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鷺社,對曹英和孫治二人來說都絕不陌生,當年在剛接管陶然居的那些日子,為了了解其他同行經營棋社的做法,曹英曾經走遍京城的棋社棋樓,當然,那時的他還沒有現在這樣的知名度,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有時在某家棋社一泡就是大半天,大家只以為他是畢業不久,一時沒找到工作用下棋來消磨時間的社會閑散人員,誰會想到這個年輕人會是京城四大棋社之一——陶然居的掌門人。
汽車駛離範全忠所居住的隻果園小區,沿著馬路向南開了約有五六分鐘後來到了一個丁字路口,左拐後再開兩分鐘,穿過一座居民小區,前面是一條商業街,街左是古城影劇院,街右的一排商鋪,賣服裝的,賣電器的,賣食品的,賣五金的,賣彩票的,一溜排開,五花八門兒,生意馬馬虎虎,比起市區的那些商業街那是差遠了。
放慢車,順著古城影劇院東邊的岔路拐進去再往前三十來米,烏鷺社的四尺多高招牌赫然出現在二人視野之中。
熄火,下車,鎖門,完成這一系列動作之後,曹燦和孫治將目光投向那塊頗有些年頭的牌匾,有關烏鷺社的資料不自覺地涌入了腦海。
——烏鷺社,北京地區資格最老的民間棋社之一,始建于上世紀八十年代,創辦人董學文,和那時大多數的棋社一樣,受聶衛平在中日圍棋擂台賽上的十一連勝所引的圍棋熱潮所影響而迷上圍棋,將買斷工齡所得的四十萬元全部投入,辦起了這家棋社,起先只是租用三間平房做為營業場地,中間起起伏伏,輝煌時也是真輝煌,慘淡時也是真慘淡,總之,大體也就維持在一個不虧不賺,略有贏余的程度。後董學文年紀大了,將棋社交給其子董亮管理,董亮其人自小長于棋社,學習之余,便是在棋社里和棋迷玩耍,久而久之也喜歡上了下棋,且在棋上表現出了相當的天賦,十歲不到,就打遍烏鷺罕逢敵手。可惜的是,董學方面實在缺乏頭腦,現兒子在圍棋上的才能後沒有及時送入道場接受業業系統訓練,而是任其在自已的棋社和那些業余棋迷廝殺鏖斗,錯過了夯實基礎的最佳時期。這樣的結果導致其棋風具有典型的業余草莽特點,凶悍有余而細膩不足,中盤攻擊力不輸職業高手,官子收束卻欠缺奈性。所以在這些年的業余比賽中雖不乏擊敗天王巨星的壯舉,卻終因穩定性不夠而難以奪冠。不過,雖然圍棋上的造詣只能停步于業余一流而無法再進一步,但正所謂失之桑榆得之東隅,在接手烏鷺社後,董亮經營方面的才能得以展現,近十年的打拼,不僅將半死不活的烏鷺社搞得是紅紅火火,而且鳥槍換炮,從原先那三間平房搬到了現在這坐寫字樓中,成為京城聞名的四大棋社之一。
總之,這位烏鷺社的現任掌門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角色,只希望今天董亮有事兒不在里邊。
吸了口氣,定了定心神,「走」,曹英帶著孫治走進了烏鷺社的大門。
也許是因為上午的關系,烏鷺社里的人不是很多,棋下大棋室二十多張棋桌里僅三分之一左右有人在下棋,另有七八個人在旁觀戰。
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曹英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假裝看窗外街道的景象,孫治則裝作沒事兒人一般晃進棋室,左轉轉,右轉轉,尋找範全忠的人影,大棋室找過一圈沒有見到,又去小棋室踫運氣去了。
「喲,誰呀這是?!」閑著沒事兒,曹英掏出煙來,剛把煙叨在嘴上,還沒來得及把打火機掏出,門簾一挑,從外邊進來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個子很高,紫紅的面孔,頭剃的極短,只在頂心留下薄薄一個不規則的三角桃心,女的三十已過,眉清目秀,身形均稱,雖算不上多漂亮,但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男的進到屋里眼楮就四處張望,似是在找什麼人,曹英因為不想被人認出,所以自已一個人呆在牆角,但也正因為如此,那個人很快便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三步兩步走了過來。
听聲音是朝著自已,曹英轉過身來,這一看,心中暗自叫苦,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越是不想見什麼人,偏偏就是撞見什麼人——來者非是旁人,正是烏鷺社的負責人,董亮。
說來也巧,平時董亮一般只在下午來烏鷺社看看有什麼事情需要處理,可今天他媳婦要去星座商廈買件春裝,非要拉著他一起轉轉,買完衣服,看時間快到中午,于是也就不再回家,直接來烏鷺社了,到了烏鷺社外,見門外停著一輛現代車很眼熟,一看車牌,認的,好象是曹英常開的那輛,心中奇怪,莫非是曹英來了?于是趕緊進來,果然找到了曹英。
「呵,董哥,跟嫂子約會去了?」
曹英心里叫苦,臉上卻表情如常,笑著站起身來和兩個人打招呼。
「呵,什麼約會,老夫老妻的,哪兒還有那個調調。呵,你這個大忙人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串門?真是蓬蓽生輝,三生有幸,來之前怎麼不先打個電話呢?坐了有一會兒了吧?」董亮笑著問道,他清楚,曹英決不是那種閑來無事,喜歡串門聊天的人。
「有事兒路過您這兒,順便進來坐坐,不然不是怕您見怪,說我過門不入,不給您面子嗎?」曹英笑道——被孫治纏上,這一時半會兒肯定是難以月兌身了。
「哈哈,說的對,朋友嘛,就應該常來常往,媳婦兒,給聚香閣打電話訂桌,難得曹老弟過來,一定要好好招待招待。」場面上的事董亮是很擅長的,馬上熱情的招呼媳婦安排中午的宴席。
「別別,不用了,嫂子,別打電話,真的不用了。我是真的有事兒,一會兒就得走。」
不管找得著找不著範全忠,曹英都不可能把時間花在這里,見董亮的老婆真要找電話,連忙攔住。
「什麼事至于急成這樣?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事情再忙,它也不能不吃飯吧?別不好意思,跟我還見外,不把我當朋友嗎?」董亮把臉一板,假作生氣地問道——曹英越是急著離開,他心里的疑團就越大,難道對方要做的事兒不能讓自已知道嗎?
「不是,真的不是,董哥,我是什麼人您還不知道嗎?要是沒事兒,我能大老遠跑古城這兒來嗎?這次就算兄弟失禮了,改日,改日我請您二位吃飯好不好?」曹英極力推辭。
「哦,倒也是。你要是真有急事兒,我也不能攔你,不過兄弟,你要辦什麼事兒?能不能跟老哥說一說,不是老哥我吹牛皮,古城這一片,咱好歹也算有點面子,甭管什麼事情,多多少少總能幫上點兒忙,這點把握還是有的。」董亮見曹英推辭的很堅決,便轉而求其次,只想知道對方的來意。
曹英淡淡一笑,心說,告訴你為什麼?當我是傻子嗎?
「呵,一點兒小事,我自已可以處理,就用不著麻煩您了。」他答道。
「呃」董亮臉色一沉,「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什麼?我怎麼了?」曹英一愣,連忙問道。
「如果真的是小事,那就沒什麼好急的,吃一頓中午飯算的了什麼?如果急著走,說明事兒絕不會是小事,既然不是小事,為什麼不跟老哥講?是不是看不起老哥,覺得說了也沒用?」
董亮抓到曹英前後話中的矛盾之處,以子之矛,陷子之盾,頓時讓曹英處于兩難之地。
這個家伙,真是屬狗皮膏藥的,粘上了就揭下不來。
曹英心中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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