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杰搖頭嘆道︰「在下確是誠心祝壽不假,只是斷魂淚也要拿走,事關我二人的終身幸福,含糊不得。」當下將楚夢琳的言辭復述一遍。他在幾人監督下將這段話反復練習,方在今日當著全場之面說得干淨利落。楚夢琳暗自發笑,探過頭低聲向江冽塵道︰「原來李大哥也可以表演得這麼好,將來他若是去賣藝,聲淚俱下的說些背井離鄉的故事,卻也有趣!」江冽塵冷哼一聲,不置可否。楚夢琳討個沒趣,默然坐回原位。
臨空沉默半晌,銳利的視線一掃而過,淡淡地道︰「二位要的若僅是這把劍,隨時都可拿去。」峨嵋掌門怒道︰「斷魂淚是武林之物,怎可隨便交給官府?你徒弟雖要將它獻給你,我們可還沒答應!」臨空嘆道︰「眾位也不需再無謂猜疑,貧道就實話說了罷,此物根本不是斷魂淚!」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還是崆峒掌門頭一個有所反應,冷笑道︰「道長在故布疑陣是怎地?我們敬你是前輩高人,如今卻怎地胡言亂語?武當派當真要昧著良心,私吞這寶物麼?」臨空道︰「斷魂淚原是一塊玉石,形態小巧,通體晶瑩,並會泛出紅光,因形似淚滴而得名,這也與當年和碩莊親王傳下此物時,內心極其悲痛大有干系。唉,那都是些陳年舊事,此時不提也罷!」何征賢進逼一步,道︰「你說不是就不是麼?如此大事,豈可憑你一面之辭,妄下斷言?真當我們各派英雄都是有眼無珠之輩?」
李亦杰從小听師父提起臨空道長諸番作為,認定他確是大英雄,心下對其十分敬佩,此刻在他壽筵之上,眾人卻分明因斷魂淚而大肆挑釁,心下早已不悅,當下插話道︰「不錯,一面之辭固不可信,那前輩又如何得知,絕焰道兄所獻之禮必是斷魂淚無疑?敢問在場諸位,又有誰真正見過此物?你既如此相信一位小道所言,為何卻拒不相信德高望重的臨空道長?」崆峒掌門登時語塞。
絕焰忽地跪地,大聲道︰「師父,弟子罪該萬死,弟子想道師父乃是當今武林的泰山北斗,斷魂淚由師父保管自是再合適不過。可尋訪數日,那物仍是影蹤全無,師父大壽之日將近,再也拖延不得,這才自作聰明,出此下策,在兵器店中打造了這把劍,權充作斷魂淚,求師父恕罪!」臨空伸手相扶,溫言道︰「你有這番心意,便已是最好的壽禮,師父也不會責罰你,只是今後還須謹言慎行。」南宮雪上前道︰「崆峒派掌門前輩,你要相信絕焰道兄,那也無妨,現在他已經承認斷魂淚確是偽造,你是否該向臨空道長致歉?」崆峒掌門尚未答話,已有一人排眾沖出,叫道︰「就是他二人,是他們廢了弟子的武功,又殺死武當派一位道長!」正是那酒肆中被江冽塵刺穿手掌的昆侖派弟子。崆峒掌門精神一振,問道︰「你可看清楚了?」那弟子恨恨道︰「他們雖已易服改裝,但即是燒成了灰,我也絕不會忘!他們就是魔教妖人!」
李亦杰怒道︰「住口!今日當著臨空道長的面,我們就來把這誤會解釋清楚,由他老人家主持公道!」臨空點頭道︰「嗯,能以和為貴,那是再好不過。」李亦杰道︰「在下華山派李亦杰,與師妹南宮雪奉師父之命相助無影山莊,途中遇到兩位崆峒派的前輩,他們不由分說便指責我與師妹是魔教妖徒,還引得各派弟子一齊圍攻我們。」他故意將「前輩」二字說得極重,那意在說你們貴為前輩,卻如此不辨是非,以大欺小。崆峒派那老者道︰「你二人出現在那廢墟之中,又教我們怎地不疑?」南宮雪振振有詞,道︰「如果出現在現場就是凶手,那我們也完全可以指證,是你二人在放火後,又返回察看成果。試問諾大一座宅子,怎可能片刻之間便化為灰燼?」
崆峒掌門朝那老者怒視一眼,才道︰「魔教妖徒人人得而誅之,那也怪不得他們幾個。若依你們所言的‘遭遇各派弟子圍攻’,如無不俗實力,又怎能月兌圍而出?」南宮雪冷笑道︰「身具殺人實力,與當真殺人完全是兩碼事,豈可混為一談?若是前輩遭那包圍,可能月兌身麼?」崆峒掌門登時語塞,若說能月兌身,這小丫頭勢必大大胡攪蠻纏一通,雖不致招來懷疑,臉面上仍須不好看,若說不能月兌身,堂堂崆峒掌門連其余派系的後輩弟子都斗不過,那是自甘低于人下,更是顏面掃地,只得狠揮袍袖,怒哼一聲。南宮雪微微一笑,道︰「前輩也不需如此尷尬,晚輩不過打個比方罷了,令高徒武功不凡,全仗你教導有方,晚輩和師兄確是不敵。所幸各派弟子均以師門榮譽為先,為那斷魂淚該由何派所得爭吵不休,我與師兄才趁亂離開。」她此番話看似謙恭有禮,實則將正派眾人的利欲燻心揭露得淋灕盡致。崆峒掌門默然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了句「你華山派便只會逞口舌之利麼?」南宮雪也不多言。
臨空道︰「此事誤會一場,大家這便握手言和,化干戈為玉帛吧!」他是有心息事寧人,何征賢卻道︰「且慢,我弟子手掌筋脈俱斷,此生再也無法用劍,那不是要他們今後成了待宰的羔羊?這事又該如何解決?」李亦杰向那昆侖弟子道︰「我且問你,你親眼見我廢了你的手麼?」那弟子道︰「沒有,只是……」李亦杰打斷道︰「那麼,你是親眼見我殺了武當道長麼?」那弟子道︰「沒有,只是……」李亦杰已轉身道︰「好,事情已全部弄清,此事並非我等所為。這便依臨空道長所言,李亦杰在此向各位前輩賠個不是,你們也不要再說我們是魔教徒啦!」臨空喜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是貧道尚有一事不明,華山弟子卻怎地成了恃強凌弱的富家子弟?」李亦杰臉上一紅,道︰「晚輩得罪了各派高手,擔心引起爭端,這才……晚輩魯莽。」臨空笑道︰「無妨。你來為我祝壽,我也歡喜得緊啊。尊師可好?」李亦杰尚未答話,峨嵋派掌門冷哼道︰「華山孟掌門架子大得很啊,連武當臨空道長的壽辰也請不動他的大駕。」李亦杰怒道︰「家師近日抱恙,身體欠安,但在弟子下山前,他也曾囑咐過弟子,定要好生為臨空道長祝壽!」他這話原是信口胡說,此前他本不知臨空道長壽辰,只是不容旁人辱及恩師。峨嵋派掌門冷笑道︰「原來在壽筵上大鬧一番,強搶壽禮,便是華山派的祝壽方式,今日且算領教了。」李亦杰怒道︰「你……」臨空又來打圓場道︰「二位且給貧道些面子如何?亦杰,你和你師妹扮夫妻很是有趣,當真辦喜酒之時,可莫要忘了貧道。但眼下道觀貧寒,貧道也拿不出什麼賀禮,便傳你一套內功心法罷!」李亦杰喜不自勝,一時竟呆住了,南宮雪嗔道︰「笨蛋,武當心法何等博大精深,便是學了些粗略皮毛也夠你受用不盡,還不快多謝道長?」李亦杰這才回過神來,連連作揖道︰「多謝道長!多謝道長!」臨空道長笑道︰「你這就隨我進客房吧。絕焰,你好生款待各位英雄。」絕焰躬身道︰「是!」群雄均覺面上無光,無心吃喝,不多時紛紛告辭離開。
約莫一頓飯時分,臨空與李亦杰方步出客房,臨空說道︰「貧道今日傳你的只是些基礎口訣,這臨敵要點,還須你自己領悟啊!好了,你的小朋友也等急了。」李亦杰道︰「是,多謝道長。」江洌塵本待伺機多打听些斷魂淚之事,但見臨空道長已露送客之意,再想現下至少已知那是何物,今後尋找也有了方向,便即隨同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