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割舍
葉晴不是個習慣把心事說出來的人,就算真想說的話,也要分對象。更新最快讀看看
迄今為止,在葉晴走過的二十一年人生里,听她碎碎念過的人,不超過三個。
夏花毫無疑問是其中之一。
當葉晴耷著頭,把放她鴿子、失蹤一晚,以及剛剛如何遇到林喬,韓震又是如何把他們嗆了順帶把自己賣了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和夏花說了遍。
「花,你說那個姓韓的是什麼意思呢?」葉晴倒坐著椅子,手疊扣在椅背上,把臉埋在臂間,悶聲問夏花。
這個問題,從韓震應林喬約開始,到她下車回到寢室為止,她整整想了一路。
問號像一只只綠油油的問號,歡月兌的尾隨葉晴,如今正頂在她頭上,發霉狀。
「你說話啊,花……」半天沒得到回答的葉晴抬起頭,可憐巴巴看著躺在半高連體床上「坐月子」的夏花。
夏花把每個月那幾天都當坐月子,任何活動課程全面,整人慵懶的像只樹袋熊抱著她的樹被子。
夏花由平躺的姿勢轉為側身,透過窗欄桿看著葉晴,「想知道?」
「嗯。」葉晴點頭,表情很認真。
她亟需夏花的意見。
夏花把臉往下伸了下,朝葉晴鉤鉤小指,「過來……」
葉晴依言起身踮腳扒在床沿上,「你說。」
「給我沖杯紅糖水來。」
早在第一次見唐安柏、見韓震時,葉晴就有這種想法,如果那晚被撞的是夏花,就什麼苦惱都不會有了,夏花這不按套路出牌的個性,怎麼看,怎麼和他們像是一國的。
看夏花裹著被子,吸溜著紅糖水一臉愜意,葉晴很苦惱,「你倒是說話啊,他是什麼意思呢?」
「傻子,看上你了唄。」夏花摟著杯子,一臉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看著葉晴。
懷疑被證實的瞬間,葉晴突然釋然了,「可我沒看上他。」
說完,葉晴伸手從夏花桌上拿起本雜志,三兩頁的翻看起來。
夏花嘆口氣,把杯子從嘴邊放在床邊的鐵欄上,玻璃踫觸金屬,叮一聲。「你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鄭斌那個王八蛋,早點看清是福氣。」
「都過去了。」葉晴說的很平淡,夏花卻知道鄭斌這件事對她的傷害有多大,畢竟葉晴的家庭……
她把杯子沿著護欄從左挪到右,又從右挪到左,茲茲的聲音要葉晴一陣心亂,「別弄了……」葉晴拿著雜志,像趕蒼蠅一樣,朝頭頂的夏花一揮。
「心煩,如果你也矛盾,為什麼不去試一試?」
夏花的話在葉晴耳邊平靜的化開,好,她承認,自己對韓震是在某個瞬間的確會產生種莫名的情愫,但葉晴認為,那並不是愛。
葉晴覺得,她早就沒了愛人的能力了。
就拿鄭斌來說,雖然是前男友,但除了牽個手,接個吻外,很少有要她怦然心動的時候。
「你不是也說,選內褲如同選男人,一定要舒服的嗎?既然內褲都那麼高的要求,那男人自然也要精挑細選了……」
本來打算以夏花那套理論結束這段對話的葉晴,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夏花堵了個嚴絲合縫,很多次,特別是現在這種情況,葉晴真很懷疑夏花讀的不是模特系,而是哲學系,還是對鄧爺爺理論深刻研究過的那種。
夏花說︰內褲舒不舒服,試了才知道。你不試,怎麼知道這個男人的大小尺寸不合適。畢竟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葉晴感嘆之余,又覺得這句話哪里透著點不對勁,好像有點□呢……
純良如她,沒多想,把東西給夏花安頓好,就道別回了寢室。讀看看
夏花盯著閉緊的門,眼楮彎了一下,心里有了計較。
葉晴打開寢室門,剛好外出的室友也才回來,拎著兩個大口袋的琴子看到葉晴,隨手扔了一包過來給她,「你的,一件羽絨服,一條圍巾。」
正值冬天,學校洗衣機又壞了,多數學生受不了冰冷的水溫,都選擇把衣服送去洗衣店洗。
葉晴不舍得奢侈,只是選了兩件「難洗」的送去。
「謝了琴子。」葉晴笑著接過袋子。
「嗨……跟我客氣什麼。」琴子一揚個哈哈,「中午想吃什麼?去買飯,給你帶一份。」琴子邊放東西邊問。
葉晴看看表,已經十一點多了,「兩份,兩份新疆炒面,夏花今天估計也要在寢室吃了。」
琴子一撇嘴,「還有她啊……」
葉晴的唯二閨蜜之一,與葉晴關系親密,卻與她另外一個閨蜜夏花不很對眼。
葉晴對此很難理解。
「去,去,兩份!」她拿出飯卡,硬塞進琴子的手里。
鬧別扭的琴子被推走了,葉晴把衣服從袋子里拿出來,坐在椅子上,盯著手里的圍巾發呆。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晚,它是圍在韓震脖子上的。
一想起男人,葉晴就心煩。
平安夜的舞會,她是不打算去的,既然如此,這條圍巾就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牽絆,不管怎樣,得先把她處理了。
名片!
葉晴突然想起那天馬鳴給了自己一張名片,在哪呢……
盯著手里那一團疑似名片的東西,葉晴有點欲哭無淚。
現在,葉晴只能慶幸,自己選擇的是干洗,不是水洗,不然……
她小心的把對折的名片黏住的兩半分開。好在只是正面的字被洗沒了,里面的還隱約可以見到。
Eecutveanager—Sean執行經理—肖恩
人名之後分別羅列了辦公電話,傳真,以及私人手機,公司名的部分被刮花了,看不清,葉晴想想,總歸是馬鳴爹媽開的什麼大公司罷了。
把那些無關緊要的想法統統從大腦里掃蕩走,葉晴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
內容如下︰
馬鳴,韓震的圍巾我干洗好了,什麼時候你能來幫拿下嗎?
想想,葉晴又補充了一句︰別告訴韓震,你來就好。
對馬鳴的誠信度十分存疑的葉晴還不放心,第三次鍵入了一行字︰如果你不告訴韓震,我就……
省略號的意猶未盡代表著無限的可能性,葉晴自信,麻將的誘惑……
馬鳴會上鉤。
等了一會兒,那邊「果然」回復︰時間、地點。
葉晴一愣,馬鳴看上去大大咧咧的,說起話竟也干練。
敲定了時間地點,琴子的飯也買回來了。
和琴子嗑了幾句,葉晴一身輕松的提著飯上朝夏花寢室去,她以為今天就可以徹底擺月兌和韓震的牽絆。
她不知道,但凡韓震的羈絆展開,就好像冰山露出一角後,掩埋在水層之下的巨大潛力爆發,僅只是個時間問題。
葉晴定的地點是DH大學生一食堂,她拿著一摞書,準備交了東西就去圖書館。
此時,飯口早過了,食堂二人很少,葉晴看時間還早,就撿了個座位。
葉晴身邊,偶爾有吃好飯的同學經過,所以當一個人在她身邊站了足半分鐘後,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對,抬頭一看,竟是……
鄭斌看葉晴發怔,自己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愣愣的說,「我可以坐這里嗎?」
葉晴想說不,可鄭斌就不給她機會,竟大喇喇的拉了凳子,坐到了對面。
「小晴,我想和你談談……」鄭斌把手交疊著放在桌上,垂首對葉晴說。
一個月的時間並不長,可卻足夠要「小晴」這個詞在葉晴的思維空間里成為一個陌生詞匯。
她身子微動,眼楮凝在英語口譯外宣版第四單元第七行一個詞組上——Spltpersonalty——譯成,人格分裂。
如果可能的話,她也十分想把听覺能力分離出體,那樣就不能听到鄭斌的聲音了。
鄭斌低緩輕柔的聲音,曾是安撫葉晴緊繃神經的一個避風港,學業、生活種種壓力時,她就喜歡靠在鄭斌懷里,听他輕輕的說話。
可現在,他說的一切,對葉晴來說,就像一場笑話。
鄭斌說︰小晴,你別和林喬一般見識。
鄭斌說︰小晴,林喬她脾氣不好,你讓著點她。
鄭斌說︰小晴,林喬的爸爸是教導處主任,得罪她對你沒好處。
鄭斌說︰……
鄭斌說︰……
葉晴笑了一下,正「口若懸河」的鄭斌本來就是邊說邊拿眼光瞄她,見葉晴笑了,嘎的收住嘴型。
「小晴,你……」他看著相處兩年的前女友,突然覺得笑著的她有點陌生。
「鄭斌。」葉晴合上書,收起笑,靜靜看著鄭斌,「你是在勸我不去舞會和林喬比舞嗎?」
「額……」對面的男生先一愣,半天才點頭,「嗯……」
說完,他又想挽回什麼似的,急著說︰「小晴,我真的是為你好,得罪林喬對你沒好處的,真……」
再不屑听鄭斌這套「虛假」理論的葉晴 的起身,看著被她突然動作嚇到還在愣神的鄭斌︰「鄭斌,我不認為林喬是那種喜歡被‘代表’的女生,下戰書的是她,無論我接戰與否,想取消,請她自己來找我。」
「還有,就是你所謂的‘為我好’,我不需要。」
葉晴的語氣很平靜,卻要鄭斌听的一陣發寒。
他伸手想攔要走的葉晴,「小晴,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怎麼……」這麼犀利……
就在鄭斌努力想把葉晴同印象里那個溫柔如水的女孩板正重合時,他的動作連同沒說出的話,一同被一個人攔了下來。
「你已經沒權利踫她了。」
韓震的出現,讓葉晴意外,也同樣要鄭斌發 。
「你,你怎麼來了?」老鼠怕貓,剛剛還鎮定自若的葉晴,怕韓震。
葉晴眼楮睜得老大,很驚訝于馬鳴竟會叛變這件事……
沒理會葉晴,韓震直接站在了鄭斌面前,睨視著有些底氣不足的男生。
「以前她如何與你有關,今後她如何再與你無關。」韓震在鄭斌面前,慢速說著。
鄭斌卻早已手握成拳,想力爭什麼,卻發現連點反駁的理由也找不出來,是他選擇了林喬,放棄了她……
鄭斌把腦子里那些發酸的想法拼命晃掉,「那也與你無關!」
有點氣急敗壞的他站直身子,倨傲的看著韓震,「別以為我沒看到,那天在校門口,是另外一個人來接的小晴……你不是她男朋友。」
「哦,是嗎?」韓震表情未變,腳步卻隨著話退後一步,站在葉晴身旁。
等葉晴反應過來時,手已經被十分霸道的握進一個掌心了。
「那現在呢,有關了嗎?」
韓震面色如常看著葉晴,葉晴則一臉的想爆發,但看到鄭斌那張發白的臉,又覺得現在爆發似乎有點早。
她莞爾一笑,突然釋然了。「鄭斌,這次是我和林喬的事情,參與與否,你說了不算。」
葉晴頓了頓,隨後深吸一口氣,「你的‘關心’,我不需要,更不稀罕……」
鄭斌什麼時候走的,葉晴一點不知道,她發現時,自己早已淚雨如注。
因為她突然想起當初媽媽簽下離婚協議時說的一句話。就是這句話,要她把前一秒還想著找韓震算賬的念頭拋開了。
媽媽說︰只要你過的好……
是不是所有女人,一旦身陷愛情,就……
葉晴在感懷母親的悲涼,別人卻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葉晴由攻擊型裝甲狼,變成現在的溫柔似水小綿羊,需要一秒。
韓震站在一旁,眉頭皺緊也只需一秒,半天,韓震才伸手一把將葉晴摟緊懷里,「你就那麼舍不得他……」
極少有情緒表現的韓震今天的唇抿的有點緊,話也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乍一被圈進火熱胸膛的葉晴,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正被一個「半陌生」男人摟著時,就開始渾身不自在。
「你放開我、放開……」
從這次開始,葉晴懂得了,在這個男人面前,一切的抗議都是無效的。
抗議換來的,只是更稀薄的空氣。
就在葉晴以為自己要斷氣時,環住她的手臂一松,自由的空氣夾著冰冷的溫度再次把她包圍了。
「咳咳,韓先生,出于人道主義‘援助’的謀殺,同樣也是要坐牢的!」葉晴漲紅著小臉,撫著胸,看韓震。
她不想把那個擁抱引深理解出什麼別的意思。
突然葉晴又想起什麼,「你怎麼來了!」
「你不是要我來拿東西的嗎?」戾氣盡去,恢復平靜的韓震凝著葉晴,表情認真。
「啊?哦!」被提醒才想起來的葉晴手忙腳亂的把圍巾拿出來,遞給韓震。
邊行動,邊還心里詛咒著馬鳴的不講義氣。
男人把東西接在手里,姿勢卻沒變,反而伸手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來。
葉晴看他低頭好像在找什麼,正考慮是不是要先走,韓震就把手機遞到自己手里。
「第二句是什麼意思?」
第二句?
葉晴滿頭問號。她低頭一看,大腦轟的一下炸開了,緊接著臉也紅了。
「能解釋一下,什麼叫‘別告訴韓震,你來就好。’」
「就那麼怕我嗎?」
韓震說著,伸手把葉晴碎在外面的一綹頭發掖在耳後。
男人的指,像接了高壓電一樣,隔著幾毫米的空氣在葉晴耳廓激出片片火花。
「額,這……」葉晴慌亂的退後,躲在一個自認安全的距離長度上看著韓震,「為、為什麼你會有這條短信?」
韓震靜默三秒後,說。
「你發我的……」
自作孽不可活,從沒有人規定派名片時一定派自己的。
葉晴盯著夏花建議自己試穿的這條「大尺碼」內褲,有點怯場的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