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當然的,秦思陶以全校第一全區第一全省第一的成績通關了。
秦思陶上輩子對于省狀元這個名頭很是向往,結果真正落在自己頭上,還是有種踩在浮雲上的夢幻感。
記得上輩子看過一個令自己感觸頗深的笑話來著,說的是,小的時候我總為了上Q大或是上京大而猶豫,結果等我長大了,發現自己實在是想的太多了。
這輩子終于可以只把這個笑話當笑話了。
按照師傅林仁之的話是,做事不全力以赴的人,不成大器。
秦思陶曾經小心翼翼的反駁過︰「做事要留有余地,師父你咋不說要留一張底牌呢。」
林仁之恨鐵不成鋼的說︰「這就是你的底牌啦?學習好就是底牌啦?你就這點本事?你就沒點理想?」
于是秦思陶灰溜溜地遁走了。
秦媽秦爸高興的不行,兒子有出息,做父母的臉上實在是有光。
聞風而來的記者堵到了秦媽,秦思陶早就溜到師父家了。各種要求介紹學習經驗和教育孩子經驗的親戚鄰居熟人都找上門來,秦媽開始還很高興,可是很快就不勝其擾,和早就不耐煩的秦爸頂著回老家的名義跑路了。
秦思陶也沒得到平靜。
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各種請客宴,自己的、別人的,秦媽對著電話的嘮叨和怨念差點順著電話線穿過來掐得秦思陶不透氣,就只好乖乖地回家陪秦媽。秦爸聰明的以上班為借口遁了,于是大部分就是秦媽領著秦思陶接受眾人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洗禮。
秦思陶不勝其擾,終日盼望著有人能解救他于水火之中。可是師父也怕了秦媽的電話攻擊,不管。四師兄林城也受不了記者整天圍追堵截,另外還為秦思陶不上S大而是去了京城有被拋棄之感,加之秦阿姨確實很愛嘮叨,他也頂不住壓力對秦思陶的求救視而不見听而不聞。秦思行這個大哥干脆就躲在學校里沒回營城,三師兄林海是被秦媽宴請的一員,也不好放著秦爸的面子不來,大師兄裴鎮遠在京城,跟自己不是很親,也不好求他。至于二師兄,他只是在過年的時候踫見過幾次,更不熟,秦思陶壓根連想都不想了。
于是沒人可以幫忙的他在家感覺很煩悶。來來去去的人太多,小孩子也多,連金寶兒都不能放出空間來,省的被人眼熱或是被小孩子下手不知輕重傷了小猴子。
五歲的時候大表哥送的小狗阿福去年已經「老」了,阿福的寶寶就剩下大寶兒在師娘那兒,秦媽不喜歡養狗,家里就不再養寵物了。
忍了又忍,秦思陶真心覺得高考完了將近3個月的假期實在是太長了。
終于他以先去大學那兒實地考察準備準備的名義向秦媽申請早去京城了。但是明明還有一個月才開學,秦媽很不滿意,去這麼早干什麼啊。秦爸寵秦思陶,心知這些天老把小兒子拘在家里見客,人來人往的讓他煩了,但是還有一個月,住哪里啊,于是反而說讓秦思陶回姥娘家住幾天。
秦思陶想起有一年沒回老家了,回去看看姥娘姥爺也好。
秦思陶的爺爺女乃女乃在秦思陶出生前就去世了,秦爸出來當兵之後就把房子和地都讓給秦爸的大哥秦思陶的大伯了,回去沒有地方住,要去村里相熟的人家湊活著睡,而且大伯家所在的地方是有名的貧困縣,條件實在不好,秦爸心疼兒子,知道兒子學醫有那麼一點潔癖,不喜歡住別人家,只包了車接來大伯回家吃了一頓升學宴。姥娘家還沒來得及去,就讓秦思陶自己回去吧。這小子,有錢的很,比他老子強多了,讓他自己請客去吧。
秦思陶樂顛顛地自己回老家了。秦媽對自己兒子放心的很,絕對不會有人能拐了他去的,就說是晚幾天再過去。
就晚了這麼幾天,讓秦思陶撿了個空子,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起因有兩個。
第一,他剛回姥娘家那天又踫見小舅媽在院子里摔摔打打的指桑罵槐,給姥娘姥爺添堵,小舅照舊听而不聞。
第二,大舅得知外甥回家了,听到風聲得知他要有大出息了,想要請秦思陶回家吃個飯拉近拉近關系。秦思陶看大舅一臉憨厚的討好他,姥娘姥爺雖然平時也氣他不夠孝順,但是心里照舊是疼兒子的,也勸他去吃個飯,但是自己卻是不去的。秦思陶剛逞了逞口舌之利把小舅媽氣著了,也不想把還湊活的大舅關系也給斷了,上輩子他雖然不算孝順,倒也還湊活,起碼秦媽一直沒跟他斷了來往,于是就去大舅家吃飯了。
結果大舅媽陰陽怪氣的給自己男人下了個絆子,本來听說秦媽得意洋洋的炫耀了他兒子考了個省狀元要去京城上大學,而自己兒子卻是初中還沒畢業就輟學打工了,心里自是酸溜溜的又覺得秦媽的得意很刺眼,自家男人居然還叫外甥回家吃飯!請客吃飯不花錢吶?錢這東西,照著自己兒子話花多少都不心疼,向著別人的兒子花上一塊錢也讓她難受!結果大舅吩咐了大舅媽一聲,到了飯點兒拉著秦思陶回到自己家的時候就看見她端上了一碗餃子放在桌子上,桌子旁坐著他大兒子李東和小兒子李南。
然後,沒了。
大舅的臉漲紅了超大舅媽吼︰「不是讓你做一桌子菜招待客人麼?你這敗家娘們怎麼這麼不知道禮數啊!」
大舅媽彪悍的對吼︰「外甥算什麼客人?請客不花錢吶?到底誰敗家啊?我辛辛苦苦的為你操持這個家你好意思為了外人吼我!天吶!我不活了!」
秦思陶看著,被氣樂了。自己這個大舅媽也是個奇葩。為什麼這麼極品的媳婦都被自己舅舅們娶了呢。
上輩子自己這個大舅媽干的最損陰德的事情是把地里的姥爺的墳刨了土墊溝。這地還是姥爺分給他家的呢。或許這世上冥冥之中真是有神靈,結果半年不到,她自家兒子就開著拖拉機撞了車,把剛攢下的一點家底給賠了個精光。
這輩子嘛,秦思陶掃了一眼桌子上可憐巴巴的一碗餃子,看了看也覺得尷尬的兩個表哥,說︰「大舅你我還有事,先走了。」
小心眼的秦思陶立刻就跑了趟鎮上,定了鎮上最大的飯店,付了定金定了十幾桌菜,飯店老板痛快的說定了第二天不接待外客,全部用來置辦秦思陶的升學宴。
秦思陶在這家飯店吃了一頓,慢悠悠的回了村子,也沒回姥娘家,直接跑到了李良老頭那兒。
這些年雖然回老家的日子不多,但是秦思陶一直堅持給李良寫信,李良老頭雖只是在秦思陶提些醫藥上的問題的時候才言簡意賅的回個信,但是見面的時候完全沒有生疏之感。
進了屋,秦思陶就自覺地找了筆開始寫請帖,這寫帖子的紅紙還是他在鎮上專門買的呢。
李良笑罵︰「猴兒,你又抽什麼風?」
秦思陶頭也不抬︰「寫帖子請村里人明天去鎮上吃我的升學宴。」
李良狐疑的看著磨墨的秦思陶︰「你這毛孩子弄什麼升學宴,你媽不是還沒回來嗎?」
秦思陶抬頭笑眯眯的說︰「就是因為我媽還沒回來才請啊。」巴拉巴拉把大舅小舅家的事兒一說,完了說︰「不能老讓他們給我姥娘姥爺添堵啊,我也得給個回禮才是。」
李良皺了皺眉,秦思陶就知道他又要說什麼行醫之人要中正平和之類的話了,搶先開口︰「孔子都說了,‘以德報怨,則何以報德?以直報德,以德報德。’」
李良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你啊。還是過于年輕氣盛,不知道分寸。」
秦思陶笑眯眯的︰「我還小嘛,村里人心里都清楚。我都沒有以直報怨,就是惡心惡心他們罷了。」
李良心知秦思陶也頑固的很,還是想勸勸他,畢竟這是自己這些年來最喜歡的小輩了。「你把全村人都請了就是不請他,就能惡心到他麼?這世上無賴之人,你還是估計得太少了啊。」
秦思陶巴巴的挨家挨戶的送了請帖,村里人也很好奇,秦媽不在,這小孩子自個操辦的升學宴干啥呢。但是听說是在鎮上最大的飯店,也都答應了。
秦思陶用電話通知了大姨小姨家,叮囑大表哥早些來幫他。
姥娘姥爺一大早就被秦思陶通知了今天在鎮上辦升學宴,嘮叨秦思陶做事一點也不跟大人商量,在這麼好的飯店訂了宴席得過貴啊,村里人送的禮金一定是按平時的分量的,這實在是劃不來。
秦思陶也不敢告訴姥娘姥爺他就沒想著要回收點禮金,就是為了給大舅小舅添堵,口里應付著把姥娘姥爺推讓上了早訂的三輪車去了鎮上,只于早到的大表哥,就讓他去在門口坐了收禮金吧。
秦思陶和姥娘姥爺出門的時候,正好踫上了小舅和小舅媽。小舅媽照例罵罵咧咧的,姥娘姥爺的臉拉了下來悶不吭聲的。秦思陶毫不客氣的跟小舅媽對瞪了一眼。小舅媽想起前一日這小子的厲害,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小舅默不吭聲的進了伙房給燒飯。
結果吃完飯小舅去地里干活,看村里男人們幾個幾個的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自己靠近了就不說了,心下狐疑。結果干活干到太陽有些大了,扛了鋤頭往回走,發現平時在地里干活的村里人都不在了。村子里也比平時空蕩了許多。
正疑惑的時候,看到自己嫂子怒氣沖沖的上門了。兩個平日里不對付的妯娌湊在一起破口大罵秦思陶這個小白眼狼,請了全村的人就閃下自己兩家,氣沖沖的要去鎮上找他麻煩。
秦思陶他大舅今天剛好被鄰村的人請去幫忙蓋屋去了,一天給10塊錢還管飯,大清早的就走了。大舅媽出門去地里干活,嫌熱就早早的往家走,結果正好遇上村里的女人結伴一起說說笑笑的往村外的公路走,大舅媽耳尖,正好听到什麼「秦思陶」「有出息」「升學宴」「鎮上飯店」的字眼,看到這些女人穿著平日里吃喜酒之類的時候穿的齊整衣服,當下把人攔下要問個明白。正好這些人里面有大隊書記的老婆,看不上這小家子氣的女人,諷刺了她幾句,把大舅媽氣的渾身發抖。沖回家,看到自己男人不在,兒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瘋玩了。正生著悶氣,小兒子李南急呼呼的回來了,後邊跟著拉長了臉的大兒子李東。
一進家門李南就嚷嚷︰「娘,村里的小子們說秦思陶下了請帖請他們家去吃他的升學宴,你咋現在才回來啊,咱什麼時候去啊。」
「什麼?升學宴?帖子?秦思陶這個小兔崽子!」男人不在,去妯娌那兒看看請他們了沒有!
大舅媽又是慶幸又是生氣的發現小舅媽也完全不知情。于是結成暫時統一戰線的兩妯娌在秦思陶姥娘的院子里破口大罵。
大舅媽看小叔子回來了,就叫他領著她們去鎮上飯店。
小舅听了原委,滿眼復雜的看了這兩個女人一眼,轉身進了伙房燒飯,不理會這兩人。小舅媽怒了,摔摔打打的罵自己男人,見這家伙照樣跟榆木疙瘩似的不說話,就拽上自己女兒,和大舅媽一起搭伙著去鎮上。大舅媽也拽上了自己小兒子。大兒子不去,說是嫌丟人,被她罵了兩句。
鎮上的飯店不算多,這倆女人挨個打听了打听,找上了秦思陶請客的那家。
村里人看秦思陶在這麼好的飯店請客,分量還很足,菜色很豐富,吃的很高興,一直夸秦思陶有本事有前途來著,看秦思陶笑眯眯的听著,覺得自己給的紅包有點少了。見兩個女人找上門來,熱鬧的氣氛一滯。
听著這倆女人帶著孩子撒潑,紛紛明白了秦思陶只剩下這兩家沒請。
看著這兩個破口大罵的女人,村里人也不覺得秦思陶不厚道了,只暗嘆這兩個目光短淺的女人連這麼好的親戚都得罪得狠了,以後人家發達了看在老人的面子上不找她們麻煩就是好事了。
姥娘這才發現不是兒子們來的晚了,是秦思陶壓根就沒請,臉色一下子難看了。兒子再怎麼不好,現在還沒干出秦思陶上輩子那種把自己和老伴趕出自己家門的事兒,姥娘還是很心疼兒子的,一時間對著秦思陶臉色很難看,被姥爺拽了一把,瞪了她一眼。
秦思陶看到姥娘瞪自己,也難受的很。心說昨天李良說的對,無賴之人確實不好打發啊。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惡心到了。
村里人吃人嘴短,這個時候紛紛支援秦思陶,譴責這兩個女人。
大隊書記老婆跳出啦,冷嘲熱諷︰「呦,現在急眼了,當初干嘛去了。叫你們不孝敬老人,看,遭報應了吧,自有孝敬老人的晚輩看不下去。你要是對人家稍微好一點,人家能這麼對你?人家這麼對你就算好的了,不就是請客沒請你嘛,要換我我早就報復你了。」
村里人紛紛附和。
秦思陶看著漲紅了臉的大舅媽和一臉桀驁不遜的小舅媽,看著放聲嚎啕大哭的表妹和難堪的開始抹眼淚的只比自己大幾個月的小表哥,又看了看沉著臉坐著的姥娘,心里很無奈。
李良和姥爺坐在一塊兒,看秦思陶如此尷尬,搖了搖頭,決定幫他解圍,說了秦思陶被大舅請回家去沒吃到飯的事兒,對秦思陶他姥娘說︰「小孩子年紀小,心眼不大,嫂子你要是心里不高興,教育他幾句就是,不要氣壞了自己身子。」
李良聲音不算大,可也不小,起碼周圍的人都是听見了。原來有對秦思陶不滿的,也都轉了臉色,譴責這大人忒不是個長輩的樣子。
和姥娘姥爺李良坐在一桌的都是村里的長輩,他們一開口,舅媽們傻眼了。這時秦思陶緩過勁兒來了,讓步了︰「是我的過錯,趁著我媽不在,自作主張請了這頓升學宴,讓長輩們看笑話了。」
小舅媽猶自不服,大聲嚷嚷︰「誰信啊,要是那個女人不給你錢,你能請得起這鎮上最貴的飯店?肯定是那女人出的鬼主意!死賤人不要臉居然讓你這小孩子出面給我們難堪……」
「住嘴!」秦思陶氣的發抖︰「這請客的錢是我投稿掙的稿費,你自己沒能耐就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沒能耐賺不了這點小錢啊?我媽怎麼著你了?你憑什麼這麼辱罵我媽?你,你這個潑婦!你不孝敬公婆,不照顧丈夫孩子,整天好吃懶做,你是不是看我媽孝順老人有個好名聲你嫉妒得發狂了?我請客不請你怎麼了?你這種女人,我不屑的搭理!你有什麼立場來鬧?」
小舅媽被秦思陶疾風驟雨般的譴責氣的臉都白了,一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號︰「李勝利你這個不要臉的我被你外甥欺負了你也不來幫我!你姐讓她這個小兔崽子罵我!哇~我不活了!你們李家村的人都欺負我!」
大舅媽拽著小兒子張口結舌,看著村里人紛紛對著自己和地上撒潑的女人怒目而視,心里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