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游興頗濃,前後兩輛車的車主就更濃。回到停車處時,卻見POLO還好好地夾在兩車之間,前後間距都不過十公分。
這回天上沒有大揮機揮過,所以楚楠看得真切。于根順雙手抵住車身,奮力一推,那POLO立即平滑出位。楚楠撇著嘴上車,打火檢驗,貌似沒有太大問題。招呼于根順上車時,卻不見了人影。
楚楠探身往回看時,海邊闌干處已經打了一團。
「救命啊!」那對小情侶摟抱著倒在地上,不停地慘叫。六七個背著照相機的小販正在拳打腳踢。
周圍游客頗多,均繞道而行。有人多看兩眼,這些小販就會作勢上前,嘴里罵罵咧咧,所當無不闢易。其他零售業主,對此早已司空見慣,完全視而不見。賣什麼吆喝什麼,照舊。
本來摩肩擦踵的觀海旺角,居然闢出偌大一塊戰場……
「尼瑪不懂藝術就敢學人家談戀愛?爺今天教教你什麼是藝術的價值!」罵人的正是創造了二十年藝術的黑炭頭。
這黑炭頭覷準地上的腦門一腳踹出,卻沒有踏實的著力感回饋,反而身體一輕,接著耳邊呼呼風聲,飛的感覺居然如此美妙。隨後卻是渾身一涼。等明白過來時,黑炭頭才發現自己已經湮沒在藝術的海洋里。
海內存知己。其他藝術小販也紛至沓來,「噗通!」「噗通!」就如下餃子一般。隨後餃子煮熟浮出水面,彼此面面相覷,一時間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寶麗來相機肯定已經完蛋了……
「他是警察還是我是警察?」楚楠哭笑不得地推門下車,急匆匆地向現場跑來。這混蛋出手沒輕沒重的,再把人給扔出個好歹來!
「謝謝!謝謝!」那小伙子鼻青臉腫的,口齒不太清楚。起身的同時拉起了女孩,「小麗,你沒事吧?」
女孩小麗被小伙子護在身下,倒是沒怎麼挨打,但分明是被藝術流氓給嚇壞了。一對倒霉的小鴛鴦互相攙扶著,一起向于根順鞠躬道謝。于根順昂然背手而立,嗯嗯,俠之大者……這兩個人看上去應該不到二十歲,怎麼也給人藝術了?
「你怎麼回事?」
楚楠跑到跟前時,戰斗早已結束。打眼一望,那六七個藝術家都徜徉在藝術的海洋里。雖然離岸邊足有二十多米,但應該沒有生命危險。楚楠瞪了于根順一眼。于根順那個無辜,警察怎麼不分好賴人啊?
那小伙子已經模到了眼鏡,雖然沒鏡片了,但戴著鏡框也舒服些。听見楚楠凶巴巴地問話,連忙回答說,「大哥是幫我們的。有個照相的乘我們不注意,偷拍我們,然後說賣給我們。我和他理論,這是侵犯,要求他把照片給我們,並向我們道歉。結果他喊了一聲,立即跑過來五六個人,不分青紅皂白……」
過程說得挺清楚。這也是見義勇為吧!楚楠轉眼,卻見于根順正低著頭四處溜達,莫非是找小石子?
「我說,你省省吧!你當這是你的藏馬山呢!」楚楠氣不打一處來。話出口後,心下卻是一暖。認識大傻瓜的那晚,正是他先扔馬氏父子進魚塘,而後用石子擊退兩個村子,救了自己一命。
恍若隔世啊!楚楠臉上柔情漫溢。
「要是你和別人一起挨了黑炭頭的藝術,早就被摁住地上打了。嗯,如果你帶的錢不夠多……」于根順果然給出了解釋。
「你!」楚楠一臉柔情登時化為滿腔怒火,我那麼願意跟人藝術嗎?
「嗯,我得教教他們,藝術是無價的,不能用來換飯吃……」于根順挨手指已經習慣,嘴里小聲嘟囔,終于站在了楚楠身後。這里冰棍袋子多的,小石子不好找。
楚楠剛才還有點奇怪,那黑炭頭怎麼不強賣照片給我呢?反而可憐巴巴的樣子。莫非是這混蛋乘我不注意,威脅過那黑炭頭?活該,這幫人也確實是該打!唉,要說大傻瓜也不是沒有好處的。人長得凶,領著逛街安全!
楚楠不再跟大傻瓜一般見識,再次轉向那小伙子,「要不要幫你們報警?」
「謝謝!不用了。」那小伙子已經把亂糟糟的長發整理好了,幾乎不能辨我是雌雄,「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情。任重而道遠啊!」
「你省省吧!」女孩小麗長得小巧玲瓏,也說出了楚楠的台詞。不過語氣輕柔,與其說是搶白,不如撒嬌。小伙子果然閉嘴,不過仍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或者是在月復誹。小麗轉身面向于根順,再次道謝,「謝謝大哥!啊?!」
于根順正做大俠狀,小麗卻捂著嘴一聲驚呼!于根順有點莫名其妙,這麼漂亮一小女孩,怎麼一驚一乍的,被人踩著了?
小麗卻回身去把小伙子拉了過來,興奮地大喊,「小強,是飛車哥!飛車哥救了我們,是飛車哥啊!」
這一聲叫,周圍許多游客圍攏過來。楚楠幾乎是拉著于根順落荒而逃,于根順還準備演講呢……
POLO奔馳在滄海至平陽的省道上。
這條省道年久失修,運輸量又大,坑坑窪窪的。POLO跑起來,比大切諾基的感覺要差得多。
不過顧大同早已返回平陽,楚楠又不願讓于根順坐長途車,只好開著POLO上路。
天色漸暗,POLO進入平陽界,于根順仍在惆悵感慨。
做人難,做名人難啊!
楚楠哭笑不得,翻了很多白眼無效,只好打開了收音機。交通台卻在播放今天上午的辯論賽實況錄音。是一個女生激情飽滿的總結陳詞,從聲音中幾乎能看到她張開雙臂,擁抱評委方向。
「子曰,‘見義不為,無勇也。’匡扶正義、見義勇為本是中華民族傳統美德,但在當今社會轉型期,傳統的社會習慣正發生著前所未有的巨變,人們的價值取向也出現了偏差,社會道德水準會出現一定程度的滑坡,‘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看客心理大行其道。‘飛車哥’冒著生命的危險,正義感支配他斷然采取行動。我們或許沒有‘飛車哥’的能力,但我們至少可以大聲疾呼,飛車哥,我們——」
楚楠無語地關上了收音機。唉,家里出個「飛車哥」,還真是麻煩啊!
「听听啊,這是說我呢!嘿嘿,‘飛車哥’!」于根順笑著逗楚楠,馬上又有點奇怪,「怎麼听著這聲音有點耳熟呢?」
「是耳熟!凡是好听的女孩聲音,你都听著耳熟!」楚楠的白眼送了過來。還嫌不解氣,臉也側了過來,無比將白眼輸送到位。
「沒自信!」于根順撇了撇嘴,接著就驚呼起來,「小心開車啊!」
一個老漢餃著旱煙袋悠閑過馬路,手里牽著一頭耕牛。楚楠听到于根順驚呼,回頭急打方向,堪堪讓過耕牛。POLO卻徑直向路基旁邊的闊葉楊撞去!
說時遲那時快。于根順一把扯斷楚楠的安全帶,順手把楚楠扯向自己懷中,右手同時推開車門,團身向車外跳出!
POLO失去控制,被闊葉楊絆了一下,橫向翻滾著飛過了道邊的水渠。撞在水渠對過頂端,又縱向翻滾著撞進了高粱地……
水渠里並沒有多少積水,卻有厚厚的淤泥。
于根順四仰八叉地糖在淤泥里,齜牙咧嘴。楚楠趴在于根順身上,渾身顫抖。
「你沒事吧?」于根順吸著氣問道。楚楠卻哭出了聲,「你欺負我!」
自從認識了這個混蛋,就一天沒消停過,氣也一直沒有順過。今天兩人的關系總算有了突破,一天之內卻是兩次遇險!楚楠實在是委屈得不行。
「我哪欺負你了……」于根順卻是無辜加莫名其妙。女人的心,大海的針啊!我一直小心翼翼地逗你開心呢!現在還被你壓在淤泥里,怎麼成了我欺負你了?我找誰說理去啊我?!
「就是你!就是你!」楚楠的粉拳卻閃電般的擂了過來,直打得于根順小心肝「噗通噗通的」。泥巴人也有三分火氣,于根順從污泥里抽出雙臂,惡狠狠地把楚楠抱住!
楚楠雙臂不能動,但腦袋還靈活,使勁地向于根順的腦袋撞去!
不過,撞的不是地方。
在風光秀美的前海沿被叫停的藝術,終于在風光旖旎的淤泥中完成……
「我說!你們沒事吧?」
老漢餃著旱煙袋,從水渠上面探下頭來。今天真是熱鬧,車能飛過水渠進地里。人能從車里飛出來。現在兩人在泥巴里打架?
楚楠面色如血,哪敢抬頭,整個腦袋都埋在了于根順懷中。
這老漢不懂藝術啊!于根順「嘿嘿」了兩聲,抱著楚楠站起來,身上污泥滑落。
在老漢詫異的眼神中,于根順斜刺里沖上路面,發足向他的藏馬山奔去……
「莫不是摔傻了?」
那老漢在鞋底上磕了磕煙袋,牽著耕牛,哼著茂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