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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英回到了陶然居。
很多人想問他今天百勝樓之戰的結果如何,可見到他陰沉沉的臉色都識趣地閉上了嘴,于是陪同曹英一同前往的孫治成為便成了眾人追逐的目標。
論下棋,孫治的水平只能算作一般,屬于那種低手眼中的神,高手眼中的菜,但論起口才和表現力,能比他更強的人還真不多見,不然的話,怎麼會成為陶然居的外聯部長?
曹英回自已的辦公室去了,樓下大廳就成了孫治的天下,被包圍在人群核心,孫治很有一種成為明星的感覺,展開三寸不爛之舌,充分發揮自已的口才,把自已親眼見到的,還有在對局室听到的全講了出來,當然,中間免不了添油加醋,補充一點自已的想象發揮——什麼叫民間創作,什麼神奇傳說,很多故事就是這麼來的。孫治口才即好,中間又穿插有眾多知名高手的點評論述,這一番即席表現有如說書先生一般精彩,听得開心,講的得意,講到之處,孫治是口沫橫飛,觀眾是贊嘆連連,就差拍手叫好,喊幾聲‘噫’了。
「哎,怎麼回事兒?孫部長,你那是干嘛呢?」
不知什麼時候,曹雄回來了,剛想上樓,卻听到大廳里亂亂轟轟,全不似平日里那種安安靜靜的景象,心中納悶,便進來看看,想搞清楚出了什麼事兒,結果看見的卻是孫治在眾人的包圍中正眉飛色舞,連比劃帶晃腦袋地講著什麼,于是氣不打一處來,心想,你孫治也是陶然居的重要干部之一,陶然居花錢請你是為了好好管理棋社,多多的賺錢,你說你不好好的干自已的本職工作,在這里當什麼說書先生,真把自已當成單田芳了嗎?
曹雄不是曹英,曹英雖不能說脾氣有多好,卻是一個顧全大局的人,曹雄則不然,那是一個直來直去,脾氣上來什麼也不管的主,用東北俚語講,那就是一個‘吃生米的狼崽子’,怎麼喂也喂不熟,前一分鐘可以和你稱兄道弟,後一分鐘就能跟你拍桌子瞪眼楮,故此,陶然居里沒幾個人不怵他。
一見是曹雄,孫治不敢怠慢,連忙從人群中間擠了出來,「呵,二少當家的,我沒什麼,下午我不是陪少當家去百勝樓看烏鷺社和棋勝樓的對決去了嗎?回來後,這些人拉著我非要打听情況,不說還不行,沒辦法,所以我就和他們說了幾句。」他忙著解釋,把責任推到那些好奇的棋迷身上。
「哦,是這樣,結果怎麼樣,誰贏了?」曹雄對比賽的結果也很關心。
「棋勝樓贏了,烏鷺社輸了,烏鷺社上的是董亮,棋勝樓派出的是一個叫王仲明的人。」孫治答道。
「王仲明,咦,這個名字好象听過,有點耳熟。」曹雄想了想後說道。
「您當然耳熟啦。還記得上次金鈺瑩來咱們這兒和你對局的事兒嗎?當時王仲明就在場,臨走的時候還跟李亮嘀咕了幾句。」孫治提醒道。
「,噢,想起來了,嗯,能贏董亮,這個人還是有兩把刷子。」提到上次和金鈺瑩的對決,曹雄是記憶猶新,不僅是在那次對局中,出現的定式新手讓他驚出一身冷汗,更是因為金鈺瑩的容貌和氣質使其無限著迷,故此,連帶著對那天發生事情的印象也格外深刻。
「可不只是兩把刷子,觀戰室里的高手對王仲明這盤棋的評價非常高,說這是一盤白棋的完勝局,王仲明這盤棋的發揮,完全是職業級的水平,董亮根本不能稱其為對手。」孫治表情非常豐富地說道。
曹雄听了,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切,別又犯添油加醋的老毛病,還職業級的水平,你知道職業水準是什麼概念嗎?就董亮那種李逵式的野路子,贏他一盤有什麼難的,至于捧成這樣嗎?」他對董亮從來沒有什麼好印象,當然,他也有這樣的資本,一個業六棋手,怎麼會讓他這個曾經拿過全國冠軍的職業三段放在眼里。
「這個,嘿嘿,二少當家,我就這麼一說,您就這麼一听,您別太放在心上,不過我覺得您最好還是去看一下你哥,比賽回來路上,他的臉色很難看,而且一句話都沒有,好象是心理負擔很重。」孫治什麼人?那也是老油條了,他自知犯不著和曹雄爭辯,就算贏了也沒好果子吃,所以想個理由把人請走,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是嗎?好,我上去瞧瞧,好好照顧生意,別聊天兒聊的忘了正事兒!」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一听曹英情緒不太好,曹雄馬上急著去見,臨走還不忘吩唯一聲,叫孫治不要太散慢了,終究這里是棋社,不是茶館,喜歡聊天兒,外邊有的是樹蔭涼。
總經理辦公室里,曹英正對著棋盤在苦苦思索。回到陶然居後,他就把自已關在這里復盤研究剛剛進行的那場對決棋譜,越是研究,越是驚嘆于白方招法的精妙,以他的水平,居然從頭至尾找不到一步可以稱之為失誤的地方。
王仲明!從哪里突然冒出這樣一位高手,自已怎麼從來沒有听說過呢?
門敲兩響,沒等曹英回應,曹雄便從外邊直接進來,「哥,听說你看完比賽後情緒不太對勁兒,怎麼回事兒?」他直接了當地問道,同時打景著曹英的臉色,果不其然,和孫治說的沒有兩樣。
「噢,你回來的正好,幫我看看這盤棋。」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擺棋研究,最好幾個人一起討論,不同的思路想法踫撞在一起,說不定就能擊發靈感的火花,明天自已就要代表陶然居出戰,面對實力強大的對手,今天一定要想出應對的策略,不然明天肯定會是一場苦戰。
「哦,是剛在百勝樓下的那盤棋嗎?听孫治講,這盤棋是白棋的完勝局,董亮輸得連褲子都要當了,我正想見識見識,那個叫王仲明有多大道行。」
這個提議正合曹雄心意,那是真想知道,所謂職業的表現到底是價真貨實的評價,還是孫治一慣喜歡吹牛說大話的拔高。
于是,曹英將對局棋譜從新擺了一遍,一邊擺,一邊把自已的想法和在對局室時別的高手的想法,以及賽後復盤時對局雙方的感想講說著。
一開始,曹雄還帶著幾分不屑的心態看兄長擺棋,時不時還插上幾句,批評雙方行棋不是那麼高明之處,但是,隨著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多,他的神情也變得越來越嚴肅,不知不覺中,那種玩世不恭的神情早已飛到九宵雲外。
棋擺一半,曹雄坐直了身體,「不用擺了,從右下角黑棋走出壓的疑問手後,董亮就再沒緩過勁兒來。這步壓的確是有些問題,不過從雙方這局棋中所展示出來的的境界明顯比黑方高出一籌,除右下角四路尖沖的騰挪外,白棋通盤並沒有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妙手,但行棋不疾不徐,當強則強,當弱則弱,順水行舟,給人以一種行雲流水的感覺,只看到董亮全盤忙著打入,治孤,逃命,白棋始終牢牢地把握著全局的主動權,一點點的把優勢變成了勝勢,這份掌控全局安全運轉的功力,的確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要不,明天這盤棋我去下?」棋譜是不會騙人的,從棋局的進程中,曹雄感受得到白棋那種滴水不漏,八方呼應的嚴謹步調,這的確是職業棋手的風格——追求的不是妙手,而是對棋局的整體把握,他有點擔心,自已的哥哥能不能應付這個人。
「不行,我已經說過明天這盤棋是我來下,我不能食言而肥!」曹英臉色微微一變——大凡高手,性格中都有一份傲氣,脾氣無論怎樣的謙和,在棋上都不肯示弱半分。對手是強,但沒有下過,又怎麼知道自已不行呢?如果臨陣換將,那不是等于讓別人說自已被人家嚇怕了?
「這,那你就多加小心吧,這個人的棋,不好對付呀。」見哥哥似是要生氣,曹雄不敢再多說,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分析這盤棋,從中找到戰勝對手的辦法——只是,這個任務的難度,實在是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