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華笑道︰「他不知道,我可知道了。其實這件事說穿了也沒什麼奇怪,你想听麼?」南宮雪忙點了點頭。程嘉華道︰「行啊,不過我從不做賠本生意,告訴你這個大秘密,你也得適當付些報酬才行。」南宮雪微顯不快,在所有衣袋上迅模索一遍,確認是並無任何值錢東西,道︰「出來的匆忙,未攜貴重禮金。不如你寫個欠條,改日我連本帶利一並奉還。」
程嘉華听她竟真是打定了主意要查清此事,神情微顯尷尬,道︰「那也不用這等鄭重,金錢交易是對外計價,你一板一眼的清算出來,卻是將相識一場的情誼瞧得輕了,這樣罷,你叫我一聲嘉華好哥哥,我就給你說。」南宮雪蹙緊雙眉,不料想程嘉華也是這等輕浮浪子,甚是失望,咬著薄唇不語。
6黔在一邊听著,先生起氣來,拽住程嘉華衣領,怒道︰「你這小畜牲,怎地連你弟……大……兄弟的老婆……的主意都敢打?」程嘉華滿臉無辜,若無其事的將他胳膊架開,撫了撫領口,道︰「你多慮了,對于你的女人,我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夫妻一體,她叫了我什麼,你自然也得跟著,是不?哎,弟妹,你不願叫哥哥,那就叫爺爺,叫祖宗好了。」
6黔道︰「這樣一來,你不是憑空比我高出了兩輩?」程嘉華笑了笑,向南宮雪道︰「他說的不錯。所以你想報復他,不如就跟我配合。」南宮雪也正暗自笑,被兩人幾句胡攪蠻纏繞了進去,話到口邊才幡然醒悟,這一聲一旦叫了出來,最先跌的可還是自己的輩分,何況她既否認與6黔關系,又怎能隨著他們胡鬧?
6黔急道︰「不能叫,雪兒,這個可不能叫……」南宮雪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我跟你們一樣幼稚?到底說不說?」
6黔剛要答話,程嘉華搶先道︰「還是我來說罷,因為梁掌門的衣領處縫入了兩塊鋒利的刀片,領口拉得高些,外邊也看不出來。刀鋒緊貼頸側,腦袋擺得端正則無事,只要稍稍搖頭,便是自動迎上刀鋒,立刻就能切開動脈。梁掌門為求保命,說不得也只好規矩些了。」
南宮雪驚道︰「這……這是真的……」不理6黔拉扯,幾步奔到梁越身邊,試探的捏住他衣領,果然感到指鋒踫觸到了一塊薄薄的硬物。但她不便翻開領口細看,也不敢與梁越肌膚相觸,只得悻悻的松開了手,回視著6黔,怒道︰「雖說他曾經害過你,但你報過一辱之仇,也就是了,竟用這種種慘無人道的手段折磨他,真卑鄙!」
程嘉華笑道︰「對啊,你要做個反省了,女孩子是不大會喜歡卑鄙的男人,尤其像我弟妹這般的正派子弟……」6黔忍無可忍,從程嘉華上前搭話至今,便只是在一旁不斷譏嘲,怒道︰「我再怎麼卑鄙,也比你這兩面三刀的牆頭草好些!你去死罷!」一拳以雷轟之勢揮出,直擊程嘉華面門,滿擬是將他擊得遠遠飛出,力道甚巨。南宮雪看得心驚膽戰,叫道︰「不要……」
程嘉華對戰經驗本就稀缺,更沒想到6黔言笑之間會突然出手,眼看著拳頭砸向自己,嚇得呆了,不知不覺雙眼緊閉,竟是不知避讓。等了許久,仍沒等到料想中的劇痛,遲疑的張眼望去,只見6黔一拳偏了方位,從自己耳下揮過,兩相也是互無摩擦。
程嘉華正自驚疑不定,不解他弄什麼玄虛。6黔卻先向一旁作揖道︰「殞大人,您還沒去休息?我……我這可不是真想打程少爺,只是在跟他鬧著玩呢,您明察秋毫,可別為此懲罰我啊。」程嘉華也側轉過身行禮,喚道︰「師父。」
暗夜殞神色仍是一如既往地冰冷,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的道︰「有什麼好玩了?」6黔忙道︰「是,是,沒什麼好玩,身份有別,我也不配跟他玩。」暗夜殞冷冷道︰「你心里一定又在大罵我多管閑事,是不是?你如果真想打他,我也沒意見,只要別讓我看到。」他每說一句,6黔就點頭哈腰的說一句「不敢」,又道︰「小人怎敢對令高足不敬?我……我絕不敢打他,只是跟他多親近親近,讓小人也好更長進些,這總可以罷?」心里卻想︰「我不罵你,又該罵誰去?你壞過我幾次好事了?以前真沒看出,你也這麼婆婆媽媽。」暗夜殞道︰「多說無益。嘉華,你還不走麼?跟這兩個嗦什麼?」
程嘉華笑道︰「師父,這一點6賢弟倒沒說謊,我跟他們是舊識,別後繁絮,一言難盡,這就忍不住上前敘敘舊。6賢弟是個動口不動手的君子,他不會對我怎樣的。」暗夜殞道︰「那也夠了。」並不回頭,徑向前大步行去。
暗夜殞說這幾句話,自始至終沒向南宮雪看過一眼,好似眼里從來就沒有她這個人。南宮雪心中一陣莫名失落,回想曾經同行時的親密時光早已遠去,甚至就像並未生過一般,此時的他又變得那麼高不可攀。推想抵達華山前夜,自己在山谷中打過他一耳光,或也使他自尊受辱,兩人原有誤會,尚未澄清。刻意忽視著他的冷漠,叫道︰「暗夜殞!你先別走,我……我有話跟你說!」6黔握住她的手,低聲道︰「雪兒,你別再招惹他……」南宮雪憤然揮腕,一把將他甩開,焦灼的目光只望著暗夜殞。
暗夜殞听得她喊聲,停下了腳步,仍未轉身,余光掃向身後,隱約看到她滿臉淚痕的淒慘神情。而以兩者所站角度,她卻無法看到自己眼神。心里平白安定許多,淡淡說道︰「我不想破壞你們的風花雪月。」這話剛出口,就見南宮雪身子劇烈一顫,掉下幾滴淚水。
6黔聞言卻是大喜,原本最擔心的便是他又不知哪根神經搭錯,再要干涉自己與南宮雪,這句話可比什麼保證都有效,歡喜得語無倫次,道︰「殞大人,相識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听你說了句人話……不不,讓我滿意的話……也不是,中听的話……只要您高興,要我叫您幾聲殞大人、殞殿下、殞大王都不成問題。尤其是那一個‘風花雪月’,用得太棒了!堪稱絕妙!那意境真叫做‘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暗夜殞道︰「你要辦學堂做教書先生麼?用得著你來教我怎樣說話?」
6黔道︰「是,是,小人鄙薄,還要請殞大王多多指教。」程嘉華笑道︰「師父,弟子好不容易與他們相見,還想多留些時,6賢弟萬一說錯了話,我也可幫他從旁補救。」暗夜殞道︰「人家小夫妻打情罵俏,你留下來算什麼?」南宮雪腦中又是轟然一響,心道︰「你……你怎可以……」
程嘉華也忍不住笑了笑,道︰「原來如此,還是師父提醒的是。6賢弟,我不留下來惹人討厭,您二位隨意!哈哈,嘿嘿。」奸笑幾聲,折轉跟上暗夜殞,道︰「師父,咱們走罷。」
兩人真就揚長而去,南宮雪還站在原地,望著兩人背影,怔怔垂淚。沒留心6黔何時握住了她手,緊貼在胸前,深情款款的道︰「雪兒,攻打魔教總舵那天,你一定要來,就跟在我身邊,我要你親眼看著我殺敵,見識一下我如今的武藝,可比李亦杰要強得多。」南宮雪還惦記著向暗夜殞解釋清楚,但看他今日態度,又不禁自尊心作祟,想到他既然如此討厭自己,何必再湊到他面前自討沒趣。听了6黔問話,好半天才正式傳入腦中,冷冷道︰「我當然會去了!但我會和師兄待在一起。你既然那麼閑,就不能多去練練功?」
6黔喜得雙眼放光,道︰「你是關心我罷?放心,我每天都沒輟下練功,那群魔教妖徒傷不了我的。雪兒,我要讓你看看,誰是真正有能力保護你的人。」
南宮雪沒想到自己一句話還能被他歪曲作解,沒好氣道︰「我是想讓你去練功,離開得越遠越好。也只有你具備這種本事,能將別人的奚落全轉化為善意。我看,就算我叫你去死,你也會以為我在關心你……」此時真覺得對他僅用「無恥」「無賴」形容已是遠遠不足。但想非深仇大恨,絕不會輕易咒人死亡,這可實在拆不出關懷之意來。本想借此調侃幾句,話到一半就僵了下來。
6黔為哄她開心,腦筋只一轉,果真想出了說辭,笑道︰「說的不錯,你讓我去死,自然是關心我,體諒我活得太過辛苦,我一定對你心存感激。可是有你的寬慰,賽過最好的靈丹妙藥,一念起世上你牽掛著我,我也舍不得離開了。所以你放心,你活著,我就活著,我全是為你而活,絕不會拋下了你先死。放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我怎麼忍心?」
這番話若是在一對情侶間說出,原是十分感人的誓言,但南宮雪听在耳里,只是陣陣反胃,道︰「這些話你張口就來,對誰都可以隨便說說,是不是?假如以後召開一個‘狗熊大會’,選舉最無恥的盟主,那個位子你稱第二,沒人敢再稱第一。」6黔笑道︰「不管是哪方面都好,只要在你心里能有我一份獨一無二的地位,我就很開心了。」笑了一陣又正色道︰「你想參與作戰,李亦杰會答應麼?」
南宮雪笑容也僵了僵,道︰「師兄……會听我的。就算他實在不答應,我縱然女扮男裝,也定要跟去。」她在6黔面前強充信心十足,實際上也沒多少把握。李亦杰並不愛她,對她卻另有一份兄妹間的關懷,絕不致任由她遭遇險境而坐視不管。進攻總舵的計劃雖已設定周全,可誰都不敢保證真能不出意外,順利完成。李亦杰身為盟主,義不容辭,卻一定會以途中凶險為由,阻止她同行。師兄溫和敦厚,也是個說一不二的倔脾氣,凡事一經他認準,旁人再如何聲淚俱下的苦苦哀求,也沒法說服他。自語道︰「我到底該不該去跟他商量?如果不經他允許,私自改裝隨行,事後他知道,定會生一場大氣。可要是跟他說了,他當時反對,又知道我不會死心,出行時就會對各將士詳加盤察。這是先提醒他有了警惕,更不易蒙混過關……」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