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影教有心一統天下,對任何稍具威脅的勢力,為免後患,均須趕盡殺絕。此番奉教尊法旨,意在奪寶而次在滅莊。也即是說,無論沈傲天能否獻上斷魂淚,無影山莊都逃不過覆滅的結局。但因涉及到武林至寶,牽扯不小,又恐沿途覬覦者良多,才令教中輕易稀少出手的少主、小姐親自動身。而江冽塵與楚夢琳自山莊離開,心知任務尚未完成,教主向來御下極嚴,即便回去也討不得好,當下兩人沿途探尋。只因斷魂淚之事已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掀起極大風波,各界武林人士或自懷私利,或不願卷入是非,連問幾日,仍未得甚有益之訊,反是挨了無數白眼,二人不願徒生事端,只是心中郁郁不樂,這一日行到一家酒肆之中,規模也不如何大,只東北角坐著一腰佩長劍的藍袍道人自斟自飲。
楚夢琳一面玩弄酒杯,觀察著連店主及小二也各自把酒言歡,無人留意到自己,終是耐不住性子,又將多日來的疑問舊話重提,道︰「這斷魂淚究竟在何處,莫非憑空消失了不成?」江冽塵道︰「我估模著,大概有三種可能。其一,有人先我們一步偷盜得手;其二,那沈莊主早有備防,已命門下弟子攜其逃走。」楚夢琳點頭道︰「不錯,那其三呢?」江冽塵頓了頓,才一字字的道︰「此次咱們得到的消息,根本就是假的!」楚夢琳奇道︰「怎會?消息是爹親口告訴我們的啊!難道你懷疑我爹的消息會有假?」江冽塵道︰「不是,我說若是有人設局,想借祭影教之手除去無影山莊。」楚夢琳道︰「哪有那麼復雜!照你這麼說,我們辛辛苦苦,倒成了別人的一顆棋子?」江冽塵嘆道︰「但願是我多心。」
這時,酒肆外傳來嘈雜之聲,一人喝道︰「祭影教的妖人,速速交出斷魂淚!」楚夢琳怒道︰「什麼人如此大膽……」掌心立刻按上劍柄,便欲即時躍出,教訓那狂徒一頓,江冽塵做個「稍安勿躁」手勢,示意她靜觀其變。楚夢琳雖是不服,對江冽塵也不敢違拗,嘟著嘴坐下,只听得「叮叮當當」刀劍踫撞之聲不絕,四個人影已斗入店中。據服飾可辨得二人是昆侖派弟子,另兩人身穿灰衫,一男一女,年紀亦仍尚輕。四人俱是武功平平,卻兀自斗得個難解難分。又過片刻,那藍袍道人猛地砸下酒杯,叫道︰「昆侖派的朋友,貧道且助你們一臂之力!」抬手掀翻了桌子,直看得一旁的店小二叫苦不迭。那道人縱身躍起,一聲清嘯,在半空中瞬即拔劍,只听得「啊」的一聲慘呼,那灰衫少女肩頭中劍,她身旁那少年驚喚道︰「雪兒!」這一分心,手上攻勢稍緩,昆侖弟子兩柄長劍齊向他咽喉襲去。那少年與這幾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間,此時以一敵二,又掛念同伴傷勢,立時便處于下風。楚夢琳對正派之爭向來不屑,正樂得他們自相殘殺。而她又想到這二人若是冒充祭影教,斷魂淚極有可能在他們手中,等到對方兩敗俱傷,自己正可漁翁得利。不料江冽塵忽然執起三根竹箸,似是隨意而為,向戰陣中微一揚手,那名道人腦後中箸,直擊得他腦漿迸裂而死,另兩名圍攻灰衫少年的昆侖弟子長劍月兌手飛出,刺入牆中,直沒至柄,再看他二人雙手,也都現出個箸頭大小的血洞,那一擲之勢,竟使竹箸從兩人手心直穿而過,登時血流如注。一弟子咬牙道︰「妖人伏得援兵在此,咱們先回去稟報掌門師叔,再作計議!」另一名弟子不願辱沒自己名聲,叫道︰「今日便宜了你們!」二人相互扶持著,狼狽逃出了酒肆。
那灰衫少年急道︰「雪兒,你怎樣?」適才一劍刺入極深,傷口源源不斷的滲出鮮血,那少女皺眉道︰「一點皮外傷罷了,不礙事。」那灰衫少年撕下衣襟,細心為她包扎妥當,才向江冽塵拱手道︰「多謝這位公子出手相救,只是我們同那幾位兄台有些誤會,解釋清楚便沒事,原不必下此重手。」楚夢琳不悅道︰「怎樣,你要來興師問罪麼?」那少年道︰「不敢。」向那伏尸于地的藍袍道人瞟了一眼,嘆道︰「傷了兩個昆侖弟子,又殺了武當道長,這一次的梁子可是越結越大。」那少女怒道︰「他們活該,誰讓他們不分青紅皂白便動手,絲毫不听我們解釋!」語氣大是憤慨,江冽塵抬眼道︰「敢問二位是何身份,如何得罪了他們?」他此話意為試探,那少年猶豫片刻,道︰「實不相瞞,在下華山派大弟子李亦杰,她是我的師妹南宮雪,幾日前我們得到消息,說那武林至寶斷魂淚出現在無影山莊之中,魔教已下書明言欲前往搶奪,他們都是一群心狠手辣之人,師父便命我與師妹前來相助無影山莊御敵。」江冽塵冷哼一聲道︰「只怕御敵是個幌子,趁亂取斷魂淚是真。」李亦杰尷尬苦笑,師父貴為一派掌門之尊,不便明言,但作為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弟子,更經歷過江湖門派間不少明爭暗斗,很多事早已心知肚明,意會即可,此刻江冽塵當面道穿,偏又辨無可辨,只得咳了兩聲,續道︰「當下我與師妹便即上路,初時十分快活,一路游山玩水,可有一日在客棧中打尖,我的錢袋卻被模去了,幸好一位姑娘替我們付了帳,才使我們免于‘要麼洗一個月的盤子抵債,要麼受一番皮肉之苦’的淒慘情狀……」
南宮雪見他敘話越說越偏,頗覺不耐,打斷道︰「後來我們日夜兼程趕到無影山莊,可那里卻早已成了一片白地。我們正暗罵魔教歹毒,忽听得背後有一清亮的人聲道︰‘師叔,這便是無影山莊麼,我們可會是找錯了地方?’另一蒼老聲音道︰‘我們終是來遲了一步,這里除了灰燼,已不剩其他了。’先一人道︰‘魔教如此行事,必遭天譴!’我們也很是同意,見那兩人一個約莫三十多歲年紀,臉龐黝黑,另一人是個老者,便與師兄同去拜見,師兄剛說到‘二位前輩……’那黑臉漢子忽地一掌便向師兄襲來,攻勢甚是凌厲,師兄全無防備,被擊得後退了幾步,說道‘二位前輩有話好說……’,那黑臉漢子道︰‘誰與你們這兩個魔教妖徒有話好說?休要與我們套近乎!’師兄不願起沖突,只道︰‘誤會一場,我們比二位前輩也不過早到了一時半刻。’那黑臉漢子冷笑道‘嘿嘿,一時半刻也可做不少事了。你們殺人放火時不是很能耐麼?此刻怎地嗦個沒完?可是不敢與我們動手,想耍什麼陰謀詭計?’我听他說的過分,再也按耐不住,拔劍喝道‘你少血口噴人!’我本是想嚇嚇他,但他卻半點不懼,反而又一掌向我攻來,那老者也已與師兄動起了手。
他二人俱以一雙肉掌對我二人雙劍,大有輕視之意。我見他們穿的是崆峒派服飾,初時只道他們名頭不及我華山,功夫想必也是不濟,誰料又斗片刻,才知他們練成了一套厲害的掌法,我與師兄不是對手,正苦思月兌身之策,無意中卻看到山角處又涌來一窩蜂的人,一個渾厚聲音叫道︰‘前面二位可是崆峒派的英雄?’那老者道︰‘不錯,尊駕是誰?’,听那一群人紛紛自報家門,竟是昆侖,峨嵋,點蒼,黃山等一眾弟子全都來了,平時我與師兄並不把這些門派放在眼里,但常言道千里之堤,潰于蟻穴,此刻單是那兩個崆峒派的我們已是不敵,再加上這一群人,情勢更為不利。先前一人道︰‘二位兄台在那里做什麼?’那黑臉漢子道︰‘我們崆峒派奉師命前來相助無影山莊,豈知在此踫到他二人鬼鬼祟祟,定是魔教的殺手,斷魂淚想必也在他們身上。’先一人道︰‘如此,大伙兒也不可坐視不理,我們點蒼派也來助你!’我們只道這回定是完了,心頭叫苦不迭,誰知那黑臉漢子突然擋在我們身前,皮笑肉不笑道‘慢著,諸位如此熱心,還不都是為那斷魂淚麼?’一人道︰‘不然,我們見無影山莊慘狀,想為他們討得一個公道。’立時便有人仰天打個哈哈,道‘你黃山派說的比唱的都好听!’那黑臉漢子道︰‘要殺這兩個小賊不難,只是他們是我崆峒派先發現,你們若強要相助,那斷魂淚卻該由誰得了去?’那人道︰‘這也無需多言,大家先一擁而上將他們亂刀分尸,再來定奪斷魂淚的歸屬。’說著便要上前,那黑臉漢子道︰‘不可,此事先得商議妥當,否則你們翻臉不認人,我等豈非要吃個啞巴虧?’峨嵋派弟子也道︰‘不錯,此事事關重大,誰不知道,你們點蒼派功夫不怎麼樣,論起耍陰謀,弄詭計,卻是無人敢出爾左右。’那人怒道︰‘胡說八道,你峨嵋派又是什麼好東西了?’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竟吵了起來,一時無心留意我與師兄,我們見機不可失,便迅速逃離,直到此處方想歇歇腳,那兩個昆侖弟子卻又陰魂不散的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