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雪急道︰「怎可如此?學武是來不得半點偏差的事,若是師兄在緊要關頭出了狀況,走火入魔,那又該怎麼辦?」暗夜殞冷笑道︰「所以才要說是對不起他啊,你師兄是否走火入魔,孟掌門可不在乎,只要他先搶到盟主位子,以後即使瘋了,孟掌門尚可師繼徒業,插手武林中事,或許是這樣對他更好些。」孟安英見抵賴無用,苦笑道︰「沒錯,對亦杰尚可拼湊捏造,但隨著我進境步步深入,口訣愈復雜,深奧難懂的也越來越多。我這回不敢胡亂猜測,只能各方收集資料,穩扎穩打的進行修煉,進度自然是慢了許多。」
李亦杰听到敬愛的師父對自己打的竟是這一番心思,不由一陣傷感,但師父同他究竟有多年養育之恩,縱是稍有索取亦屬理所應當。況且秘笈又是他主動獻上,不敢怒。
這時房外傳來幾聲「踏」「踏」的腳步聲,是沙齊飛快奔了回來,一進門顧不得深呼吸,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弟子已成功開啟了鐵盒,可誰知,盒子里邊就是空的,那冊秘笈不知到了哪里。」
孟安英道︰「無妨,為師早有這種猜想,倒並不出人意料。只可惜殞少俠要失望了……」
人群中忽然騷動起來,仇視的目標都指向沙齊,叫道︰「定是你這小賊不學好,趁著去調查的機會,偷走了秘笈。」「好不要臉!咱們搜他的身!」「這是重要的證據,他一定是找了個地方埋了起來。才不會笨到藏在身上。」「說!放在哪里了?」
沙齊忽然面對一聲聲逼問,嚇得幾乎懵了,急力辯解道︰「我沒有……我沒有啊,那秘笈是一開始就不見了,不是我拿的……」立時有人反駁道︰「孟師伯藏的那麼隱蔽,如非專門指導,那妖女怎尋得到?」「這小賊敢偷東西,好大的膽子。各派門規中不都有一條‘不得偷竊財物’?咱們先關押他幾天,再不交待就剁了他雙手,以防再犯。」沙齊百口莫辯,一個勁兒瑟瑟抖。南宮雪想到自己受冤枉時,只有這小師弟還願意站在她一邊,可現在眼看他被人刁難,卻也是無能為力。無助的眼神投向李亦杰,又轉向暗夜殞,哀傷中顯出些渴求。
暗夜殞目光只與她相觸一瞬,立即轉開,故作不耐的道︰「夠了,夠了,一幫沒腦子的東西,這小子要是剛才敢做賊勾當,那不是明擺著自找麻煩?盡是些覬覦秘笈的貪婪小人。我都沒說話,要你們瞎急什麼?」
眾人所懷心思的確是等沙齊將秘笈取來,孟安英怎樣也該賣個面子,先將秘笈借大家當場一觀,就算是記住了其中的一招半式,回山潛心鑽研,也定是一番功果。願望落了空,只好責怪沙齊出氣,還有些人破口大罵挨千刀的魔教妖女。南宮雪想著暗夜殞未必是有意相幫,但因他一句話給沙齊解了圍,還是向他投去個感激的眼神。
暗夜殞視而不見,冷哼一聲,自語道︰「臭丫頭,動作夠快的,不愧為江魔頭嫡傳。」李亦杰忽道︰「你早就知道秘笈被盜,所以故意提出這個條件,為的就是讓我們辦不成,是不是?這樣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拒絕帶路,哪有你這樣狡猾的狐狸?」
暗夜殞道︰「你給我住口,當我跟你們鬧著玩不成?我哪有這許多閑工夫!這件事我就算他辦到了。第二個條件,你們先回答我,進攻祭影教總舵,目的何在?」
李亦杰道︰「明知故問!自然是要殺了魔教腦,徹底鏟除這個武林公害。」
暗夜殞輕一頷,道︰「如果我要你們放棄,你怎麼說?」
場上眾人都是一愣,李亦杰怒極反笑,道︰「你讓我們放棄剿滅魔教,才肯帶路,是算帶我們參觀游覽去的?你也真開得出口!」
暗夜殞道︰「蠢貨,別拿你的無知出來現眼!你們滅不滅祭影教,我管不著,但是江魔頭必須留給我,誰都不準踫他。」李亦杰冷笑道︰「元凶不除,縱使魔教一朝傾頹,他日仍可東山再起!斬草須得除根,你竟讓我們放了魔教教主?你念著跟他的兄弟之情,也實在是異想天開太甚。」暗夜殞冷冷道︰「什麼狗屁兄弟之情?我才不是要救他,相反,我比任何一個人都更想看到他死,我定要親手送他下地獄。」
李亦杰還不知他因楚夢琳之死而產生刻骨仇恨,難以理解他何以忽然與江冽塵反目,尋思片刻,還是認同自己的判斷,道︰「你以為你說了這幾句話,我就會相信你?」暗夜殞道︰「你愛信不信!我若是真想保護他,不帶你們去也就是了,憑你們這群人的智商能力,又怎能見得到他面?殺江魔頭之後,我自會隱姓埋名,滅祭影教的功勞全算在你們頭上,那些俠義英名,隨你們如何平分,我才不稀罕。」眾人心下都認同這話有理,孟安英第一個勸道︰「亦杰,咱們只要親眼看著那魔頭死了,是誰殺的又有什麼所謂?你的處事方式,缺點就在于太過執著。」李亦杰听到師父開口,既為他有諒解之意而心懷慰藉,但這樣一來,再拒絕卻也更加不易,為難道︰「即使見到江冽塵,我也沒打算當場殺他,我答應過韻兒,會將這魔頭生擒了帶到她面前,好讓她親手報仇。」暗夜殞冷笑道︰「你要生擒誰啊?李盟主?以你那麼點微末功夫,跟他動上了手,能否保命還成問題,竟就先扮得一副穩操勝卷姿態,你配麼?」
眾人知道江冽塵武功極高,與他抗衡均無必勝把握。唯有暗夜殞跟他同門多年,或許還有可能對付得了。即使不成,先消耗他大半功力也是有利。孟安英勸道︰「亦杰!」南宮雪有感于暗夜殞對楚夢琳的深情,心里對他十分同情,也盼著他能實現僅存的願望,勸道︰「師兄!」各派弟子也都勸道︰「盟主!」
李亦杰看到眼前這規勸陣勢強大,一時間哭笑不得,心道︰「何必非執著一個親手所殺,所在意之人還是不可能再活轉過來。這道理對暗夜殞也講得通啊,你們為何不去勸他,反而都來勸我?」暗夜殞似是看穿了他心思,冷冷道︰「你師父他們有求于我,不得不盡力滿足,只能委屈你這個掛名盟主了。李亦杰,現在是聚是散,就等你一句話了。」
李亦杰見眾人目光都定在自己臉上,既有祈求,還含著幾分威脅,今日要是不答應,還真難以下台,不說旁人,恐怕連師父也不會輕易放自己過門。作為正道的武林盟主,被各派師兄弟簇擁著,本該一呼百應、風光無限,卻不料此時一舉一動竟全要听一個昔日魔教妖人號施令。感到自己這盟主當得實在窩囊,也難怪暗夜殞嘲諷自己有名無實。他自認這一局是輸了,卻不甘心輸得一敗涂地,重新端過擱置在床頭的藥碗,道︰「師父,您真要弟子答應?好,只要你喝光了這碗藥,弟子一定讓您滿意。」
孟安英急不可待,知道暗夜殞性格古怪,極難相處,別再拖得久了,他又改變主意,那麼一樁豐功偉績也就白白從手中溜走了。不顧正跟李亦杰賭氣,雙手接過,一仰脖,咕嘟咕嘟的大口喝下,轉眼間就喝了個碗底朝天,連藥末渣滓也不剩。李亦杰惟有苦笑,不願在師父面前失信,只得忍著不甘,向暗夜殞道︰「好,我答應你了。」他這話說得含含糊糊,全無武林盟主話時的爽氣。
暗夜殞道︰「哼,算你聰明。進了總舵以後,你這個盟主給我安分些,所有人都要听我的命令行事。」李亦杰怒道︰「那為什麼?當初講好了是兩個條件,你怎可任意增減?」暗夜殞道︰「這不是條件,本就是理所應當。再說讓你指揮,你懂得什麼了?你有一丁點作戰經驗沒有?只會讓大家一鼓作氣的亂沖,管什麼用?」
李亦杰強壓火氣,道︰「各路英雄都在6續趕來華山,商議共舉大事,估計近日內即可抵達。到時我還要向他們分別交待清楚。」眾人也均無異議。暗夜殞道︰「可以。孟安英,你現在身體虛弱,正好再靜養上幾日,等到人都到齊了,再正式商討戰略。」李亦杰道︰「你好生準備著,魔教總舵的地形機關情況,只有你最清楚,到時還得由你詳說。」暗夜殞不耐道︰「廢話。」李亦杰受他奚落太多,已習以為常,懶待反駁。
這一日短暫聚之後,李亦杰作為盟主兼華山地主,與其余師兄們一起張羅著給眾賓客安排住處,每日里還要迎接新到的他派幫手,閑暇時就到後山苦練劍術,夜深人靜時又琢磨著怎樣提升功力,使體內真氣不再作亂,真正為己所用,忙得不亦樂乎,再沒來探望過南宮雪,也不說為幾句口不擇言道個歉。南宮雪與他分別多年,滿懷柔情蜜意的期待重逢,最終卻是落得這般收場,心中淒涼,百轉千回,只覺早知相見是這般情境,那還不如不見。她的房間中也住進了許多位女弟子,都是正值妙齡,常在房內咭咭咕咕的閑聊,起初還想拉南宮雪加入,後來見她沉默寡言,獨來獨往,也就作罷。南宮雪有時獨自在玉女峰上徘徊,心道︰「習慣真是可怕。面壁六年,我就覺得是無比煎熬,盼著能有人來陪我說說話。現在雖已得月兌牢籠,但眼前生活,我也是這般離群索居,和當初有何分別?倒不如以前的清閑。」有時想向師兄提議,仍許自己住到孤崖上去,轉念想想又有不妥,師父好不容易才原諒了她,親口取消面壁責罰,如再主動提出,不失負氣之意,反給師父見責。只得打消了這念頭,默默忍受。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