錯。臨場的發揮,只好算是急中生智。而最後的結果,希望能歪打正著吧!
楚向前把剛才他跟馬蒂兒說的話,大致上向顧大同說了一下,並說明王永平現場背書。顧大同「嘎!」地笑出聲來,幸虧楚楠不在場,要不然又沒長輩威嚴了。
顧大同今年三十四歲,楚楠二十三歲,雖然這個叔叔她是不能不叫,但維護叔叔的尊嚴還是頗有難度的。
「前兩天楠楠跟我要過協警名額,但後來沒報上來,我估計就是給于根順要的。」楚向前問得比較跳,顧大同回答得也比較跳。
「明天把這個手續給他辦了。」楚向前心說,協警,算是秘密組織吧?「解決個正式編制也行。」
「這小子處變不驚,沉穩冷靜,出手果斷,和他的年齡很不相符,很可能是殺過人的。當然這只是刑警的直覺,沒有證據,你不懂的。」顧大同自己也覺得這事有點匪夷所思,接著就補充說,「楠楠介紹,他剛從平陽農學院畢業,從未出過平陽。我也覺得楠楠的說法是可信的。」
「先把這關過了再說吧!」楚向前才不管顧大同引以為傲的刑警直覺,都已經在他面前出了多少糗了,「刑警的直覺,我看你又想喝啤酒了。」
「你——我跟你這外行說不清楚!」顧大同是輸陣不輸人。
上回顧大同給楚向前說「刑警直覺」時,兩人半夜里拎著一箱啤酒,坐在馬路牙子上,猜下一輛車單雙號。顧大同猜,猜對了,楚向前吹一瓶。猜錯了,顧大同吹一瓶。結果,二十四瓶啤酒,楚向前好歹喝了個零頭……
「你有孫繼宗別的什麼證據沒有?」楚向前問道。今天這事情,無論有沒有意外發生,平陽縣恐怕都是王永平的試刀石了。這才是直覺!
「雞毛蒜皮的,沒過硬的。他外甥趙守正倒是作惡多端,但也沒有掌握到切實證據。不過我推斷,如果排除阻力弄他,趙守正的事小不了,也肯定能追到孫繼宗身上。」
「錢樹志這人還行?」楚向前又問。
「能力也就那樣吧,但還算是個做事的人。」顧大同回答。
「要不給你月兌了警服?太受限制了。」楚向前頓了一下才說。錢樹志上位,顧大同跳一跳也能夠上縣長了,雖然麻煩點。
「老爺子還是希望我在公安系統里發展。我不穿制服他就不舒服。」顧大同遲疑了一下,縣長和公安局長的差別,呃,還是蠻大的。
「那就先入常吧,入常就是市管干部了。」楚向前把這個話題結束了,顧老爺子的意見,楚向前也不能不听。「你今晚就把于根順和馬奮弄出來吧,別真出點什麼事。要不要我打電話?」
「用不著。我給你打電話是被楠楠磨得沒辦法,也是讓你爺倆說說話,你這爸爸當得真失敗。」顧大同沒忘了損楚向前一句。
「到時候你就知道當爸爸的辛苦了,你個小屁孩,什麼時候比我強來著?」楚向前當然不吃顧大同的損。不過,稍頓了一下,楚向前還是說,「替我多看著點楠楠,回來喝酒。」
楚向前把電話掛了。宴會廳里,王書記的祝酒辭要講完了。
顧大同隱約听到楚向前在掛電話前嘆了口氣,不服氣地嘟囔了一句,「你牛波一!還不得讓我替你看孩子……」
這時,宋岱出門過來給顧大同報告。他們已經回到南泉鎮派出所了,顧大同出門打電話時,宋岱在和派出所踫情況。
「顧大,案子有眉目了。一周前,南泉鎮發生了一起強制流產致死案,孕婦和七個月大的胎兒都死了。鎮政府壓制派出所,沒讓往上報,現在看事情捂不住了才說的。這家戶主就是南泉鎮計生辦臨時工作人員,是流產致死案的主要實施者。基本可以推定為仇殺。」
說到這里,宋岱頓了一下,他的臉上並沒有案子即將偵破的喜悅。兩家人的結果,實在是太慘了。
「但嫌犯的身份有點敏感,是某部現役軍官,特種部隊。」宋岱知道,顧大同在軍隊大院里長大,十六歲參軍,又在軍隊里呆了十六年,對軍隊的感情極深。轉業進入公安系統的,也往往能得到他的照顧。
顧大同果然嘆了口氣說,「先把鎮政府、計生辦、派出所相關責任人控制起來。你留在這里處理吧,我有點事先回去了。楚楠你回不回?」
事情明了,楚楠的心情也挺灰暗,原來刑警也要面對很多讓人不太愉快的真相。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只是越給自己添堵罷了……
滄海市愛琴海大酒店。晚宴進行了一個小時候後,王永平和莊無魚先後離場。
楚向前這時才給王永平匯報了事情的經過。王永平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楚向前居然把獨生女兒送進了山溝里。
王永平和楚向前是恢復高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生,人大馬哲專業同班同學。上學時兩人年齡都比較大,同窗四年,也算是談得來。畢業後各奔東西,雖然偶有聯系,但也是各忙各的。在中央黨校各級干部培訓時,兩人又同過兩次窗。
此時彼此的經歷更加豐富,共同語言不少,交流的也很多。
現在意外地湊到一起,當然就更加的投契,彼此之間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至少現階段是如此。只是楚向前變成王永平的下屬了,兩人的對話方式當然也要跟著變一變。
兩人說說笑笑地往外走,也沒再把馬奮當作話題。問題總會解決的,整天盯著一件事,多無聊。再說這事也太小了點,兩人都是縱觀全局,胸懷整個滄海。
「你怎麼把寶貝閨女給發配到山溝里去了?」王永平突然說,「藏馬山,可苦。」
「孩子嘛,總是要多一些經歷才好。咱們這一輩人,可不都是這麼苦過來的?」楚向前笑了笑,牙齒也很燦爛。
夜色中,楚向前並沒有注意到,王永平在說起藏馬山這個地名時,臉上有種異樣的表情一閃而過。
「是啊!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可我要是敢把兩個姑娘送進山溝里去,我老婆非跟我拼命不可!」王永平夸張地笑了,好像家里真的養了一頭母老虎。
王永平的愛人,比他小了不少歲,兩人是模範夫妻,幸福楷模。楚向前自然知道,王永平仕途大順,他的老岳父在背後出力不小。
「你那倆寶貝還小。雙胞胎啊,這種福氣可不是誰都能有的。」楚向前說道。
「也不小了啊,都上大學了。」王永平說,「孩子啊,心上的事!」
兩人咸的淡的又扯了幾句,各自回家,各找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