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大叔怎麼不講理?騙小孩子錢,我報警抓你啊!」
于小靈說是要報警,兩眼卻在店里掃視。這個店是賣絨毛玩具的,就櫃台上一個台燈還算趁手。于小靈不動聲色地退後了兩步。
「小孩子沒錢,就不要眼饞。她給我二十塊錢,我找她五塊,不正好嗎?想訛人啊?!」
店主是個四十來歲的猥瑣大叔,前半邊腦袋已經沒毛了。穿了件白里泛黃的老頭衫,腆著個大肚子,腳下是人字拖,脖子上有干搓出來的油灰蛋蛋……
「我給他一百,我給了他一百,嗚嗚……」菜菜委屈地哭了起來,手里拎著個填充毛絨米老鼠。
「想訛人啊?也不打听打听,我剛洗完澡是什麼人物!被你們兩個小丫頭片子給訛了,你剛大叔還怎麼在秀水街上混啊!」
剛洗完澡大叔猥瑣地笑了,伸手就去抱菜菜,「讓你剛大叔抱一抱,要是你剛大叔高興了,連那十五塊錢也還你,白送你一米老鼠……」
菜菜圓圓臉,白白淨淨,長得胖乎乎的,身體已經發育得很可觀了。但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哪見過這種場面啊?嚇得她「啊——」一聲驚叫,扔掉米老鼠轉身就跑。不過兩腿戰戰兢兢,幾乎挪不開步……
「啊——」又是一聲驚叫。
這次驚叫的不是菜菜,而是你剛大叔……
于小靈一把拽開菜菜,手上的台燈已經在剛洗完澡的禿腦門上開了花!她扔掉半拉台燈,拍了拍死你個老流氓!」
不過,這倒霉台燈是塑料的,只是噴涂了一層金屬漆,並沒那麼結實。剛洗完澡腦門開花,血跡斑斑,塑料片和玻璃碴子混雜,雖然看上去很淒慘,其實並沒有受到多大傷害。
剛洗完澡伸手在腦門上抹了一把,猛地吐了一口唾沫,一臉血紅,陰森猙獰地叫道,「今天還被兩個小家雀給啄了眼了!你剛大叔就開開恩,讓你們兩個小丫頭片子舒服舒服,知道一下什麼是男人!」說著就向兩人抓了過來,無限下流。
「菜菜,快跑!」
于小靈還以為「一擊KO」呢,哪知道猥瑣大叔是高防物免的?她沖菜菜大喊了一聲,自己也轉身向外跑去。如果手里沒有武器,和猥瑣大叔怎麼打都是吃虧……
但菜菜反應哪有那麼快?猥瑣大叔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婬笑著往懷里拉。菜菜給嚇得連哭喊都忘了,渾身戰栗,拼命掙扎!
「抓流氓啊!」于小靈站在門外大喊了一聲,這回得先喊後打了。好在門口放著一把三腳圓頂的小凳子,于小靈隨即抄起小凳子,咬牙向店里沖去!
兩聲驚叫,加上一句「抓流氓」,無疑是個咒語復雜的大召喚術。
店外很快就圍了不少人,七嘴八舌的,剛洗完澡大叔倒也不敢做更加過分的舉動,只是兩手牢牢攥住菜菜的胳膊,大義凜然地說,「兩個小丫頭片子拿二十塊錢訛我一百,看把我給打的!」
就像要證實他的話一樣,于小靈果然沖進店里,掄起凳子劈頭蓋臉地給了他一下!
剛洗完澡大叔躲開腦袋,居然用膀子生生受了這一下!他一聲悶哼,接著就說,「大家都看到了吧?哪位幫忙報個警,老剛今天可真夠倒霉的!小女孩也學會打人了,什麼世道!」
圍觀是一種生活。店外的醬油眾果然交頭接耳起來,「看樣子還是學生啊!怎麼能這樣呢?又訛詐打人的?」
「這大叔騙我們錢,還耍流氓!說菜菜讓他抱一抱,就白送她一個米老鼠!」于小靈被氣壞了,怎麼變成我們訛人打人了?她當然不能吃這個眼前虧,雖然她手里確實拎著一把變形了的凳子。
圍觀是一種態度。勞動人民的想象力是非常豐富的,有個更年期大嬸「切!」了一聲,「現在的小女孩怎麼變成這樣子了?為了一個米老鼠就讓人抱!多給幾個米老鼠的話,還不定干什麼呢!」
圍觀是一種精神。另一個猥瑣大叔「嘖!」了一聲,「剛洗完澡不是我說你!既然抱了,就爽快給人家嘛!多水靈的小姑娘!你哪能白抱?!」
「我這不是還沒抱上嗎?嘿嘿!」剛洗完澡說著就騰出一只髒手往菜菜上模。菜菜被嚇得大哭,卻只引起了一陣哄笑。
于小靈也傻了,事情怎麼變成這樣了?不是這猥瑣大叔騙錢的嗎?!
藏馬山妹決不會讓自己姐妹吃虧!于小靈銀牙一咬,再次掄起了凳子!
「我打死你個老流氓!」
這次卻不是于小靈喊的。
一個半大小子兩眼血紅,臉色鐵青,掄著一把西瓜刀沖了進來,咬牙切齒地向剛洗完澡的大肚子上捅去!
剛洗完澡大叔雖然猥瑣,動作卻不利落,肚子又特別的大,哪里能躲得開?
「王坤!不要啊!」剛趕過來的王玲正好看到這個場景,淒慘地閉上了眼楮……
周圍的醬油眾也傻了。怎麼一會兒功夫,變成了殺人案了?這是什麼世道啊?有話不會好好說嗎?卻沒人會想圍觀和起哄所起的作用……
「啊——」一聲慘叫!
慘叫的卻是王坤。他持刀的右手虎口上插了一枚薄薄的發卡。吃痛之下,手一松,西瓜刀「 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剛洗完澡大叔的肚子雖然完好,卻已經尿了,順著大褲衩子往下滴。他甚至下意識地放開了菜菜,騰出手來模了模自己的肚子。果然沒有傷口,剛才不是我叫的吧?
接著,剛洗完澡大叔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救命恩人,從天而降!
于根順卻沒有接受他感激的心情。
剛才太過緊急,正面沖去已經趕不及。于根順縱身飛出,斜飛向掛滿玩具的牆壁,折身扔出發卡!
卡太薄,恐怕無法擊飛西瓜刀,只能打偏,很可能誤傷妹妹和菜菜!無奈之下,他只好削向王坤的虎口。王坤受傷卻是顧不得了,也好,給他長個記性。現代社會,不能隨便殺人的……
于根順一把拎起剛洗完澡大叔,隨手一扔,那具碩大的身軀就晃晃悠悠地飛了出去,撞斷垂下門楣的店招,「噗通!」一聲,摔倒在門前的空地上,變成了一灘。
因為剛洗完澡大叔被店招掛了一下,所以醬油眾及時地讓出了空地,沒有殃及池魚。不過也有一種騷哄哄的液體灑來,肯定不是醬油。
于根順隨後出門,左手拎起剛洗完澡大叔,右手一翻,「啪!啪!」兩記耳光,剛洗完澡的兩邊臉頓時像發面一樣鼓了起來。不知道被打掉了幾枚牙齒。有的飛了,有的咽了,有的含著。
「說!怎麼回事!」
听到于根順說話,王玲才痛苦地睜開眼楮,但那聲慘叫她听得真真的。怎麼這猥瑣大叔沒死?
王玲急忙沖進店內,卻見弟弟虎口上插著一枚薄薄的發卡。她下意識地向她右前側頭發上模去,這發卡怎麼到了弟弟虎口上了?好在入肉不深,流血不多,但巨痛是肯定的。西瓜刀掉在地上,刀尖沒血。
王坤也是這時才清醒過來。他咬著牙,右手緩緩地抬了起來,左手慢慢地拔出發卡,默默地還給了姐姐。發卡猶自帶血。然後王坤瞥了一眼于小靈,很男人地轉身出門,任憑手上鮮血滴下。
「王坤!」王玲叫著追了出來。她心道你小混蛋知道不知道,你差點殺了人啊!你一輩子差點完了啊!是于根順救了弟弟?是于根順救了弟弟!
菜菜仍在顫抖不已,渾身沒有一處不癢,這完全是一場噩夢!
「沒事了,我哥來了!」
于小靈伸手拍了拍菜菜的臉蛋,語氣何等的自豪!我哥來了,天底下最棒的,我哥!走!出去看熱鬧去!
「于根順,怎麼又是你?藏馬山人不夠你打嗎?」
于小靈拉著菜菜出門時,正看到警容嚴肅的楚楠排眾過來,身後著兩個男警察。她連忙叫了一聲,「楚楠姐姐!這個胖子耍流氓!」
楚楠轉眼看到于小靈,頓時就明白了。她還是禁不住眉頭一皺。心道這胖子得多倒霉啊?于根順的妹妹你也敢耍流氓?
「不是對我,是對我同學!」于小靈看到楚楠的表情,趕緊解釋了一句。被人耍流氓,也很丟人的 !是同學就沒關系了……
楚楠頓時明白了,怪不得這胖子還沒變成死胖子!
「藏馬山派出所管得真寬!」于根順也很無語,怎麼哪回我打人都帶著她玩?
那兩個警察也都是熟人,魏逐風和王偉光,都是楚楠同學。楚楠和魏逐風辦完了事,魏逐風給王偉光打了個電話,三個人在旁邊吃飯。听見這邊喧囂,楚楠就帶頭沖了出來。人民警察為人民嘛,責任不分地域。
魏逐風和王偉光相視苦笑,這班花兼班霸的性子還是沒改,都正經八百地下了所長命令了啊!不過兩人也不敢懈怠,連忙跟了上來。
要是被顧大同知道,在兩人眼皮底下,楚楠丟了一根頭發,顧大同不把兩人活剝了才怪!魏逐風去藏馬山上任的時候,顧大同已經交代過了,「明年我就會把楚楠調走,藏馬山所就是你的!狠狠!要是期間楚楠丟根頭發……」
「嘿嘿!平陽真小!」王偉光打了個哈哈。
王偉光和于根順也是不打不相識,不過王偉光見機得早。也就是那次,王偉光才入了顧大同的眼。現在的王偉光是經常代表政法委書記說話的人了,早已今昔非比。
「哈,回頭再敘哈,忙著呢!」于根順向王偉光打了個招呼,「楚楠所長,我報案的話,你管得著管不著?」
「管得著!」楚楠咬牙切齒地說。
「好,我報案!」于根順用腳踢了一下剛洗完澡大叔,「說吧,怎麼回事!」
「嗚嗚!兩個小女孩來買玩具,給了我一百,我當二十……」剛洗完澡大叔口齒不清地坦白從寬。
這個秀水街上的無賴,完全癱成了一堆,還有一部分化為了液體。
今天怎麼這麼倒霉啊我?就騙了八十塊錢啊,肚子差點被捅個窟窿,滿口的牙少了一半!這是什麼世道啊,還讓不讓好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