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求婚
十幾年的親情，一夕作別，僅是點頭之交。
葉紹望著漸漸遠去的車標，想著她臉上靜到滴水的平靜，心中悵然若失。
「走吧。」葉紹看了眼畏縮身後的葉耀杰，聲音冷淡。同樣是沒有血緣的，但這個「弟弟」又怎麼能和他的丫頭比。葉晴是獨一無二的，是他的寶……
韓震說那話，該死！
計程車的廉價車尾燈打了個閃，甩了一條霓色圓弧，調頭與剛剛韓震車子離開的方向背道而去，而存在于這兩個男人間的戰爭，也悄然拉開。
時間向來是個很彈性的東西，對裴元這種無憂無慮的，一天只不過意味著看太陽爬上來再落下去，盯著一只螞蟻從窗口爬進來再偷粒面包渣出去，或者是從王子家的小女乃狗爪里偷出小皮球三次，再被雷碧追三次罷了。
而對裴元來說輕松無慮的日子，在別人那里就完全變了一副模樣。
位于S市城北區的R科研所里，葉紹站在一排技術人員身後，眉頭皺的很緊。
葉紹領口微開，袖子半挽到手肘處，小半截胳膊露著支在黑色電腦椅上，對身前的技術員問，「有門兒了嗎？」
留著小板寸的技術員搖搖頭，「數據過的去，速度就快不了，追求速度，程序就出錯。」
手指又在鍵盤上翻飛了一會兒，小板寸突然一陣猛撓頭，拍下鍵盤懊惱的說︰「葉總，咱們都做了四個月了，就是核心區這塊怎麼也做不出，怎麼辦啊……」二十幾歲的小板兒寸扭著脖子可憐巴巴的看著葉紹。
他的話葉紹早知道，可再听一次還是要他扶在靠椅背上的手指又緊了一分。
實驗室的窗外，一棵長了幾十年的梧桐早已金黃了滿樹，剛好一陣秋風吹過，葉子便嘩啦啦趕集似的落了大半樹。
葉紹循聲看去窗外，拍拍小板兒寸的肩膀︰「不能辦，也要辦……」
因為……那四個板塊做了和沒做是一樣的，只有那第五個核心板塊才是他需要的。
「再加把勁，試試綜合編續下……」葉紹又拍了下年輕人，出門去接電話了。
電話是長途，美國來的國際長途，葉紹岳父打來的。
白皙年的話翻來調去的還是老三套，無外乎是催促葉紹快點完成他最關心的E計劃，再有就是提醒葉紹記得「關心」他的寶貝女兒——葉紹的老婆——Lsa。
「知道了，爸，一會兒我就給Lsa打電話。」對這些在他耳朵邊磨了幾年的話，葉紹早就連皺眉這種反應都懶得有了，他只是表情平靜的做著慣常的機械化回答著白皙年的話。
「只是，爸……」葉紹不是個愛服輸的人，可四個月時間的毫無進展，這個美國畢業的計算機高材生也少了些底氣，「只是E計劃的核心模塊遇到了瓶頸，實驗成功，可能還需要一段……」
葉紹沒想到，向來嚴厲刻薄的老丈人，這次竟沒對他的失利提出過多的苛責。電話那頭，白皙年笑聲極大，隆隆的在葉紹耳邊響起，他愣了下，隨後把電話放遠了些，「爸，是有什麼辦法了嗎？」
……
掛了電話，葉紹久久站立在走廊深處的窗子前。上通下直的藍色落地窗，一條安全防護的橫在葉紹腰部，像把刀一樣斬斷了他所有的自信。
本以為只要他再努力一下就可以擺月兌這一切，本以為他做出E計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擺月兌白老頭，挺胸抬頭的留在國內，然後和葉晴……
可現在，不單單E計劃道途受挫，連葉晴也……
柳錚拿著文件夾到了實驗室門口，算敲，伸到一半的手在撇到地瓷磚上那團黑影時又收了回來。相處這麼久，即使是混在一大群人里，她也能一眼把他認出來，更何況是一個要她疼過無數次、幾乎已經疼到麻木的背影了。
「總裁……」稍微遲疑之後，她緩步走過去，站在他身後，輕喚了一聲。
葉紹的沉默出現在當下，出了給兩人間平添尷尬外，毫無其他。柳錚拿著文件夾的手緊緊的攥著藍塑封的邊緣，指尖擠出一個個月牙白，顏色同她的臉色相差無二。
「總裁，有份文件需要你簽一下，如果現在不方便，我待會兒再來……啊！」
伴隨著文件落地的聲音，白紙紛飛中，嬌小被巍峨緊緊摟進了懷里。柳錚的腳尖微微月兌離地面一小塊，這種不著地的虛空感由于懷抱的堅實很快就散去了。
她有點激動，半天顫顫的伸出手，回抱住了葉紹，「項目不順利，慢慢來就好，急壞了身體可不好。」
「我病了你會心疼我嗎？」帶著濕潤的潮氣，葉紹的氣息熱熱的吐在了柳錚的頸上。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女人的眼神微微晃動一下，之後說︰「我會。」
語氣堅定的說出答案那一秒，柳錚幾乎以為自己離他又近了一步。
情人同愛人的不同就在于，愛人會攜手同你一直呆在天堂，而情人卻隨時會在下一秒把你從天堂推向地獄。
「可她不會……」
葉紹的話是真情而發，卻無意外的又給了柳錚一個遍體鱗傷。
懷里的女人把臉埋進他的衣襟，也不管他們這樣會不會被別人看到，現在的她就想自私的抱住這個男人，那樣她會覺得他是屬于她的。
「韓先生那里實驗好像有些進展，下午見時，他邀你晚上聚一聚……」
晚上的聚會，某個人應該會在的吧……柳錚睜得很大的眼楮，有點干。
听了柳錚的話，心情極差的葉紹突然有種感覺，關于懷里女人的感覺。
具體是什麼，他說不出來，但他對柳錚的話卻是听進去了。已經很久沒見丫頭了……
葉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的這個決定，讓這個堅強了快三十年的男人，第一次落淚。
自從韓震開始全心投入到E計劃當中去，像今晚這樣的聚會就已經幾個月再沒有過了。
抓著話筒在沙發上打滾的馬鳴，像半干了幾天的魚突然又重新被扔回水里一樣——重獲生命的感覺。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燒了我！」費翔的一首老歌經由馬鳴嘶吼出來，總能輕而易舉的給听者一種嗓子被勒的感覺。
葉晴握著手里的隻果汁杯子，抿嘴直往韓震身後躲，「他以前就這樣嗎？」笑容止不住的從她臉上往外溢。坐在韓震另一側的唐安柏接過她的話，說︰「你算說對了，他是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原地。」
撲哧，葉晴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隻果汁被這一笑險些沒灑出杯子。
韓震從她手里接過杯子，把她身子扶正了些。
男人想讓她「嚴肅」點，可葉晴偏不，她胳膊支在韓震膝上歪著頭，煞有介事的問，「真好奇你們是怎麼忍的呢？」
韓震輕撫著流淌膝上如瀑的長發，半天才慢悠悠說了句，「忍著忍著就習慣了。」
咳！噗！吱……！
咳是葉晴掩口咳嗽；噗是唐安柏噴了嘴里的酒；而吱一聲嘛，自然是馬鳴手中的麥克風在某種靈壓下發出的怨念抗議之聲。
馬鳴低頭弄他那根麥克風拖線的時候，已經整頓好表情的葉晴扒著韓震的背問唐安柏，「夏花呢？她怎麼沒來？不會是你又欺負她了吧！」
房間里的燈光雖然很暗，但葉晴話出口時，唐安柏那發苦的表情她還是看的真真的。
「你這話說反了吧……」狐狸的眉毛在抽筋。
狐狸抽筋，葉晴也抽筋，只不過位置是從眉毛轉移到了肚子，她捂著肚子勉強控制著語調，一字一句的問︰「你確定是夏花欺負你，不是你欺負夏花嗎？」
葉晴說著，眼楮還不時的看唐安柏一眼，亮閃閃的總給唐安柏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然……不是了。」在尊嚴與妻嚴間，唐二最終還是留條退路的選擇屈從于後者。
看著門縫里探著的那雙「貓眼」，葉晴也不得不感嘆下，狐狸就是狐狸，給他挖坑，人家未必會跳。
「還算你識相。」門開了，一身大領口風衣黑色窄腿褲的夏花依在門旁，看著屋里，面色不大好。
「 啷！嗡……」夏花的聲音不大，卻足夠嚇掉馬鳴手里的麥克風。于是這晚，在其他幾人各懷心事的時候，馬鳴卻專心的做了小半場的電器修理員。
馬鳴這個人證明了一件事，某些人之間的關系就是天生注定的，就像馬鳴每次見夏花都會立馬少爺變孫子，當唐安柏遭遇夏花則意味著一個新時代妻奴的誕生。而夏花對從她身後跟出來的葉紹，就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型的了。
葉紹進門時臉上的表情，並不比葉晴自然多少。但他終究不是葉晴，臉色只微微轉了一下，就恢復了正常。「丫頭，不歡迎我嗎？」
初融之雪般的笑容，卻在化不開結在葉晴心里的冰了。「哥，你來了。」
葉晴把身子從韓震膝頭收了回來，卻無意的又往韓震身邊坐了坐。
「哥，坐這兒吧。」她指指不遠處，對葉紹說。
幾月不見，葉紹總覺的葉晴對他又疏遠了些，心里雖然不好受，可他還是極為紳士的坐了過去。
一個圈子里的人玩兒久了，突然多了個「外人」，不自在是可想而知的。
馬鳴照舊在狼嚎，唐安柏和夏花也是如常的斗著嘴，可坐在韓震身邊的葉晴還是一身的不自在。今天的聚會是一個星期前韓震就提早告訴她的，本來葉晴想著好久沒聚的幾人好好玩一玩，也借機要韓震放松下，可多出來的這個人，實在……
沒呆多一會兒，葉晴就遁到外面去多清淨了。
在洗手間里蘑菇了好一會兒的葉晴出來時，毫不意外的看到等在外面的葉紹。
此時的葉紹，被燈光晃的看上去清瘦了許多。他盯盯的看著葉晴，含笑著說，「丫頭這幾個月不大見，是生我的氣了嗎？」
葉紹的頭不高不低的直視著葉晴，字句清楚的說，「我知道你是氣我隱瞞了R總裁的身份，但畢竟我和韓震是競爭關系，希望你能懂。」
大大的手掌模著葉晴頭，感覺同以前一樣，也不一樣。
「我怎麼會生哥哥的氣呢？」低頭半天的葉晴揚起頭，對著葉紹燦然一新，味道同之前竟也不同了。
略微低悶的心情跟著葉晴一路回到包房，推門站在包房門口，葉晴半天還沒反應過來這屋里的一團黑是怎麼回事。
「人……呢……」
在她猶豫著是邁步進屋還是退出房間等葉紹過來時，一股猛力就在這時突然把她拉了進去。
「美人兒，進來吧！」
「」調戲的話卻絲毫沒要葉晴緊張，相反，她肩膀一松，嬉笑著說，「夏美人兒，和你家唐先生怎麼玩到這來了。」
抓著她的手突然放開了，夏花的聲音也突然飄乎乎的有點遠︰今天你是主角哦……
葉晴就像只遠離大陸的小島，孤零零被拋棄在大海中。
恐懼漸生的時候，暖暖的音樂聲突然響起。
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頭頂一團朦朧的月亮漸明，淡藍色的月光下，韓震單手後背，慢慢的朝她走來。
紅絨盒子裝的鑽戒呈到葉晴面前時，葉晴的小心髒也隨著那不斷晃動的光突突的跳了起來。
「本想等你畢業了再說，但……」韓先生實在不想矯情的說什麼想在他生日這天同她求婚的肉麻話，直接就把戒指往葉晴面前一遞︰「嫁我吧。」
馬鳴開始撒歡，吱吱的開始吹口哨，上躥下跳的像只猴子；夏花唐安柏雖不至如此，也是拍了好多下巴掌。
而作為當事人的葉晴眉眼卻在這時突然嚴肅起來，半天，她啟齒輕輕說︰「我、不、要。」
剛剛還很歡騰的一屋子的人全被葉晴的話弄楞了，站在門口，撫著門把手的葉紹一陣心悸︰難道丫頭不喜歡他？
他心中突然燃起了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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