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為看洛瑾默默走遠,擔憂不已,道︰「卑職去看看她。」沈世韻道︰「不忙,你且留下,本宮有話問你。」胡為不敢抗命,只得答應。挪到沈世韻身邊,等了許久也未見她開言,忍不住催促道︰「娘娘?」沈世韻冷冷道︰「你緊張什麼?和本宮在一起,你很拘束?」胡為道︰「卑職不敢。只是……您沒覺得瑾姑娘有些不對勁兒麼?卑職想去探個明白。」沈世韻道︰「這件事不急。她不過是患染風寒,沒什麼不對勁的,這不是你親口告訴本宮的麼?反觀你倒是不對勁的很。」胡為心里小鹿亂撞,打鼓似的戰栗不已,道︰「卑職哪有什麼不……不對勁?……娘娘神機妙算,賽過諸葛再世,卑職一向將您視若神明,真心欽佩……」沈世韻冷哼一聲,道︰「口沒遮攔的奉承主圞子,不外乎三種可能,一是謀取利益,亂拍馬屁,二是犯有大錯,急于月兌罪,三是麻痹主上,俟機妄為。自己說說,你又是哪一種啊?」胡為道︰「卑職不明白您的意思。」沈世韻冷笑道︰「用不著在本宮面前耍花樣。裝什麼糊涂?你先前不願告知我玉璧的秘密,就是想要置身事外,擔心內圞情了解太多,我會容不下你,而招來殺身之禍,是麼?」胡為道︰「卑職絕非有意欺瞞娘娘。只是想在深宮活得安穩,先就得學會變成聾子和啞巴。卑職進宮時間雖不長,這道理卻盡跟您學得純圞熟。」沈世韻冷笑道︰「你是個聰明人,懂得現學現賣。不過你早已泥沼深陷,再望拔步抽身已是妄想。本宮所有的秘密,你知道多少?我的計劃,你又親身參與了多少?我提醒你幾樁,替我擺平如花夫人,一把火燒光沉香院;千里迢迢奔赴英雄大圞會,擒拿魔教反賊;近日圞你又幫我買通德壽,陷害貞妃;本宮若真想滅你的口,單憑這幾件,已足夠殺你十次八次了。」
胡為額角冷汗涔圞涔,一條獨腿本就重心不穩,驚惶下更是一跤撲倒在地,抱住了沈世韻衣擺,苦苦哀求道︰「娘娘,卑職給您辦事,一直懷有赤膽忠心,天地可鑒……」
沈世韻掛著冰霜的臉上終于露圞出一絲笑意,溫言道︰「你已經用行動向我證明了忠心,本宮當你是自己人,自然不會害你,起來罷。」胡為感激涕零,匆忙爬起,感到背部淌下一道細流般的冷汗,貼在衣上濕圞漉圞漉的,躬身道︰「多謝娘娘恩典,卑職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還是娘娘您最好,可不像楚夢琳那個過河拆橋的妖女,卑職這條性命,好幾次險些送在她手里。」沈世韻淡笑道︰「看來你對楚夢琳恨圞之圞入圞骨,如果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押圞送她的囚圞車游圞街示圞眾,你可願意麼?」胡為大喜道︰「一千個願意,一萬個願意!娘娘,卑職斗膽相求,游圞街完畢後,能否將她賜給卑職,我……我活剮了這小娘皮,以泄心頭之恨……」
沈世韻道︰「這一個不行,她只是我們的誘餌。不過本宮答允你,如果事情順利,以後我會將真正的楚夢琳交給你,任你處置。」胡為道︰「真的?假的?這……卑職可糊涂了……」沈世韻道︰「你認得魔教的幾個反賊圞腦,是不是?你腿腳不便,為了替你裝點門面,本宮會給你備一輛馬車乘坐。你要做的就是時刻留心街上群眾,等待反賊行動。」將大致計劃向他說了一遍,又道︰「此事你知我知,連洛瑾也不要告訴。」胡為道︰「卑職明白。」沈世韻微微一笑,道︰「對了,你這腿傷總拖著也不是一回事,時日一久,只怕斷骨定了型,再難治愈。還應盡早去尋太醫診治。」胡為道︰「是,卑職治好了腿,才更方便為娘娘辦事。」沈世韻笑道︰「你就全不為自己想想麼?本宮看得出你喜歡洛瑾,但有哪個女孩子願意跟著一個殘廢?」胡為听沈世韻語氣,竟隱有將洛瑾指給他之意,更是喜出望外,千恩萬謝的行禮退下。
出殿後先依言去找太醫,只說外出辦事時不慎負傷。太醫知他甚得韻妃與皇上賞識,口圞中連贊其忠心,麻利的為他接好腿骨,捆上兩塊較薄夾板,交給他一副拐杖,又開了些內服外敷的傷藥,叮囑好生休養,暫不可與人打架。胡為答應著,心里仍然牽記洛瑾,回到住處換上套干淨衣服,梳洗一番,又來到殿中。見洛瑾房門虛掩,便躡手躡腳的推門而入,看到她瘦弱的身影伏圞在桌前,腦袋輕輕晃動,視線不斷在案面玉璧與紙頁間交替,右手奮筆疾書。胡為心里一熱,暗想︰「她確然忠心辦事,娘娘是有所誤會,我合該找個時機,替她解釋清楚。」從懷里模出個袖珍玉扣,走到洛瑾背後,捏著玉扣越過她頭頂,緩慢降下。洛瑾冷不防受驚,尖圞叫一聲跳起,看清是胡為,怒道︰「又是你?怎麼走路都沒有聲音,想嚇死我?」胡為道︰「是你太過專注,才沒有留意到我的腳步聲,怎怪得我?」洛瑾冷冷道︰「有你什麼事?誰準你擅闖我的房間?」胡為笑道︰「瑾姑娘,咱兩個那麼久沒見,怎地對我這般冷淡?我可是一直惦記著你,深入王陵也不忘給你帶些紀圞念物件。」將玉扣舉到她眼前,道︰「我本來找到個玉碗,精致美觀,猜想你定然歡喜,就可惜給楚夢琳打碎了,許多珍貴明器也沒能保住。唯有這玉扣小巧,總算幸免于難,是我送給你的禮物。」說完拉起她一只手,將玉扣塞圞進她掌心。洛瑾道︰「無緣無故的,干嘛突然對我這麼好?無事獻殷勤!」心道︰「為什麼是你送我禮物?如果塵少爺肯送我一點東西……即使是破銅爛鐵,我也會視為珍寶……他待我,如果能有你的一半,不,十分之一,我也知足了……」想到好夢難成,對胡為更恨的厲害,也不管話意是否恰當,月兌口就加了句︰「黃鼠狼給雞拜年!」
胡為賠笑道︰「是啊,你是雞,我是黃鼠狼,我這輩子總之是吃定你了……」看她臉有怒色,又改口道︰「陌生人間是不安好心,但換作一男一女,無事獻殷勤,含意那可多了去了……」洛瑾只道他故意譏諷自己,怒道︰「你管不著!又不是斷魂淚,有什麼稀罕的?」胡為心道︰「你可真會漫天要價,斷魂淚還留在王陵地宮中,我這輩子再也不想進那個鬼地方了。」賠笑道︰「除了斷魂淚,隨你開口。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去摘來給你。」洛瑾啐道︰「盡說些風言風語。人家擺明了不想理你……」才說了一半,感到學不出江冽塵那般氣勢,不敢亂借他言辭,臉上卻是迅一紅,道︰「喂,剛才娘娘叫你留下,說了什麼啊?」
胡為喜道︰「你知道娘娘叫我留下?其實也沒什麼,她是給我一個立功的機會,讓我親自押著楚夢琳游圞街……」洛瑾驚道︰「什麼?那妖女已經捉到了?」胡為更奇,問道︰「怎麼,娘娘沒跟你說過?」洛瑾搖了搖頭。胡為心道︰「僥幸,差一點說漏了嘴。娘娘自有她的算計,如果洛瑾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第一個就該懷疑我,我這顆腦袋可就保不住了。」只好揀些表面事物作答︰「那妖女是魔教二圞腦共同的心上人,暗夜殞正是為了她,與江冽塵兄弟反目。見她身處危難,定不會坐視不理。朝圞廷已布下萬全準備,圍觀者中也喬裝混入了不少我們的人,包括當街算卦的道圞士、端著破碗討錢的乞兒,甚至茶館里的茶博士……」洛瑾一听到江冽塵之名,心跳加,暗想︰「誰說塵少爺喜歡她?那該死的妖女有什麼可愛了?讓她死掉才好!不過……我是內應,一定要設法傳遞情報。」強自掩飾,扯了扯胡為衣袖,撒嬌道︰「這麼熱鬧?我也要去瞧瞧。既然觀眾可以假扮,主角也可以假扮,你就把我打扮成那個妖女的模樣,坐在囚圞車里。我定會配合你,叫得十足淒慘,好不好?」
胡為道︰「這可行不通,讓娘娘知道了,我吃罪不起,那不是為難我麼?」洛瑾冷哼一聲,道︰「就知道你窩囊,算啦,我也不強人所難,反正一個瘸子當街耍猴把戲,也沒什麼好看。那個妖女又在哪里?」胡為道︰「關圞押在天牢。你問她做什麼?」洛瑾小聲道︰「因為我听說……祭影少主性格冷酷,我想看看她的心上人究竟相貌如何……」說到「心上人」三字,恨得咬圞牙圞切圞齒。胡為沒注意到她異樣,道︰「當然不及你。咳咳,祭影少主性格冷酷?你听誰造的謠?」翹圞起大拇指,反向指著自己,道︰「那個人啊,我見過。不是冷酷,該說性格扭曲才是。對任何人都是一幅囂張到天上去的嘴圞臉,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好像跟你說句話就是給了你極大恩典。只有對暗夜殞和楚夢琳確是好得沒話說,那兩人又都很討厭他,我看他是有受圞虐嗜好……」正說得起勁,就挨了洛瑾一頓拳圞打圞腳圞踢,將他推出門外,「砰」的一聲重重甩上門,差點撞到那條傷腿。這頓脾氣得突如其來,事圞前毫無征兆,胡為只感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又是哪句話惹惱了這位小姑女乃女乃。
好在一夜無事。次日魔教小圞姐游圞街示圞眾,大街上果然擁擠得水泄不通,眾人受祭影教壓圞迫已久,都想一睹這惡圞有圞惡圞報的場面。官兵手持長槍,在路邊疏散幾次,才開出條路來。囚圞車行駛極慢,也便是為了令人看得清楚,平板車上扣著個籠子,陳香香身穿囚衣,蜷縮在籠中,一動不動,目光渙散無神。人們紛紛指點怒罵,倒真有不少爛菜葉砸向籠子。胡為篤悠悠的坐在馬車中,將傷腿扳起,搭上另一條,擺出二郎腿姿圞勢。掀開車簾向外張望,沒見什麼異常,漸漸的心神松散,背部微向後靠。行了一路,車子忽然猛的一顛,胡為也被這沖勢震得往前一撲,額頭撞在車壁上,疼得齜牙咧嘴,掀開車簾剛要喝罵,卻見車夫身上中了一劍,已經跌下馬背不動了,前方站著幾名黃衣勁裝大漢。為的跨前幾步,將手上鋼刀扛在肩上,朗聲道︰「在下幾人都是天河幫的兄弟,這個魔教妖女害死我們司馬幫主,罪衍當斬!請閣下行個方便,將她交給我等處置,敝幫上下同感恩圞德。」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