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小道走到最後,盡頭只有一面光禿禿的牆壁。對照地圖,同樣是到此為止。楚夢琳得意非凡,笑道︰「這就對啦,先前那機關果然非開不可,還是我最具先見之明。」蹦蹦跳跳的轉身返回,那青年心道︰「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又有什麼好得意了?」越是接近冥殿,墓室中的防守也必愈為嚴密,更加不容輕忽。絕不能冒這個險,將身家性命交托在一個瘋瘋癲癲的小丫頭手里。快步趕上,道︰「區區小事,不敢勞煩你大駕,讓我來開好了。」楚夢琳不屑道︰「沒用的家伙,干大事時怎不見你人影?舉手之勞倒懂得冒出來了。」那青年心道︰「你還不是一樣?你全身上下,就這一張面皮功夫練得最到家,那些毛病明明自身有過之而無不及,還能面不改色的教訓別人。」嘴上只好對她大肆吹捧,好不容易說服她讓到一旁,這才走到機關前,先在柱子周圍環繞一圈,握拳各處敲擊,蹲仔細查視,確定柱上沒留射暗器的小孔,只有那青面獸引以為慮。避到柱子左側,全身挺直,左手將劍脊貼緊柱子,這是給自己又加了一道防護。右手緩慢伸長,扶住絞盤。絞盤邊沿布滿三角形尖刺,相互留有微小空隙,那青年正是將手指分別插入其中,五指間都隔有一個尖刺。順時針撥動絞盤,每次只轉滿一根手指的厚度,楚夢琳在旁大肆嘲笑他是膽小鬼。當拇指左側尖刺自原位轉動三十七度時,青面獸突然張開大嘴,從中噴出一縷淡紫色的煙霧,同時伴有一陣怪異的香氣沁出,向四面擴散。那青年心道︰「不好,是毒煙!」忙用衣袖掩住口鼻,右手急以逆時針旋轉,將絞盤轉回原位,接著伏在地面連續幾個翻滾,避開柱子。楚夢琳見煙霧出現,也急忙閉氣轉身。那毒煙過了一會兒逐漸散盡。幸好起初逸出較少,且機關得以及時關閉,兩人都沒中毒。楚夢琳對那青年少不了又是一通埋怨。那青年心道︰「算我說錯了,你是愚者千慮千失,連一得都沒有。」
回到剛才牆壁處,楚夢琳假扮內行動作,在壁上握拳輕敲,聲音沉悶即為實心,清脆則為空心,但她缺少經驗,一時無法判斷。附耳傾听,牆壁後似乎傳來「沙沙」之聲,再細听卻又難以斷定有無。對那青年一揮手,道︰「老辦法,挖。」那青年沒好氣道︰「怎麼,你讓我挖,我就挖?」多鐸冷冷道︰「你不肯?」那青年見他眼神凌厲,忙改口道︰「怎麼敢呢?我是說,只有您讓我挖,我才挖。」他說挖就挖,拿出洛陽鏟便對牆壁捅了過去,楚夢琳惡狠狠的罵了聲︰「狗奴才!」那青年揮鏟挖掘,頭也不抬的道︰「我勸你別這麼罵,不要忘了我是替誰辦事。剖析話意,你對我的稱呼不過是‘奴才’一詞,無謂褒貶。前一字可形可代,罵的是誰,就難說得很了……」楚夢琳改口罵道︰「奴才狗。」連她也是頭一回听到這新鮮詞,罵完忍不住咯咯直笑。
那青年挖得巧妙,先打通牆壁四角,只留當中一塊厚土石堵路,中看不中用。又將洛陽鏟交給楚夢琳,道︰「你來挖最後一鏟,這條道就通了,功勞算你的。」和多鐸都避開洞口幾步。楚夢琳笑道︰「算你識相,本來就是我的。」對準土石橫揮一鏟,土塊果然「嘩啦啦」的落了滿地,楚夢琳興高采烈,拔腿就向內沖,深處傳來「吱——」的一聲,聲音尖厲。接著閃現數點紅光,一群全身漆黑的蝙蝠撲著翅膀飛了出來,楚夢琳當其沖,遭到蝙蝠劈頭蓋臉的攻擊,臉上瞬間被抓出幾條血口,她揮動雙手驅趕,卻有兩只蝙蝠落在右前臂上,「唰」一聲撕破她衣袖,與此同時,破裂處竟竄出火苗,不斷延伸,一路朝上燒,眨眼間的功夫,右臂衣袖被燒了個精光,露出一條白淨的胳膊。楚夢琳大怒,抽出殘影劍對準它們亂砍,在一只蝙蝠腳下掠過,不料它腳爪在劍上一蹬,直飛到楚夢琳頭頂落下。她的斗笠已在入古墓前摘下,腳爪剛一踫到頭頂,連頭也燒著了。楚夢琳痛得尖聲大叫,胡亂撲打,一劍砍斷腰帶,將外衣從身上扒下,驅趕蝙蝠,那些蝙蝠腳爪上不知沾有何種物質,觸踫布料即能燃火,很快她手里就捏了團火球,火焰灼痛手指,忙撒手丟開。
那青年心道︰「絕不能讓這火蝙蝠近身!」拔出長劍,對準一只朝他沖來的蝙蝠,躍起身自上而下的斜劈,將蝙蝠劈成兩半。那蝙蝠落地後翅膀又顫動幾下,這才死透。多鐸也跟著揮劍砍殺,抽空將楚夢琳拉出包圍圈,讓她在一邊撲熄了頭頂火苗。從洞內涌出的蝙蝠源源不絕,難以計數。在半空四散,很快前殿中就隨處可見。若同時被幾只合圍,殺死一只,其余的便會乘勢進攻,難以解救。楚夢琳有意幫忙,叫道︰「快將它們引到一起!」多鐸與那青年自顧不暇,誰也沒空理睬。楚夢琳心有不甘,撕下左臂衣袖,朝空中丟出,立刻有一群蝙蝠被吸引過來,亂七八糟的用腳爪爭搶,楚夢琳取出隨身帶的小型手雷,砸向蝙蝠。那手雷是過去霹靂堂弟子向祭影教進獻,以茲結盟交好。手雷在蝙蝠群中爆炸,炸得眾蝙蝠身子四分五裂,血肉橫飛。爆炸余波強勁,震蕩得整個墓室也上下顛簸。楚夢琳出了口惡氣,大聲叫好。見這招湊效,喜得又掏出幾個手雷,欲故技重施。
那青年與蝙蝠廝殺時,忽听得巨大聲響,遂覺地面劇烈搖晃,起先不解其故,直待見得楚夢琳自以為是之舉,登時大驚失色,嘶聲叫道︰「你了瘋麼?再多炸得幾次,萬一震得圓木搖動劇烈,細沙傾倒下來,我們都要給活埋了!我沒提醒過你麼?」楚夢琳也叫道︰「你以為我是明知故犯?可若不盡快消滅這些小惡魔,同樣會給燒死。」她吃過火蝙蝠苦頭,深曉其中利害。那青年叫道︰「你听我說,我有個計較,咱們開機關放出毒煙,燻死火蝙蝠。」楚夢琳冷笑道︰「可惜毒煙也不認身份,對人類同樣見效。這些火蝙蝠何德何能,死了還要本小姐陪葬?」那青年道︰「我都想好了,咱們三個潛到血池底暫避,等大殿中毒煙散盡再上岸。」楚夢琳冷笑道︰「要燻死蝙蝠,毒煙必然擴散整個殿堂。此處密閉一室,久不通風,不知氣體幾時方散。只怕到時早先淹死在池底了。」說到這里,幽幽的嘆了口氣,扳著手指計數道︰「在甬道困死,被禪杖打死,被亂箭射死;現在又是要麼被活埋悶死,要麼被火燒死,要麼被毒煙燻死,要麼在水底窒息而死。這情形……好像橫豎都是個死。」那青年一劍揮出,將兩只蝙蝠掃得撞到一起,相互間卻不燃燒,那青年搖頭嘆道︰「連蠢物也懂得講究因人而異。」趁隙扭頭,繼續和楚夢琳說笑︰「橫豎都是死也很好哇,就可惜數量不夠,否則湊齊‘九死’,稍後便得那‘一生’。我跟你說,既然怎麼都得死,不如按我說的法子試試,說不定沒在水底悶死,撞中大運的概率至少有五分之一,勉強稱為‘四死一生’。如果不試,那就一定會死,死得十足十。」楚夢琳猶豫不決,多鐸听他雖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語氣,所說卻也有些道理,勉強值得一試,問道︰「你有把握沒有?」那青年道︰「世上各事,絕不存在萬無一失。想听萬全之策,別說是我,誰都拿不出來。索性走一步算一步,就當是打了場賭,一局定乾坤,贏則生,輸則死。就盼在場的沒人賭運不佳。好,我數一二三,就听您一句話,押是不押?一,二——」多鐸忙道︰「好,就听你的。」
那青年微微一笑,道︰「這就對了。你們快幫我引開幾只蝙蝠,然後趕緊跳進血池。」他且戰且退,移動到柱子前,將繩索套上絞盤,手拉繩頭,一路拖到池邊,隨後自己也跳入池里,戰戰兢兢的拉動繩子,就等剛見怪獸張嘴,立刻對著血水埋頭扎下。不料仍有幾只蝙蝠跟了過來,一只落到地面的繩子拖行處,腳爪三抓兩抓,將繩子燒著了。三人眼看著繩子冒出幾簇火苗後,「啪」的一聲斷開。楚夢琳怯怯的叫道︰「喂,你……你走到近前去。犧牲一個,總比大家都死好得多。」那青年怒想︰「老子今日當替死鬼是當定了,我要不死,你說什麼也不甘心。」拖著**的褲子爬上小道,走到機關前,伸了幾次手又縮回,總覺距離過遠,開啟後來不及跳池。正好又一只蝙蝠飛到,那青年靈機一動,撕下半截袖子擱在絞盤上。蝙蝠拍著翅膀,飛到絞盤處落下。那青年揮動長劍,向它頭頂虛劈,這蝙蝠也是極有靈性之物,懂得縮頭閃避。正是它這一低頭,整個身子便向下沉,為求立穩,腳爪也向下踩壓,無形中便撥動了絞盤。它站在絞盤頂,正對著青面獸,毒煙噴出時,將它整個身子罩在其中,那蝙蝠還不知生何事,便直挺挺的墜落下來,一動不動了。那青年在揮劍嚇唬後,反身就跳入血池,打個手勢,三人一齊埋下頭。此番既成功放出毒氣,又得以保全自身,可謂完勝。
血池表面只看到不停流動的血水,池下竟別有洞天。底部鋪滿了乳白色的鵝卵石,夾雜一條羊腸小道,走出不遠,搬開一塊大石,露出個洞口。洞中地勢低矮,僅容爬行。通道蜿蜒向上,拐彎甚多,三人都轉得暈頭轉向。空氣十分潮濕,隱約參雜些霉的味道,楚夢琳胃部糾結翻騰,險些嘔了出來。用手按住胸口,極力壓制體內煩惡竄升,這時忽感頭頂壓力一輕,頸項也得以輕輕轉動。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