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五六個小時的顛簸,貼著《大漠英豪》劇組字樣的旅行車終于駛進了一個叫做東溝的村子,「到了,就是這兒。」開車的司機說道。
從車窗向外看,這是一個很小的自然村落,大約也就百十來戶農家的規模,村內即有新建沒過幾年的兩層小樓,更多則是陳舊的磚瓦平房,路是土路,車輛駛過,帶起一股黃塵,七八個從四五歲到十一二不等的孩子見到有車經過,歡呼叫嚷聲追在後邊,紅撲撲的臉上全是興奮和新奇。
「別追啦,小心摔著。」範唯唯拉開窗戶向那些孩子們叫道,搖著手,示意叫他們別追汽車,但那些孩子哪里會听,範唯唯越是不讓他們追究,孩子們越是興奮,追得越起勁兒。
「呵,範小姐,你就別白費力氣啦。農村的小孩子野的很,不象城里的小孩子那麼嬌氣。」開車的司機笑道,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估計長年給劇組開車,類似這樣的情形看得太多了。
範唯唯縮回頭來,隨手把窗戶關上,「呵,是呀,看臉上的氣色就知道。哎,王老師,怎麼從剛才進入豐寧地界,您就不說話了,光盯著外邊看?外邊的景色真有那麼美嗎?」她向王仲明問道。
「呃,呵,沒什麼,一時走神罷了。」王仲明愣了一下,然後笑笑說道。
壩上草原,他不是第一次來,上次到這里還是在十年以前,他和紀嫣然一起來這里度假,不過那時是在盛夏的八月中旬,正是壩上草原最好的季節,綠木茂盛,鮮花朵朵,碧空如洗,清風襲面,那景色,豈是一個‘美’字能夠概括。現在,仍然是那片草原,不同的卻是初春時景色,經冬的白雪還沒有消融,東一塊西一塊散布在土坡溝坎的低窪處,出來的泥土上多還是枯黃的野草,目光所極之處,看不到一點綠色,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此時的感受,十個人中大概有九個會選擇‘荒涼’二字吧?
「走神?不會吧是不是在想什麼事兒?」範唯唯懷疑的問道,以女性的直覺,她感覺王仲明象是因車外的景色想起了什麼。
「能有什麼事兒,對了,你是第一次來這兒嗎?」王仲明不想談以前的事,于是轉移了話題。
「是呀。這兒我是第一次來。听孫麗說壩上草原風景很美,象世外桃園似的,來之前我還很期待呢,現在一看全不是那麼回事兒,哼,等回北京以後,我非得找她好好坑她一頓,看她還敢騙我!」範唯唯恨恨說道——孫麗也是一位年輕歌手,和範唯唯是圈中好友,對于壩上草原的印象,大概都是從她那里得來的。
「呵,她並沒有騙你,只不過她說的是夏天的壩上,不是春天的壩上,地方沒錯,只是早來的幾個月。如果七月份以後來,你看到的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色。」王仲明笑道。所謂眼見為實,耳听為虛,不過有的時候,眼見的未必為實,耳听的也未必是虛,那位叫孫麗的如果因此被範唯唯訛去一頓飯,那還真是冤枉。
「是嗎?嘻嘻,那好呀,不如等過了七月份,咱們找個時間再來壩上玩兒?」範唯唯兩眼放光地提出建議,看那滿臉的興奮神情,腦海里大概已經浮現出一幅夏日草原的美麗景色吧?
「玩兒,你不是來拍戲的嗎?」王仲明心中忽的一陣刺痛,似是被針在扎一樣,連忙強打笑容,打趣問道。
「噫!真是的,您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拍戲怎麼了?拍戲就不能玩兒了嗎?」範唯唯皺了皺鼻子,做了個厭惡的表情——好好的正在計劃未來的願望圖畫,干嘛提什麼工作,多煞風景呀。
「呵,是把拍戲當成玩兒?還是拍完了戲再玩兒?這可是很嚴肅的問題,怎麼能不提呢?」王仲明笑道,他並非是故事要挑範唯唯話中的語病,而是不想回答範唯唯剛才的提議。
「切,討厭,不理你了。」繞口令似的問話,顯然是在敷衍自已,範唯唯不滿地哼了一聲,把臉扭向一旁,嘴巴撅起多高。
真生氣了?
偷眼看範唯唯的側臉,氣鼓鼓的,顯然不象是開心的樣子,王仲明心里有點兒不安,怎麼說人家也是一番好意,這樣問東答西,是不是有些過份?
不過,王仲明的擔心純屬多余,女孩子的心情就象八月份的天氣,說變就變,完全沒有道理可講,剛說‘不理你了’,沒過半分鐘,又忍不住開口問起王仲明壩上草原夏季時的景色,前後變化之快,反倒讓王仲明大感意外。
旅行車進村以後又開了不久,最後在一個院子的門口停了下來,這是一個很大的院子——不過話說回來,這里農家的院落似乎沒有一個小的,最小的也有七八十平,四五間屋子,只不過這個院子更大也更寬敞。
「滴滴!」司機按了兩下喇叭,隨後開門兒下車,王仲明,範唯唯還有小助理孫夢亭也從車上下來,前腳剛一落地,就從院子里急步出來了三四個人,看衣著打扮,面色氣質,明顯不是本地農民,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小胖子,肥頭肥腦,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滿臉笑容,象是媳婦剛給生個大胖兒子似的。
「呵,範小姐,歡迎歡迎,可把你給盼來了。」剛一見面,他就熱情地打著招呼。
「呵,張導,幾個月不見,您的體重好象又增加了呀?」範唯唯笑著回應,下了車,她似乎又恢復為那個藝人範唯唯,嘻笑打趣,八面玲瓏。
女人呀,真是不可思議的動物,一個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種面目呢?眼前的範唯唯舉此大方,言談得體,星光照人,可為什麼自已更願意看到的是她剛才惱怒不滿時的樣子?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
算了,想那麼多干嘛,這是該自已操心的事兒嗎?
王仲明搖了搖頭,把腦子里雜亂的思緒拋開——他現在的角色就是範唯唯的助理,簡單的說就是跟班(雖然這個跟班的年紀大了些,形象氣質也不大象是伺候人的,但人家雇主樂意請,又有誰管的著?)。
《大漠英豪》劇組的大本營就在這里,東溝村雖然不大,卻是緊臨壩上影視基地,影視基地不能住人,所以大部分劇組便租借當地的農家院做為根據地,象村里那些蓋起了二層樓的院落,大多都是靠出租房屋掙了錢才蓋起來的。
那個被範唯唯稱為‘張導’的小胖子其實並不是這部戲的導演,他的真正職務是導演助理,專門負責演員的調度安排方面的事情,範唯唯到了以後,先去見導演打招呼,自然另有人安排王仲明住宿的事情。
和十年前來壩上草原,現在的農家院條件比那時好得太多,十年前,這里的農家只有土炕大灶,不要說什麼冰箱熱水器,就連電視機都是稀罕物,哪家有台電視,到了晚上準保招來一大幫人圍著來看,而現在,不僅電視是彩色的,冰箱,熱水器,每個房間單獨都有,為了照顧從城里來的人的習慣,三人間,雙人間和單間用的都是木床,床上褥子厚厚,比土炕可以舒服得太多了。
給王仲明安排的住處是一個雙人間,除他以外,還另住著一位姓姜的劇組成員,專門負責道具準備,年紀不到五十,為人豪爽,經驗豐富,一看就知道是這一行里的老師傅。
放下行李,洗了把臉,喝一杯熱水,王仲明靠在床頭休息——五六個小時的汽車顛簸,感覺不到累的那是機器。
「呵,小兄弟,別睡著了,這里的天氣冷,要睡的話一定要蓋好被子,不然很容易著涼的。」姜師傅好心提醒道。
王仲明坐直身子,向姜師傅報以感激的一笑,謝謝對方的好心。
「呵呵,小兄弟,看你樣子斯斯文文的,是演員?編劇?」姜師傅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