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混蛋!真……」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陳展關上了電視。泡(
滄海新聞以「英烈千古,松柏長青,平陽縣委一班人親自動手為烈士遷墳」為題,報道了今天中午發生的新聞。雖然沒有出現常委集體服喪叩拜的鏡頭,卻保留了服喪遷墳的勞動場景。縣委一班人表情凝重,動作鄭重,充分體現了對烈士的景仰和哀悼。
畫面中,領導們手里的鐵鍬不是新的,也不是統一制式,更沒有裹紅綢或者白綢。領導們的皮鞋上沾滿了黃泥,沒有帶套。
老百姓不一定看滄海新聞,即使看了,也不一定能看到這些細節。但有過帶套種樹經驗的各級領導,都是深諳個中三味的。這不是表演,不是禮儀,而是賣力干活,是玩真的!
報道稱,滄藏高速公路征地,剛好經過一座烈士墓。這座烈士墓在村民心目中有重要地位,因而對征地有抵觸情緒。平陽縣委一班人深入一線調研,現場解決問題,終于解開了村民心中的疙瘩。隨後,縣委一班人按照當地習俗,親自動手,率領村民們一鍬一鍬地把烈士墓遷移到附近高處。
平陽縣委書記錢樹志和縣長郭大中均有特寫鏡頭,配以現場講話錄音。寒風中的講話,其情切切,其意殷殷,有理有據,有節有度,端的是「以人為本」的生動案例,「執政為民」的典型代表。工作中體現了靈活性和原則性的有機結合,創造性地開展工作,藝術性地解決問題。實事求是,高度負責,不斷把事業推向前進。
如果不是早听了孫毅的匯報,陳展一定會對錢樹志和郭大中印象深刻。畢竟,陳展從首都空降過來,基層經驗還不是很豐富。
空降領導久居皇城根,眼界寬,境界高,不怕說錯話。又沒有基層利益糾葛,不怕別人說閑話。所以,陳展說不定會力主提拔重用錢樹志和郭大中,這種有能力有作為的年輕干部,值得栽培啊……
常言道,耳听是虛,眼見為實。現如今啊,眼見的也不一定是實嘍!
下午,孫毅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地向陳展進行了匯報。其中,不乏對平陽縣委的貶斥和對于根順的推崇。當然,孫毅並不敢搬弄是非,雖然夾帶了些私貨,但基本上還算是客觀公正地敘述。
二十分鐘的電話,陳展愣是沒有打斷,也沒有作進一步地詢問。孫毅匯報完畢後,叫了兩聲「局長」,陳展才緩緩地做出指示,「哦,我知道了,你先回來吧!」
知道了?回來吧?這算什麼?孫毅有點模不著頭腦,但局長的指示不容質疑。
謝絕了錢樹志和郭大中的再三挽留,孫毅帶著柳瀟湘及芬果子和董桓,匆匆趕回了滄海。當然,孫毅先告別縣委一班人,而後跑去跟于根順告別,縣委一班人自然要跟在孫毅後面。
上車時,孫毅和常委一班人依次握手後,握著于根順的手不肯放松,「順子哥,有事隨時聯系。你要是到了滄海不找我,別怪我翻臉……」
「這小混蛋!真……」市委常委、宣傳部長朱一銘關上了電視。
芬果子的現場解說聲情並茂,言辭貼切,表現出了金牌記者的扎實功底。演播室里的新聞解說也是芬果子作的,點評到位,發人深省。現場中,雨打芭蕉風吹柳。演播室里,牡丹盛開芍藥紅。風流裊娜有似黛玉,鮮艷嫵媚大類寶釵!
這芬果子啊,一朵帶刺的玫瑰!
不對,「朵」字用得不恰,此處應為「枝」!「朵」上怎麼會有刺呢?刺在「枝」上也……
朱一銘是個造詣頗深,寫得一筆好字,出版過詩集多部,甚至獲得過魯班獎。
當然,文人通常都有些風流韻事,以益才思。
不過,現如今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陳規陋習當破除,封建思想要革新。想拿些花邊新聞搞掉一個市委常委,你是開玩笑的吧?
當然,花邊新聞,也要看掌握在誰手里不是?
毛片拍回來後,電視台台長楊雪不敢擅作主張,帶著芬果子向朱一銘當面匯報。芬果子口齒伶俐秋波頻,笑語盈盈暗香去,配合畫面,深入淺出地講完了拍攝經過。雖然朱一銘多次走神,卻也基本掌握了事情原委。
是正面宣傳,還是針砭時弊?楊雪請部長給定個調子,台里好進行剪輯和解說。當然,播與不播,也是部長一句話的事。
朱一鳴卻轉起了簽字筆,拇指和食指很靈動,中指很長。
這里面,陳展的影子自不必說,楚向前的影子也是或隱或現。目前的滄海市委,台面上的斗爭雖然波瀾不興,背地里的角力卻日趨白熱化,朱一銘豈敢不慎?
此前,在倒前任書記巴世仁的斗爭中,朱一銘為莊無魚立下了汗馬功勞。結果卻不盡如人意。鷸蚌相爭,便宜了王永平這個漁翁,朱一銘當然也沒有分得紅利。
當然,莊無魚和朱一銘的戰斗友誼還是很牢固的。
不過,天下大勢,分分合合本是常態。
梅掩城和蔣破軍案後,楚向前異軍突起,莊無魚後繼乏力。朱一銘也不得不重新考慮陣營了。說到底,朱一鳴是個部長詩人,更是個市委常委。
現在,市委常委朱一鳴就覺得很古怪。于根順在現場大開大闔,不照常理出牌,搞得平陽縣委雞飛狗跳。是誰給了于根順這麼大的底氣呢?
還有,平陽發生大事件,顧大同怎麼沒有朝面呢?誰不知道顧大同和楚向前的關系?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孽存焉。
這步棋,意欲何為?朱一銘百思不得其解。
終于,朱一銘微笑著停止了轉筆,「楊台長,芬主播,你們的工作很出色。這事啊,意義重大,我先考慮一下吧……」
「這小混蛋!真……」市委常委、市委副書記、秘書長楚向前關上了電視。
報道里雖然沒把于根順的鏡頭剪干淨,卻也沒有相關解說。看上去,就像是個年輕的縣委常委吧!能認全平陽縣委常委的人畢竟不多。新聞報道嘛,大多數人只是看個熱鬧而已。能看出門道的人,也就不用認真解釋了。
「我看這件事情,還是很有典型意義的。以人為本,執政為民,這是我們黨的根本宗旨,時刻也不能忘懷!滄海高速公路建設,是我市當前工作中的一件大事,肯定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改革沒有現成的路可走,要提倡創造性地解決問題啊!」這是楚向前給朱一鳴的建議。
最近朱一鳴給楚向前打的電話挺多。有事說事,沒事崩坑。今天下午,朱一銘和楚向前扯了頓閑篇,隨後簡明扼要地向楚向前匯報了這件事情。
「楚書記高屋建瓴,朱某是茅塞頓開啊!哈哈,今後的工作,還要請楚書記多作指示!」朱一鳴笑得很開心。本待掛電話了,楚向前卻有了補充指示,「對了,那個于根順啊,我看和這事關系不大。工作主要是平陽縣委做的嘛!」
「這個于根順啊,是屬孫猴子的!哈哈,我看好這小子,敢打敢拼能成事!」朱一銘掛掉電話,落實指示精神去了……
楚向前正琢磨著「孫猴子」的事,付清一敲門進來,拿著兩份文件。
一份是《滄海日報》明天準備刊發的評論員文章,題為「讓我們去哪里祭拜英雄」。楚向前看了看,讓付清一回話,大意是文章沒有大的問題,《滄海日報》的步子可以邁得更大一些。
另一份是組織部轉來的請示,題為「中國啊共啊產黨平陽縣委員會關于設立藏馬山風景區的請示」。請示稱,擬將藏馬山區劃為風景區,設立科級管理委員會,建議藏馬鎮農技站站長于根順兼任管委會主任。同時建議將平陽縣所轄滄藏高速公路建設一應事宜劃入風景區管理。
楚向前沉吟了一下,在文件頭上簽批,「擬同意。建議藏馬鎮鎮長王思平兼任主任,于根順任副主任。請永平同志批示。楚向前。」
次日一早,王永平的批示送回來了,只有五個字,「同意,王永平。」
付清一拿著文件離開後,楚向前撥通了顧大同的電話。
顧大同似乎還沒睡醒,嘟嘟囔囔地說,「這小子非說我欠他個人情,把我灌得一塌糊涂!說實在的,如果不是這小混蛋趕到現場,這事啊,還不定鬧多大呢!」
「都幾點了還睡?你的請示,批了。」楚向前幾乎聞到了一股酒臭,雖然隔著條電話線,「這小混蛋,也太胡鬧了點。你得摁住這小子啊,不定什麼時候給你鬧個大亂子!」
「我摁他?我也得摁得住啊?」顧大同恢復了點精神,似乎也是一肚子氣,「這小子就不知道規矩兩個字怎麼寫!」
「哦,那算了!先磨練兩年再說。文件我收回了!」楚向前懶得跟顧大同叨叨。
「啊?別啊!我摁住他!還反了這小子了!我小老顧是什麼人?!」顧大同著急了,電話里傳來「砰!」地一聲,似乎是撞到床頭上了。
「楠楠怎麼樣?」楚向前撇了撇嘴,有些人活到一百歲也是毛手毛腳的。
「楠楠啊?好像有點情緒。昨晚我跟于根順喝酒,叫楠楠一起來,楠楠說有事,走了!」顧大同好像現在才想起來,這兩個小家伙之間,出現了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