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徙在九重殿足關了三天三夜。雖說放她出去如廁,陛下白天也開始差人給她送飯,但王黼第二天夜里又跑來,給她送來熱食,說是怕怠慢了六公主。人徙把他攆出去,警告他不要再來,免得露了風。曹紳也放心不下,來看她一次,便說要去求皇上放了她。人徙死活攔住,叫他不要再來,誓要給陛下留個好印象。
這三日,徽宗總覺著會有人來求他放了人徙,就如他等人徙對他求饒一般,可照樣沒等到。心下反而有點覺得吼她吼重了。到第四日早晨,陛下下朝來到九重殿時,侍衛見他要跪,被他止住,偷偷從門縫里頭一看,氣更跑得無影無蹤。只見人徙滿身灰塵,頭發凌亂,背影更顯單薄。盤腿在墊子上面對太宗像坐著,以為她在那里打坐,片刻就見她身子歪了一下,像是要睡著的樣兒,趕忙又坐好,頭一沉一沉地打瞌睡。徽宗心內笑了,命人開門,放她回去,囑咐她不準再惹事。人徙如臨大赦般叩頭,忙謝了恩,發誓不再犯。
及回到了宮里,丫頭侍從無不噓寒問暖,曹紳更是一把拉住,細細端詳道︰「瘦了。爺想什麼吃,我叫廚房做去。」
木格躲在人群里,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樣兒,滿身滿臉地打量,眼里全是關懷之意。人徙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別瞧了,你去給我弄水去,我要洗澡。一大桶啊,別想偷懶。」
木格巴不得一聲兒,飛一樣去了。曹紳也笑說去廚房準備,轉頭叫翠兒墨兒,卻哪都不見她兩個。一個侍從回道︰「管家還找她兩個呢,她們早知道殿下回來定要洗澡,一早采梅花去了。」
梅花?人徙模不住頭腦,腦中突然閃現出她在樓中偷看的一幅畫面,一個姑娘站在漂滿花瓣的大木桶前,給一位客人洗澡……想至此,她連忙拉住曹紳咬牙道︰「你怎麼回事兒?還不知道我的底細?讓她們采什麼花瓣?別給我來那一套!那都是樓里姑娘伺候客人的法兒!」
曹紳不知就理,也拍了下腦袋說疏忽了。正猶豫間只見翠兒墨兒拿了一籃子梅花瓣走進來,見了人徙就趕緊跑過來問好,墨兒邊端詳邊道︰「果然殿下在那里灰頭土臉的,讓我們伺候殿下洗澡罷!」說著拉著人徙就往屋內走,人徙心內慌得了不得,想回絕又想不出合適的理由。自己在九重殿地上墊子上滾了三日,滿身泥土,怎麼說才能不洗去?
「墨,墨兒,我自己來就好了,你們把水和花瓣倒進去就好。」人徙慌道,臉都漲紅了,毫不知伺候爺洗澡是宮中女子籠絡皇子的貫用招兒,既打定了要如此,怎可能放得了她?根本不由她多說,將她拉進內室床上坐著,自己和翠兒忙里忙外地準備,木格也滿頭大汗滿臉喜氣地往大桶里倒熱水,整個內室片刻就霧氣騰漫。
看著那蒸騰的霧氣,人徙徹底慌了,清清嗓子想發令說要自己洗,又生怕他們起疑,好好的宮內都如此,為何他就要自己洗?越發坐不住,只得站了看著他們忙活,心里「通通」直跳,自覺這次要徹底露底了。
翠兒墨兒看準備已得,將門關好,招呼她道︰「爺過來,我們幫你月兌衣服。」見她愣著不動,又笑道,「知道了,爺還是害羞不是?那我們出去,你進去了我們再來幫爺洗?」
人徙一听此話想趕忙答應,但轉念一想還是不得進來?于是又煩悶,皺著眉頭看她兩個,見她兩個一臉期待粉紅的臉蛋,突然點了點頭,心內了然,就微笑道︰「翠兒出去,墨兒留下伺候。兩個我不習慣。」
翠兒一听此言,臉頓時黃了,見人徙說得堅決,不甘心地低著頭出去了。墨兒笑著過來解她的紐扣,人徙一伸手握住她的下巴,拉向自己,頓時兩人臉只有不到一寸。
墨兒驚得無可不可,紅潤順著耳朵蔓延開來,看著那雙直直盯著自己的眼楮,身子幾乎軟了,想低頭,無奈被人徙捏著臉,只得閉了眼楮。人徙盯著那粉女敕如花的臉看了一看,伏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墨兒可是想如此?」熱氣噴進了耳洞,墨兒顫了起來,耳朵上又是一個溫熱,站立不住軟在人徙臂上。人徙笑了一聲,環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脖頸里,嘴唇緊緊貼在肌膚上,說道︰「翠兒可在看哦,我們到床上去罷。」外面的翠兒臉一紅,離開不敢再看。人徙輕扶住仍閉著雙眼滿臉通紅沉默不語的墨兒移至大床上,輕柔地將嘴唇復又蓋在墨兒脖子上,一邊解自己的衣服,一邊輕輕地把她衣服月兌掉。墨兒的手輕輕地推著她,但人徙動作依舊,還夾雜著時輕時重的揉捏撫摩,墨兒心覺結局已定,便不再反抗。等墨兒的衣服月兌光之後,人徙也只剩下內襯,再一層就見底。只見她深吸一口氣,望望仍閉著眼楮的墨兒,輕輕撫模她的臉,再在脖子上溫柔地蹭了幾番,對著墨兒的耳朵說道︰「你等我,我滿身是土,不能褻瀆了你。」說著快速站起來,將被子蓋在墨兒身上,走至木桶前將最後的衣服扯掉,快速跳進木桶中,水沒住肩膀,才長舒一口氣,竟不緊不慢地洗起澡來,直至水將涼,頭發也洗干淨了灰塵,伸頭看了一看墨兒頭埋在被子里,才拿過毛毯擦干,穿上準備好的中衣,心內一陣竊喜。轉身將外套也穿上,沖屋外叫道︰「曹紳,你在外頭說什麼?你給我進來!」
曹紳抓不住頭腦,邊回著「殿下洗好了麼」邊探頭進來,正想說自己並沒有說什麼,只見人徙對著他直使眼色,方明白過來,說道︰「小的說,方才杞爺來找殿下,小的回爺正在洗澡。」
人徙點頭兒道︰「怕是湯師傅要我做什麼功課。這不能耽誤,你先出去,我和墨兒說幾句話。」
曹紳笑著出去,人徙走至床邊,拉著墨兒的手,笑著親了一下道︰「今天不能陪你了,但我既然如此,便放不了你了。你且穿上衣服罷,我現在得去找六哥哥。」墨兒伸出頭來點了點頭兒,至此才睜開眼望著人徙出門去,臉上仍是作火燒。
人徙硬憋著走出六一宮,扶著一棵樹笑得直彎腰,覺得自己在樓內沒白呆,看到的好些都用上了。遂又收起笑容,撫了胸口大喘氣,直覺危險至極。方才看墨兒翠兒那個臉色,就知道這深宮與樓內一樣,姑娘們都是有手段的,方有可能麻雀變鳳凰。既然如此,便順了她們的意,又可消了好多人的心內嫌疑——至此和墨兒有了肌膚之親,至少一段時間內無人再謀這個意思。之所以敢大膽地好好洗澡,是因為女兒家被人月兌了衣服,就是想出來幫她洗,也因為羞澀不可能光著身子出來。
人徙自己又如此分析了一遍,甚覺自得,可想到自己與墨兒來了這麼一出,又說了那近似誓言的話,今後要如何收場?雖說本就對墨兒有好感,但怎麼可能了局?更甚者,自己月兌墨兒衣服時,怎麼也心跳得像擂鼓,幾乎喘出聲來?將人月兌了個精光,卻一點都不敢看,直把目光往脖子以上拉著,手直哆嗦。又不是不曾見過女人的,男人的也見了個遍。難不成是穿男子衣服也跟男子一樣喜歡女人了?
此念一出,人徙心內一沉,「 」往孫女乃女乃處走,心想既出來了總不能回去叫人生疑。一路走一路想自己是從何時起開始變奇怪的,走進神嫗居時也陰沉個臉,和往外走的印中撞了個滿懷,印中一把扶住她道︰「六爺,這是怎麼著了?誰欺負你了?」
人徙行了個禮就往孫女乃女乃屋內走,印中只得搖搖頭去了。屋內孫女乃女乃正在拿著針線刺弄,見她來了,忙站起來端茶端水,滿臉是笑,人徙不好意思起來,遂收了心思,想起來此的目的,將孫女乃女乃扶到椅子上坐好,倒了杯茶放到她手中,微笑道︰「孫女乃女乃看著還是挺硬朗,這我就放心了。最近不怎麼得閑,又才被陛下罰了,這早晚才來看您。」
孫女乃女乃將茶放到人徙手上命她暖暖手,笑著怪她道︰「听說了,在九重殿關了三天是不是?」見她點頭兒,孫氏接著說道,「我就吩咐你了,別惹事,你不听不是?真是個壞孩子。」
人徙想解釋,但望著孫女乃女乃那慈祥的雙目,心內一片干淨。遂改口,拉著孫女乃女乃的胳膊耍賴道︰「徙兒知錯,定不再犯了!」
兩人又說些閑話,人徙問道︰「孫女乃女乃,陛下喜歡些什麼?」
孫女乃女乃隨口答道︰「喜歡畫兒,喜歡字兒,還喜歡踢球。」又問道,「你問這做什麼?」
「想變了發兒的孝敬。」人徙賴皮般笑著,「我要做孝子呢。」說著又細細地問喜歡何畫兒,喜歡誰的字兒。孫氏心內喜她知道孝順,便一一地告訴了她。人徙心內記了,又和孫氏同用了中飯,磨磨蹭蹭一下午,至晚間才起身告辭。
出了神嫗居,心內又盤算了一路,將近日的日子打算定了。回宮後見翠兒悶悶地照應她吃晚飯,墨兒又說不舒服不好意思露面,心下反覺輕松,叫曹紳伺候她看了一個時辰書便上床睡了。次日一早便上學去,甚是用功,連湯漢都覺納罕,心下也自是喜悅。下了學不是寫字便是畫畫,還跟著趙杞的劍師傅學劍,雖一時半刻成不了氣候,但揮劍用氣越發像樣。遲了幾日,又四處打听誰蹴鞠是行家,穿著一身短打就要學去。曹紳以為她貪玩著魔,著實搶白了她幾遭,惹得人徙急道︰「曹紳,我不會叫你再跪一次!」
聞得此言,曹紳怔了一怔,才回道︰「若說踢球,那就只有高俅高太尉。」見人徙捋了袖子就要去,忙拉住吞吞吐吐,「爺不知道,這高大人,和幾位大人關系都好著呢。」
人徙愣了一愣,又笑道︰「曹管家你放心,若出事,我定會自保。」曹紳還猶豫,只見人徙連人都沒帶出門子去了。
出了院門,轉了幾個彎子問了好些人,才知高太尉白天總在三司(鹽鐵、戶部、度支)內當職,那麼多地方兒,今日怕是找不見。直至進了戶部,衛兵攔住,人徙拿了令牌出來,問高太尉在何處。
「高太尉不就坐那兒和王大人喝茶的嗎?」衛兵拿手一指,果見有兩人坐在大堂喝茶,像是在密談,頭湊得挺近。人徙攔住衛兵不讓他去通報,自己輕輕走至台階上,站在拐角靜听。
「王大人何必為一個J女費神不讓兒子知道,辦了這秋蘭罷了!」高俅捏著胡子,喉嚨里嘿嘿地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