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夢琳暗暗好笑︰「這座王陵如果真是座空墓,那也是無物可踫,你卻特意叮囑我們勿踫他物,還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永安公主給莊親王陪葬時,是個小姑娘,年輕漂亮。俗話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一定有不少珠寶。就不知剝下死人的飾來戴,會否不吉。」
多鐸一刻都不想再等,正要搶先下墓,那位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青年忽道︰「且慢!」點燃一根火把,探入洞內,火把並不熄滅。多鐸暗贊︰「果然是倒斗老手,就是有經驗。我一時情急,竟然忘了檢驗地底空氣。」忽然心念一轉︰「如果他真是為了盜墓財,听說墓中並無財寶,理應大失所望,轉身就走才是。就算知道我們身份,不來計較我騙他之事,也絕無再冒生命大險,隨我們下地宮之理。他打的又是什麼主意?嗯,他不說,我也不點破。不如讓他走在前面,能破除沿途機關是最好,即使不能,也是他第一個中招,我就可以有所準備。」本來伸手要接過火把,想到這里,臨時改為拍了拍他的肩,道︰「兄台精研此道,經驗豐富,在下自愧不如。勞煩兄台當先領路。」那青年道︰「行啊,你是皇宮里的大官,我當然听你吩咐。」說完露出個古怪的笑容。稱其為古怪,只因那笑容十分僵硬,不僅不像于本心,更像是被人擠壓臉上肌肉,扭曲而生的笑容。那青年左手支住棺沿,右手執火把,雙腳一躍,跳了進去。楚夢琳小聲道︰「我……我……」多鐸心道︰「就讓她走在第二個,那盜墓賊若真有異動,也不可能神通廣大,隔著一人加害于我。」假裝體貼道︰「沒事的,你走在中間好了。」到了這一步,楚夢琳也不可能退縮,更不想使自己看來膽小懦弱。走到棺材前,先伸入一只腳探底,立刻觸到實地。
原來這洞穴並非直上直下,而是曲折往下蜿蜒。她膽氣壯了不少,兩只腳都伸進棺材,坐了下來,雙手撐在身後,慢慢往下蹭。本來頭頂還可射進一線微弱的亮光,但蹭出不遠後,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頭頂響起棺蓋移回的聲響。她突然生出種錯覺,仿佛已被囚禁在幽深地底,隱隱听到怪物咆哮聲,黑暗中隨處可能撲出各種妖魔鬼怪。想要放聲尖叫,卻听到多鐸冷冷道︰「自然要掩上棺蓋,總不成讓那洞口隨意展于人前。」楚夢琳心想那也有理,但黑暗易于滋生恐懼,腦海里總忍不住胡思亂想,出現的盡是些被自己殺死之人的殘肢斷臂。那青年雖有火把,因距離太遠,光亮傳不過來。她不怪自己動作太慢,卻專門抱怨那青年不等她。雙臂及腰都是劇烈酸麻,過了好半天,現道路不再往下,而是筆直向前。黑暗中互相都瞧不見,她也不怕丟臉,將向下蹭的姿勢改為跪在地上,手腳並用向前爬。這一段可比剛才更為難過,身上本就酸疼得厲害,而此處低矮,只能低著頭爬行,連頭頸也酸了。身子能直起的範圍極為有限。全身的重量幾乎都集中在雙臂上,細瘦的胳膊酸痛得仿佛下一秒便要斷折。手上沾滿沙石還是小事,掌心都被尖石磨破,火辣辣的疼,仍須在地上按緊傷口。連膝蓋也磨破了。這通道中空氣雖無劇毒,卻也不敢多吸,呼氣都要極盡細微。
不知過了多久,再稍直起身子時,忽感空間大了許多,原來那段狹小的通道終于到得盡頭,楚夢琳幾欲喜極而泣。看到前方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她只以為是那青年,叫道︰「喂,你怎麼不等等我!」奔上前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觸手冰冷僵硬,不似活人的身體。緊接著掌心又一痛,好像被利器刺了一下,有液體從手上流出。這時那青年的聲音道︰「什麼事?你怎麼了?」有亮光出現,是那青年舉著火把過來,照向她踫到的東西。原來是一根雕有龍頭的石柱,她剛才拍的便是龍頭。流出的鮮血在頂端留下一道刺目的紅痕,使威嚴的龍頭顯得極為猙獰可怖。一瞬間,眼前閃過被自己砍掉胳膊的小木偶、渾身鮮血的德壽,以及被自己殺死的冤魂,都張牙舞爪的要來捉自己償命。那青年也看了龍頭一眼,低聲道︰「姑娘,你犯了血煞,這是不詳之兆。當真還要向前走麼?」楚夢琳雖然害怕,卻絕不容旁人小瞧自己,道︰「當然走啊,為什麼不要?」那青年又對她笑了笑,仍是那古怪的笑容,好像面前的人不過頂著具皮囊,有個無主冤魂鑽進他的軀殼,代他笑一般。楚夢琳心里又是一寒。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