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日子就是過日子,過得久了,就有點煩了。也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其妙就煩了。煩了以後,就有一些向往,沒有具體的想法,就是有點悶。
竹子就這樣坐在陽台上,看著天上懶懶的白雲。電話響了,嚇了她一跳。
打扮停當,發現自己的眉眼中還有點當年的意思,心里還是高興的。本來她不想去的,那些場合,竹子從小就見多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答應了,散散心也好。給籬笆一個面子,開發區的新公司開業,不容易,還是合資的。
籬笆把竹子介紹給木頭的時候,兩個人都有點不太適應,傻了。倒是籬笆先反應過來了︰「你們認識?」木頭似乎在看那個高腳杯,輕輕地搖著掛在杯壁上的酒,似乎對籬笆說、對竹子說,更像是對自己說︰「一直是我的一個夢。」
竹子的臉就紅了,像木頭搖動的杯子里面的酒。他們是十年前偶然認識的。那時,她是富家女,他是窮學生。他們在一起玩得很好。竹子喜歡木頭,可是嫁給他的念頭是從來沒有過的。
木頭當年愣愣的,但現在一點也不愣了。竹子懷疑起來,這麼多年了,難道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他?難道我一直愛著他?那個時候多麼開心啊。這麼說,我一直在騙自己?或者一直沒有認清自己?認清楚自己,真是太難了。竹子更加確信了,從來沒有這麼相信過。
說服竹子的,不知道是紅酒,還是木頭的眼楮,還是自己的反復念叨。對,我只愛過他一個人。竹子一點也沒有感到奇怪,這是一個多麼奇怪的事情︰愛了十多年,竟然從來沒有感覺到。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聲音很小,身邊又很吵,需要靠近才能听清楚。竹子明白了,木頭現在是新西蘭人。所謂的外資,就是木頭了。
竹子說︰「你太太呢?」木頭說︰「我必須有太太嗎?」
竹子的臉紅了,說︰「難道,你一直沒有結婚?」
木頭說︰「傻瓜,結過的。怎麼著也要結個婚啊。不過,我跟誰都過不到一起去。」木頭說這話的時候,盯著竹子的臉。竹子覺得很慚愧,心里也甜絲絲的。木頭竟然這麼痴情?
一時間,兩個人又沒有話了。慢慢地消磨著,就到了酒會結束的時候了。本來說好了是籬笆送她回去的,但籬笆突然過來說︰「竹子啊,真不好意思,我的車壞了,要不,你在我這里住一晚上?反正你老公整天不在家。」
竹子說︰「也行,無所謂。」眼楮卻看著木頭。木頭沒有什麼表情,看著籬笆。籬笆頓了頓,說︰「木頭,要不你跑一趟?」
木頭說︰「也行,反正沒有什麼事。」竹子也說︰「行啊。」
車上,梁祝的音樂很熟悉。木頭和竹子,都沒有說話了,安靜地听著音樂,竹子很恍惚,好像十幾年前他們也一起听過這個曲子。木頭左手扶著方向盤,右手若有若無地握著竹子的左手。竹子掙了一下,沒有掙開,心里很慌。
竹子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希望怎樣。到家了,竹子下了車,木頭沒有下,搖下車窗,靜靜的看著竹子往樓道里走。竹子覺得背後很熱,就回過頭來,說︰「要不,上來喝杯茶?」木頭說︰「也行。」
竹子把茶端給木頭,木頭沒有接茶杯,卻把竹子的手抓住了。竹子一慌,茶杯掉在了地上,聲音很清脆。竹子覺得自己的心里也有什麼東西碎了,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竹子沒有了力氣,木頭就拉了拉她,她就倒在木頭的身上了。
竹子倒在木頭身上以後,覺得自己怎麼這麼討厭這個城市,怎麼會在這里生活了這麼久。竹子想,木頭會不會帶我離開這里呢?隨便去那里都行,只要不在這里。自己一直愛著木頭,竟然一直不知道,木頭也為她受了那麼多的罪。
恍恍惚惚的,竹子記不清楚了,這些話,是她自己想的,還是告訴了木頭。整個過程竹子也是記不清楚了,莫名其妙的相遇,莫名其妙的愛。她不去想了,也許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早上離開的時候,木頭一邊專心的換鞋,一邊對竹子說︰「把我介紹給你老公,那樣我們就可以經常見面了。」竹子好像沒有听清楚,好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她想讓木頭在重復一遍的時候,木頭已經走遠了。竹子的腦袋很大。
木頭的公司,開得很好,和籬笆的合作也很成功。有一天,籬笆告訴木頭︰「竹子失蹤了。」表情淡淡的,很隨便的樣子。木頭抬起頭來,「哦」了一聲。兩個人就談起別的事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