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嫁入王宮之後,童話結束,生活開始。
臨海區的二居室退掉了,改租了台西區城中村的一間閣樓。閣樓上沒有暖氣,和房東共用院子里的廁所,陽台上安個打火灶算是廚房。
兩人都不會做飯,甚至連放油前要把鍋里的水燒干都不知道。油花濺出來,兩人手上都有水泡。吃得最多的肉食是雞脖子。
有一次,李天行晚上上班,岑招娣也是閑得無聊,把兩人吃剩的雞脖子一點點撕開,又吃了一遍。雞脖子是活肉,很香。
李天行回來後,看到一盤子豌豆粒大小的骨頭,心疼得把岑招娣摟在懷里說,「招娣,一切都會有的!」
可是,一切都會有,可能需要很長時間的奮斗。
貧賤夫妻百事哀。兩人開始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雖然床頭吵架床尾和,生活中卻多了些沉默。
李天行是個有擔當的男人,有時候卻也像個任性的大男孩。他默默地坐在打火灶前,抽一塊二一包的「老刀」時,岑招娣感到很心疼。
本來李天行可以快樂地念書,興之所至打個工,畢業後有一個基礎不錯的工廠等著他大展鴻圖。而今,生活的重擔早早地壓在了他的肩上,更重要的卻是和父親鬧崩的思想壓力。天行沒說過什麼,岑招娣卻知道他壓力很大。可是,她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快樂。
岑招娣時常想,如果能找一個山溝溝,遠離這塵世的紛擾,「你耕田來我織布,你挑水來我澆園。」該有多好……
窮漢養嬌子。高二期末模底,岑家駒在班里考了四十多名,按照往年的升學率,一個班頂多考上十來個。父親讓他復讀,岑家駒卻偷了家里錢跑到了滄海,找他能干的姐姐和更加能干的姐夫。
李天行不喜歡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舅子,教訓他回去讀書,「你個連大學都考不上的廢柴!」岑家駒卻不服氣,「什麼狗屁大學生,什麼廣東老板的兒子,就讓我姐住這麼屁大點地方?還不如我老家!」李天行氣血上頭,把岑家駒揍了一頓。岑家駒跑了。
岑招娣既心疼老公,又心疼弟弟,夾在中間很為難。不過她早知道弟弟不是讀書的料,求人安排弟弟在「天璣」女子會所當了保安。那時,岑招娣已經升作領班了。
收入雖然多了些,父親的要求卻更多。兒子不讀書了,父親也就不打工了,在家里酗酒搓麻,還要招娣給弟弟在老家起房子。李天行對他們這一家人越來越討厭,也就更沉默,眼神里更多的陰郁。
半年多來,這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學會了很多東西。包括從舊貨市場里淘電視,自己拿鐵絲拉天線,居然能收到六個台。窗戶透氣,他也能買塊塑料薄膜,拿圖釘摁住。當然,也學會了抽煙,也學會了喝酒。
岑招娣想,如果不是為了我,天行不會落到這般田地,父子之間哪有什麼仇恨,天行應該可以和父親講和的,前程遠大……愛情這東西,真是不能當飯吃的。岑招娣提出了分手,天行卻固執地說,「一切都會過去的。」
變故還是因岑家駒而起。這個女乃油小生般的雛雞,被一個寂寞貴婦搞上了。偏偏事有不密,被綠帽子捉奸在床,當場打了個半死,送進派出所告他。
問題解決了,岑家駒被撈了出來,換到了「金碧輝煌」當保安。岑招娣卻給李天行留個條子,「天行,忘記我!」就此人間蒸發了。
李天行到處尋岑招娣未果,從「金碧輝煌」里找到了岑家駒。岑家駒拿下巴看著李天行說,「死心吧,你個癩蛤蟆!」李天行氣得抬腳就踹,卻被一群保安揍了個七葷八素。新任保安小隊長的岑家駒,拿一疊鈔票摔在李天行臉上,「拿去治傷,你個廢柴,別再騷擾我姐!」
幾個月後,李天行才知道岑招娣已經改名叫岑汝琦,在萊州主持新開的天璣分店。而天璣的老板,是黑道大佬蔣破軍……
李天行覺得,整個世界都背叛了他。他也就背叛了整個世界,老爸見鬼去吧,老婆見鬼去吧!如果生活可憎,命運可恨,殺戮也是一種享受。從此,李天行死了,世界上多了一個行尸。
行尸的情況,岑汝琦一直都知道,但此時她已經成了梅掩城的情婦,沒有回頭的余地。人生就是這樣,一旦墮落,很快就習慣了。睡前喝一杯紅酒,也能香甜入夢。
回憶起曾經單純的日子,回憶起曾經甜蜜的愛情,岑汝琦也只能是多喝一杯。梅掩城對兄弟很照顧,對岑汝琦也很愛惜,對便宜小舅子也很關照。一家人都遷入滄海後,岑汝琦已經習慣了情婦的生活。關于行尸的一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是,當岑汝琦知道,行尸居然在她的居所旁邊租了房子時,十年前的朝朝暮暮居然清晰地出現在眼前。「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她沒想到,天行居然痴情若斯!莫非這些年來,我都是錯的?
梅掩城接了電話匆匆離去,岑汝琦一夜無眠。上午,她猶豫再三,終于給韋勝津打了電話。韋勝津知道,梅頭女人雖多,對岑汝琦卻是有感情的,也曾經帶著岑汝琦和兄弟們一起吃飯,讓大家喊嫂子。事實上,梅頭有很多事情,也是通過這位「二嫂子」辦的。
在岑汝琦的逼問下,韋勝津最終吐露了實情,「是要對付行尸,但只是順道。這次怕是要對付蔣破軍的。嫂子,听兄弟說一句。這事,你不該知道。」
十點鐘,岑汝琦出現在北斗大廈。北斗大廈已經被警察接管,但滄海哪個警察不知道尾號「7777」的寶馬呢?搖光宮把門的是黃炳坤,也架不住岑汝琦的攻勢,把她放了進去。
「掩城,我一生中最好的光陰都給了你,我不後悔。我希望你放過行尸。」當梅掩城詫異地回頭看她時,岑汝琦摘下了太陽鏡,面色淒楚。
「汝琦,你知道我很危險?」梅掩城耐著性子說。
「知道。但你的危險不是行尸造成的。他是無辜的。」岑汝琦勇敢地直視著梅掩城。
「這里面,就他是公安部通緝犯,他是無辜的?」梅掩城笑了,陰測測。
「我不是在跟公安局長說話,我是在和我老公說話。」岑汝琦眼楮里噙著淚。
「讓你老公放過你的初戀情人?」梅掩城的耐心已經耗完。
「我參與了你一些事情,也有人知道我到這里來,不是我弟弟。」岑汝琦的臉色也冷了下來。
「你是在威脅我?」
「不,老公。我願意陪你走完下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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