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昔半夢半醒中給一記清脆響亮的炸雷驚醒,張開眼楮就看到正前方陰沉的天空一條火舞銀蛇似粗大耀眼的閃電直劈到天地交接的地方,旋即又一聲驚雷轟然炸響,震撼人心。
白羽的腰背挺直,緊緊的靠著椅背,俏臉雪白,明媚的眼楮里有驚悸的神情,顧昔就有些好笑,昨晚她雌虎似的與陳華章對峙都毫無畏懼,沒想到居然會害怕閃電打雷,忍不住笑著打趣她︰「是不是做了虧心事,害怕給雷劈?」
「呸!你才有虧心事呢!」白羽羞惱的白了他一眼,過了會兒才輕聲說︰「小時候媽媽上夜班,自己在家,遇到打雷的時候,藏在床底下都還嚇得不行……」
顧昔抿了抿嘴唇,收斂了戲謔的心思,從昨晚到現在她嘴里說到的只有母親,至于父親卻從來沒有听她提起過,即便不了解她的家庭情況,也能想象這個容貌嫵媚、內里潑辣的女孩兒大概有著不願提起的回憶。
「停車!」顧昔叫了聲,伸手解開了安全帶,白羽驚了下,叫嚷起來︰「你要干嘛?這可是在高速路上,你……」忽然想到他是不是要方便,又不能攔著不叫他去,往後面看了眼,筆直的路上空空蕩蕩的沒有車輛,才緩緩的靠邊停了車,才一停穩顧昔就打開門跳了下去。
下了車看到天地全貌,才發現了一幕奇景,鉛雲密布的天穹中央一道縫隙,有陽光射下,將縫隙邊緣的雲層映照得通明絢麗,天邊有閃電不停閃耀,瑰麗奇幻、震懾人心,勁風卷動濕冷的雨珠打在臉上微痛,能看到不遠處給狂風吹得倒伏搖晃的小樹。
顧昔站在路邊的隔欄前,狂風漫卷著衣襟,身體給帶的都有點身不由主的感覺,眼楮像給什麼吸引著似的死死盯著在風里搖搖欲折的小樹,想要知道它究竟能不能堅持下來,或者最終屈服于大自然的狂暴?
改變中國醫藥產業的現狀,重整中醫藥行業的秩序,在世人的眼中是不是也和這棵跟狂風作對的小樹一樣,不自量力,愚蠢可笑?
逆勢而為從來不是聰明人的選擇,或許自己應該借著從資料庫里得到的東西發一筆橫財,然後痛痛快快的享受人生?單憑楊氏千金方就足夠攫取普通人一生難以企及的財富,又何必非要選一條荊棘密布、阻礙重重,幾乎看不到希望的絕路?
顧昔握拳的手緊了緊又松開,自嘲的笑了笑,得到資料庫之前,渾渾噩噩的混日子,哪里會想這些東西?那時候的理想就是發筆小財,衣食無憂,等到無意中獲得了資料庫,腦子里醍醐灌頂似給灌輸了大量的信息,懂的多了,對自己人生的想法也多了起來,人心難測,有時候就連自己也未必真正懂得自己,他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是個有著多麼高潔抱負的人,說到底,或許只是為了那點不甘心吧?
好不容易活一輩子,總要留下點什麼,不至于如秋葉冬雪化作塵埃給風吹散便了無痕跡。
白羽等了好一會兒不見顧昔上車,心虛的拿眼角掃了眼,看到顧昔傻了似站在路邊一動不動,壓根就沒有在方便,不曉得這家伙哪根神經沒搭對,眼看著電閃雷鳴,大雨壓境的勢頭,氣惱的降下車窗大喊︰「喂!你撒尿還要選良辰吉時嗎?」
顧昔愣了下,啞然失笑,轉到駕駛室打開門,叫白羽坐到一旁副駕駛的位置,「我開吧,速度快點……」顧昔啟動了車子,依依不舍的最後看了眼那棵東倒西歪卻執拗的不肯斷折的小樹,朝面色古怪的白羽笑了下,「你開了這麼久也累了,閉上眼楮休息會兒……」
雖然沒有駕照,顧昔的駕駛水平要比白羽好太多,吉普車在他的操控下異常平穩,白羽昨晚獨自在招待所里幾乎都沒怎麼睡著,今天又開了大半天的車,一直都靠著股子初掌方向盤的興奮勁頭支撐,這時神經松弛下來,就覺得困頓襲來,腦袋一點一點的打起了瞌睡。
顧昔見白羽睡著,漸漸提起了車速,想著在大雨來臨之前趕到江州,結果進入江州地域才發現這里根本沒有下過雨,雖然不是碧空如洗,卻絕對沒有暴雨來臨的跡象。
他對江州的地形不熟,看白羽睡的香甜,就想找個地方停下車讓她再睡一會兒,高速出口的時候停了下,白羽就揉著眼楮醒了過來,原本就顯得眼神迷離的桃花眼還帶著幾分惺忪,有種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迷人媚意,白生生的小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吐字含混的嘟囔了一句︰「到哪了?」
不用顧昔回答,路邊牌子上「江州歡迎您」的大字就給出了答案,眼楮隨意的掃過儀表台,看到上面的顯示的時間怔了下,揉了揉眼楮,哇的一聲尖叫,不可思議的瞪著顧昔,「這麼快?你飛來的吧?!」
「是你太慢好不好?」顧昔給她突然的尖叫嚇了一跳,沒好氣的說,也不和她糾纏這個話題,「餓了吧?想吃什麼?說好請你吃大餐,江州的飯店隨便你點!」
白羽鄙夷的撇了下嘴角,「明知道我對江州不熟,不過我倒是听說過這里有個福臨天水閣好像還不錯的?」
「真想去?」顧昔瞥了眼小手托著下巴作向往狀的白羽,「除了貴,未必就肯定比別的地方好在哪里,不過既然答應了你,就听你的。」
白羽抿著嘴輕笑,「逗你呢!估計也就是食通天那樣,華而不實,幾千塊都不一定能吃飽……我想一想啊,去吃吧!」
顧昔對洋快餐向來沒有格外的喜好,看白羽倒是一副歡悅的樣子,信守諾言的點頭說好,想起上次去卓洋的時候看到附近有的招牌,徑直將車子朝那邊駛去。
雖然早過了午飯的當口,餐廳里仍有不少人捧著咖啡、冷飲之類的東西在閑聊說笑,年輕情侶居多,給人一種悠閑愜意的氛圍,白羽眼尖,看到窗邊有張空桌,拍下了顧昔的胳膊,「我去佔座,你點餐!」急急忙忙的沖了過去,唯恐給人搶了先。
顧昔排上隊才想起來自己身上一分現金都沒有,無奈只能跑回去跟白羽借錢,「你這家伙太過分了吧?說好了你請我的……」白羽忿忿的嘀咕著,從口袋里掏出張百元鈔票,顧昔伸手接錢,腆著臉笑,「回頭還你雙倍……」
「顧少千萬的身家,請美女吃這種東西也太吝嗇了吧?」譏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顧昔訝然的眨了下眼楮,心里生出詭異的感覺,想著自己和趙東瑞是不是前世宿怨?跟冤魂纏身似的,上次去卓洋能踫上,這次才進江州就又撞上了?
轉過身就看到那張掛著淡淡嘲笑的英俊面孔,凜冽的眼神里卻是濃濃的敵視和恨意,大概是把自己當成了情敵?
「難道趙總不是來吃東西的?跟趙總比起來,我哪里有身家可言?」顧昔驚奇的問,掃了眼在趙東瑞身後探頭探腦,滿臉好奇的小美女,身材苗條高挑,黑白分明的大眼楮靈動有神,粉妝玉砌般靈秀可愛得像漫畫中走出來的人物,饒是見慣了美女,仍不禁暗贊了一聲,嘴上故意問︰「幾天不見……趙總又換助理了?」
趙東瑞的臉色登時就黑了,哪里听不出顧昔挑撥的意圖,盯了眼滿臉迷惑的白羽,心里也不得不承認這女孩兒嬌媚無端,難得可貴的是看起來女孩兒年紀很輕,那種無意中散發出的媚態和天真清純的氣息混雜著,格外誘人,對顧昔就越發的嫉妒怨恨,冷笑著諷刺︰「哪里比得上顧少左擁右抱,四面逢迎,不過要勸顧少一句,小心雞飛蛋打、玩火**……」
「你不會告訴青竹吧?」顧昔故意做出緊張的表情,「趙總應該不是那種背後說人壞話的小人……」
趙東瑞給顧昔戳破了心思,恨不得一拳砸扁眼前這張唇紅齒白的漂亮臉蛋兒,礙著二叔的鄭重警告,勉強克制住當場翻臉的沖動,冷冷的哼了一聲,「要是沒做虧心事又何必怕別人說?」
顧昔撇了下嘴角,小聲嘀咕︰「我又沒有漂亮的女助理……」
趙東瑞轉身就走,也顧不得風度儀態,再待下去只怕真的就忍不住要用拳頭發泄怒火了,顧昔聳了聳肩膀,嬉皮笑臉的朝一頭霧水的白羽猜測說︰「可能他尿急?」
奇怪的看著沒有跟趙東瑞一起離開的小美女,「你老板都走了,你還不趕緊跟上?」
「你就是顧昔?」小美女的聲音甜美悅耳,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饒有趣味的盯著顧惜猛看,目光大膽,一點也不遮掩對顧昔的興趣,絲毫沒有少女通常面對陌生男子的羞澀。
顧昔點了點頭,好奇的問︰「你知道我?」轉念一想,以趙東瑞對自己的痛恨,跟身邊人大罵自己並不是很難理解的事情,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就是你跟我哥搶我未來的嫂子?」小美女的話讓顧昔暈了下,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關系?不過也听出來這個小美女跟趙東瑞的關系大概不是自己想的那樣,趙東瑞的妹妹?
正琢磨這女孩兒的身份,耳朵里就听到她嘖嘖的聲音,「我哥還真沒說錯,你的確是個小白臉兒……喂,小妹妹,小白臉兒沒有好心眼兒,你要小心點呦!」最後一句卻是對白羽說的,說完咯咯笑著,兩手插在口袋里,搖搖擺擺的循著趙東瑞離開的方向走出了快餐店。
顧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嘀咕了一句︰「有病!」
白羽雖然不曉得趙東瑞的來歷,也能看出來這位「趙總」和顧昔絕對不會是朋友,女人的八卦心理發作,好奇的問︰「你是不是搶了人家的女朋友?那人看你的眼神簡直恨不得把你碎尸萬段似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顧昔從白羽的目光里看到警惕的神色,哭笑不得,簡單的給她講了下和趙東瑞的恩怨糾葛,「你今天看到的卡里的那些錢就是從他手里弄來的……」
白羽恍然大悟,「難怪呢,你先從人家手里騙了一大筆錢,又跟人家追求的女孩子糾纏不清,他恨你也情有可原了。」
「首先,那是一筆交易,你情我願,不能稱之為騙!其次,我跟周青竹最多只能算是普通朋友!」顧昔沒好氣的糾正白羽話里的語病。
白羽也沒跟他爭論,很有些羨慕的說︰「說起來一個藥方子就賣了那麼多錢,這錢還真是不值錢呢,還有藥品代理權……你說給我介紹的工作不會是……」白羽意識到了什麼,呆若木雞的看著顧昔,手指間捏著的薯條掉了都沒有察覺。
顧昔贊賞的朝她挑了下拇指,嘿然一笑,「丫頭反應不錯,恭喜你猜對了!」
白羽嘴里直呼上當受騙,心里卻有著躍躍欲試的興奮,曉得自己將要參與運作一個公司從無到有的誕生過程,那種期盼絕不是一份普通的工作能比擬的,更何況顧昔開出的薪水也遠超她的期望元老哦……白羽美滋滋的想著,稍微恢復了些冷靜才意識到這樣一來顧昔就變成了自己的老板,然後就想起了他要自己給他做私人秘書的那些玩笑話,心里禁不住生出種怪異的感覺。
午後明媚的陽光中,兩個人在打著冷氣的快餐店里相對而坐,男的俊美、女的嬌媚,像極了一對珠聯璧合的情侶,隔著櫥窗似巨大的落地玻璃,著實吸引眼球,讓無數來來往往的行人頓足回顧
填飽了肚子,顧昔帶著白羽去卓洋商廈買了台筆記本電腦,又把她送到了江州賓館,開了兩個相鄰的標準間。
「有時間盡量多熟悉下國內醫藥市場的情況,我還有點事情要辦,等我晚上回來再說!」
這次來江州要辦的事情比較雜亂,要把周氏和遠景拉上船,總要做些臨陣磨槍的準備,帶著白羽也不好去松林苑住。
出了賓館,顧昔開車直奔江州傳染病醫院。
「你好,請問田淑芬在哪個病房?」江州傳染病醫院住院部的服務台,顧昔禮貌的問值班的護士。
護士年紀不大,姿色頗佳,給顧昔彬彬有禮的陽光笑容晃了下,竟有些臉熱心跳的感覺,「啊?你是來看田淑芬的嗎?」
顧昔點頭說是,小護士低頭裝作查找資料,心里卻在想著這人真帥,「我們醫院有規定,你要看田淑芬的話需要做一下登記……」小護士遞給顧昔紙筆,「姓名、年齡、聯系方式……哦,還有工作單位!」
顧昔也沒多想,按照她的要求寫下了自己的資料,「顧昔……」小護士念了遍,看到後面的電話號碼,藏在服務台後面的小手興奮的攥成了拳頭,再看到年齡就有點傻眼了,才十八?還是學生?
「田淑芬在隔離病房,你坐電梯上八樓,到值班醫生辦公室問一下就知道了。」小護士無精打采的說,頓了下,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了,你認識田淑芬的女兒嗎?這個月醫療費轉賬期都過了,可田淑芬的費用都還沒到賬呢,月末她就要停藥了……」
顧昔笑了笑,「我就是來給她交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