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影斷魂劫 上卷 繁音醉 第十七章(5)

作者 ︰ 凝小奈

那青年毫不猶豫,一口應道︰「是,是,當然了。不過老村長說過,這行當說得好听些,應稱作‘模金校尉’。咱們積攢口德,那還是說得好听些罷。」多鐸沒在這問題上多作糾纏,緊接著道︰「老村長同時說過,王陵中並無陪葬財寶。」那青年會意,賠笑道︰「未入地宮前,如何判別他所言真偽?現在看來俱是扯謊,墓道里尚有這許多寶物,冥殿內豈不更多?我跟自己打了個賭,看來這一注倒沒下錯。」多鐸追問道︰「那你為何又對所見財物全無興趣?」那青年道︰「在下不是三頭六臂,手僅有兩只,衣袋也是有限,帶不得許多。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只好舍棄零頭,獨取冥殿寶物為主。另外還有個原因,說起來不大好听,污了我嘴,也污了您耳朵,當真要說?」多鐸道︰「說。」那青年嘆口氣,低聲道︰「其實也不過是在下打的一點小算盤,試想,您是朝廷中的大官,就是我的大老板。只要我幫您辦事,辦得妥貼利索,事後您豈能不對我重重有賞?價值十倍、百倍之于此,我又何苦貪圖那些蠅頭小利,在您面前留下一副貪得無厭的邋遢相?」多鐸似笑非笑道︰「你怎知道?」那青年陡然一慌,全身不易察覺的微微一顫,賠笑道︰「是您親口所言啊。您自己對老村長說,您是和碩莊親王的後人,那還不是皇親國戚,官封親王?您……難道記不得了?」

這一個小差錯,卻使多鐸頓時疑心大起。他听那青年辯解,本已信了八分,問他「你怎知道」只是隨口說笑,原意是「你怎知道我會給你十倍百倍的賞賜」,那青年卻大驚失色,忙著岔開話題,似是急于表現出,他知道對方身份合該順理成章,不值得將注意力集于此處。心想︰「莫非他早知道我是誰?他也是沖著皇叔的遺物而來?那就不可不防……」正要在腦中將他所有可疑之處串連起來,仔細回想,突听得有個女子「啊」的一聲尖叫,正是楚夢琳的聲音。抬眼望去,見前方不遠處,一柄鑌鐵禪杖從墓牆內伸出,向楚夢琳當胸擊到。

楚夢琳右膝直沉到地,左肩一矮,禪杖「呼」的一聲,從她耳旁掠過。她緊接著抱頭前傾,著地一滾,月兌出了禪杖範圍。雖然有驚無險,仍是嚇得魂飛魄散。滿頭冷汗,大口大口的喘氣。道︰「我……我……那個……它……」多鐸見她避開後,地面空處現出個黃金制成的寶箱,箱蓋上瓖嵌不少珍珠鑽石,立時明白了大半,代她說道︰「你想撿那個箱子,就招來禪杖攻擊?」楚夢琳點點頭,連做幾個深呼吸,心情這才平復,手指著那青年道︰「你……都是你不好!我見你撿了那麼多寶貝,很覺眼紅,心想弄個貴重的把你比下去。結果……憑什麼你一直沒事,我就出師不利?好沒天理!」她雙眼確是紅的,但卻是受了驚嚇,怕的要哭。

那青年哈哈大笑,道︰「還是老問題,因為我是個好人。你這惡婆娘壞得人神共憤,合該天誅地滅,連鑌鐵禪杖此類死物,都要從牆內鑽出來攻擊。你也不該用‘出師不利’,應該說‘出師未捷身先死’。」隨即想到這一趟可是三人共同「出師」,別弄得不好,連自己也咒進去了。

多鐸見楚夢琳並未受傷,也就不再以她為意,拉著那青年去觀看情勢。他先前並未看清禪杖擊出方位,以及其觸方式。那青年先對著寶箱投去一顆珍珠,珍珠撞上箱蓋,「嗒」的一聲彈開,四周卻靜悄悄的別無異動。多鐸將外衣月兌下,拔出長劍擲在腳邊,用劍鞘頂托著衣服向前挪動,特意避開寶箱,伸至極近處,那柄鑌鐵禪杖「呼」的一聲襲到,迅如炮轟,多鐸雖已早有準備,急忙收勢縮手,劍鞘仍是被擊為兩截。這次三人都看準了禪杖是裝置在牆內,由機括牽動,人或物進入某一範圍便會自行觸動,與擅動寶箱無關。然而禪杖早作固定,大致高度在常人脅、肋、胸、肩部位。那青年道︰「這麼說來,只要躥高或是伏低,就能避開攻擊。這叫做‘禪杖是死的,人是活的’,山不轉水轉,敵不動我動。」多鐸沉思一番,道︰「不對,此處只能從上端通過。」

那青年略微一怔,隨即笑道︰「是了,伏低的動作須得全身匍匐,四肢著地,向前爬行,要您這大人物做這種姿勢,實在不甚雅觀。」多鐸道︰「不是這個原因。那寶箱外表過分華麗,分明是個誘餌,但若有人匍匐前行,便能輕易取得,豈有如此便宜之事?你不信,我演示給你看。秘笈和佛像借我用用。」那青年將信將疑的遞過,多鐸將書冊置于地面,玉佛擺在書面正中,退後幾步,堪堪推出一掌,內力越空擊中書脊,書冊平平滑出,到了寶箱前,周邊一塊的地面突然塌陷下去,連帶著兩物一同落入。這是墓室中常見的「翻板」機關,下端是個陷阱,多布有尖刃針釘等物。那青年看到也不由後怕,咽了口唾沫,道︰「原來如此。原來中間和底部都走不得,那就只能看輕功高低,從上邊一路飛過去。」這條小道共四處分隔,也不甚長,盡頭有處平台,與小道隔了塊空隙,其中藏有釘板。多鐸道︰「還是不行,你所慮總欠周詳。」令他在衣襟撕下一塊,接過朝上拋出,潛運內力,使布片到達上空後向前直飛,從寶箱頂端安然通過,才跨越雷池一步,忽然從右側牆壁射出大量短箭,一陣箭雨過後,布片已被釘在了另一側壁頂。多鐸道︰「這連環機關設計得極盡強人所難,剛到最高那一剎那,便得立刻潛往最低處,從下方通過,而身在底端時,浮到正中最為不易,須得力道嫻熟準確,時刻控制呼吸吐納,因此第三處的通路當是在中間。」那青年手掌在空中做起伏狀,贊道︰「有理,有理,第四處又當如何?」多鐸心想︰「你經驗稀缺,連我也還不如,可見絕非正宗的模金校尉。」表面暫不顯露,續道︰「人人似你一般想法,覺得機關應不斷生變,不朝上則朝下,卻沒想到可能仍是停在中間。」這好比人渴望生活安定,而一旦真正安定下來,又不敢置信,整日懷疑身邊危機四伏,總要設法試探。

見那青年不住點頭贊同,又道︰「當空平行兩度,要抵達平台,最容易的方法是挺身直立,稍向後仰,雙腿下墜落地。但闖入者渴望容易,墓中機關卻不盡如所願。因此遵循常理,先朝上翻個跟頭,再從半空下落,反會安全些……」那青年搶先道︰「正是!這叫逆向思考,給它來個漂亮的鷂子翻身。那些小把戲用來騙小嘍羅也罷了,想要讓我們上當,可沒這麼容易。」多鐸微微冷笑,道︰「只怕你已經上當了。我們能想到應對策略,常人也能想得出,穆前輩聰敏遠勝常人,難道她反而想不出?機關極有可能正是設在上層,不如避開定式,改走下層,這叫‘反逆向思考’。」那青年嘴角抽動,道︰「在下這一回可真服了您。不過這種想法挺玄,難保無恙,您千萬要當心些。」多鐸連頭也懶得點,就要上前親身嘗試。

楚夢琳忽然叫道︰「慢著!」剛才他們討論時,她一直在旁安靜聆听,此時按耐不住,奔了出來,擋在那青年面前,大聲道︰「不管推想如何完美,終究只是一種理論,靠不住的!喂,你!你先上去觸機關,確知安全。」那青年神色尷尬,道︰「誰說靠不住了?你還信不過你的老公是怎地?」楚夢琳正色道︰「我不是信不過,只是我……我……不想讓他生任何意外,懂了?」那青年道︰「我也和他一樣。只有一條命。」楚夢琳振振有詞地道︰「你二人身份迥異,地位懸殊。當臨危難,你理應忠字當頭,奮不顧身的沖在前面。就算為此丟掉性命,也是為國盡忠而死,那可是足以光宗耀祖的榮譽。」那青年冷笑道︰「盡忠?盡個屁忠!說白了是讓老子當替死鬼。你們兩個有身份地位,生命尊貴,我的命就不值錢?你既然認為送命光榮,自己怎麼不去光榮一把?他在地面上封王封侯,到了地底,你們跟我也沒什麼差別,機關可不認人。」楚夢琳怒道︰「正是因機關不認人,才要你……」多鐸抬手一攔,道︰「不用你代我自私。」繞開她走到道口,眼觀六路。那青年月兌口就贊︰「到底還是豫親王爺有氣量,人家就是不一樣!」楚夢琳又忍不住出言爭辯。多鐸念頭只徘徊在第一句,心道︰「你這小子果然大有問題。不過最後滅口前,倒要先查清你幕後的指使者。」

楚夢琳跺了跺腳,急道︰「那……那你至少帶上這把劍!」說著手忙腳亂的從身邊取出殘影劍。那青年心道︰「早知能騙到寶劍,我也不用堅決拒絕這差事。」轉念又想,楚夢琳不惜讓自己做替死鬼,絕不會將寶劍給他防身。多鐸冷冷道︰「不必。」重新集中思路,將剛才商定的「上—下—中—中—下」路線回想一遍,在腦中形成連貫波動圖形,提一口氣,縱身躍起,按設想上躥下伏,竟果真與分析別無二致。楚夢琳眼見諸般機關在他頭頂、腳底連連擊出,真有天羅地網之勢,緊張得心都揪了起來,這份火氣自不免又遷怒到那青年身上,直到多鐸避過全部機關,雙腳在平台落定,懸著的一顆心才終于放下。

那青年贊道︰「了不起!有本事!第二個是我。」上前躍躍欲試。楚夢琳推了他一把,道︰「你不肯當先鋒,就休想撿這現成便宜!不知羞!下面是我。」說完縱身而起。那青年肚里暗罵︰「你還不是也撿現成便宜?臭娘們,你以為你很知羞麼?」又想︰「最好她真氣不足,飛到一半,摔了下來,給禪杖撞成肉餅,或是給利箭射成馬蜂窩。」楚夢琳內功不及多鐸,但她也知此時性命攸關,半點松懈不得,終得以安全通過。只是到得最終,一口氣接不上來,落地時站立不穩,雙腿軟,一交坐倒。那青年拍手大笑,夸張的手舞足蹈,笑道︰「惡婆娘惡有惡報,你摔著遠比站著好看!」楚夢琳咬牙切齒,叫道︰「你有種的,過來呀!」a全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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