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大姐保養得好啊!找個時間,可得讓我家風華向彭大姐請教!」
楚向前熱情地給彭佳讓座,並在旁邊的沙發上笑臉相陪。(_泡)付清一倒茶後退了出去。
滄海市委常委、統和戰部部長彭佳齊耳短發,年輕時是個女圭女圭臉,據說有童顏巨那啥之稱。年長之後心寬體胖,愈發看著喜慶。
八十年中期,彭佳之父彭南強,從滄海市委書記位置上退下來時,彭佳出任副市長。
彭佳為人厚道,並沒有太多城府,又是個與世無爭的性子,所分管領域雖經多次調整,左不過是婦女兒童、愛國衛生、民族宗教等邊邊角角的工作。
除老書記之恩萌外,也沾了括號女的便宜。雖然城頭變換莫測,彭佳卻一直順風順水地發展。九十年代初入常,也算是個老滄海、老常委了。不過,彭佳在常委會上很少發表意見。就算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彭佳也不見得堅持什麼。
通常就是,大家舉手她舉手,別人吵架她看熱鬧。和別的常委既沒有太深的交情,當然也沒有什麼齟齬。包括王永平在內,常委們通常稱呼彭佳為「彭大姐」。連熟悉的機關干部,也都「大姐大姐」地叫……
老彭說「沒事到你這里來坐坐」,是個什麼意思?楚向前雖然有點模不著頭腦,卻也有足夠的耐心,等待彭佳說明來意。
在熱情友好的氣氛中,市委副書記和市委常委就天氣、節日、健康等重要問題交換了意見,達成了共識,增進了友誼。
彭佳擺出閑聊的架勢,給楚向前講了一段往事。
說七十年代初,彭南強作為「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出了「牛棚」,又進了「五七干校」。種田、挑糞、養豬、做飯、挑水、打井、蓋房,牛馬干啥人干啥,豬狗吃啥人吃啥。雖然精神上極大豐富,改變了「做官當老爺的剝削階級壞作風」,保持了「無產階級朝氣蓬勃的革命青春」,身體卻不堪重負,日漸虛弱。
那一天,彭南強吃野菜中毒,口吐白沫,手腳抽搐,瞳孔都放大了。一個叫錢老根的老農民,從豬圈里舀了一瓢豬糞水,強行灌進了彭南強的肚子里。彭南強一通狂吐之後,又喝了錢老根熬的小米粥,居然恢復了健康。後來彭南強才知道,那些小米,是錢老根準備給兒媳婦坐月子用的。
七十年代末,彭南強恢復了工作和待遇,但和錢老根一直保持著聯系。錢老根有四個兒子,就二兒子還算是有點出息吧,就是平陽縣委書記錢樹志……
故事講完了,彭佳像是有點如釋重負的樣子。楚向前一直認真地聆听故事,頻頻點頭,感慨那段特殊的歷史。
片刻沉默之後,彭佳恢復了笑容,「你們家柳教授啊,是大才女。保養談不上,呵呵,和她交流一下煲湯經驗倒是可以的,楚書記要注意營養啊!」
「一定讓風華登門請教,哈哈,還真是值得期待!」楚向前熱情洋溢,親自把彭佳送到了電梯口。
回到辦公室,楚向前嘴角微笑,繼續喝茶。
錢樹志是想動一動嗎?縣委書記動,那就只能來滄海了。錢樹志才四十五六歲,還遠不到覓地養老的時候,平調各委局辦,大概也沒什麼意思。想升一格的話,又談何容易?
一個蘿卜一個坑。好多小蘿卜盯著一個大坑。狼多肉少,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彭佳手里畢竟有一票,輕描淡寫的事情,楚向前也願意給個面子,順水推舟。
彭佳手里畢竟只有一票,傷筋動骨的事情,楚向前也願意打個哈哈,隨緣而化……
「啊?老爸!」
楚向前正在沉思,卻突然被電話鈴聲驚醒。看了看號碼,連忙接了起來。
父子倆通話雖然不少,但多是楚向前請示匯報。老父親主動打電話,用兩只手都能數過來,楚向前甚至能一條一條的回憶,因為哪次都不是小事。楚向前心里一陣緊張,又有強烈的期待。
「向前,楠楠談男朋友了?」老父親單刀直入。
「夏天的時候,楠楠倒是帶回家一個小伙子。」楚向前吁了一口氣,原來是爺爺關心孫女。看來父親真的老了,孫女的事就是大事。從位置上退下來後,父親老得很快。楚向前內心唏噓。權利,真是男人的大補啊!
「為什麼不告訴我?」听口氣,好像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
「我覺得那小子太過跳達,不穩重,沒同意。」楚向前多少有點不以為然。
「是你談朋友還是楠楠談朋友?要你同意?」老父親火了,音量放大。
「爸……」楚向前雖然嘴上唯唯諾諾,心里卻是老大的不服氣。老頭子吃槍藥了?是不是楠楠告狀了?我只是沒同意而已,又不是反對!再說了,孩子的婚姻大事,我這當老子的還能沒點發言權?想當年我結婚……
「年輕人跳達一點有什麼不好?我看著你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就來氣!」電話里的老頭子火氣似乎不小,「說說吧,那小伙子怎麼個跳達法?」
龍生龍鳳生鳳啊!你這麼訓兒子,有意思嗎?你雅號「楚悶」,別稱「楚陰」,當我不知道……
楚向前雖然撇嘴,卻還是詳細地給父親進行了匯報。這小子先後掀翻縣公安局局長和縣委書記,最後還跟我討價還價,一定要搞掉市公安局長。評價是不知進退,不懂得讓籌碼發揮最大作用。過剛則易折,難成大事,甚至難得善終。
順便,楚向前還擇要匯報了滄海的政局形勢。莊無魚勢單力孤,出走已成定局。票數掌握近半,局勢不是小好。楚向前的手腕,當然不會瞞著老父親。確切地說,也瞞不過。
老父親向來心思縝密,最善運籌帷幄,把握全局。往往一語中的,決勝千里。只有讓父親全面了解情況,才能在關鍵時刻幫上忙。
楚向前的順利發展,與父親的權利是分不開的,更與父親的點撥分不開。至少是五五之數吧,父親從位置上退下來以後,後者更顯得彌足珍貴。
「你就這點能耐,危機不遠了!」听完楚向前的介紹,電話里傳來一聲嘆息。
「啊?」楚向前大驚失色。父親決不至于隨便捕風捉影,更不至于故意駭人听聞。父親說危機,那就是危機!
可是,危機所從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