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璇心中一喜,認為他終于有些離不開自己,笑道︰「你也覺得咱們待在一起,還是挺不錯,對不對?」江冽塵冷冷道︰「你以為我稀罕你?要不是為功力不足,我早就殺了你這煩人透頂的賤丫頭。」程嘉璇道︰「你既然不想看見我,我就听你的話,躲開得遠遠的,你怎麼還不滿意?你剛才不是又……」江冽塵道︰「放任你下山,去向別人通報本座藏身之處?想得倒美。」程嘉璇黯然道︰「我……我怎會出賣你?」江冽塵道︰「那也說不準,不得不防。」他剛才是運轉真氣正到半途,見程嘉璇意欲離廟,急忙開口喝止,這卻也使得內力翻涌,撞擊傷處,一口血噴了出來,連咳幾聲,茅草地上又積了一小灘鮮血。
程嘉璇一聲驚呼,連忙奔到他身邊,一手撐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握著一塊淡綠色的手帕,給他擦試嘴角,道︰「沒事罷?要不要緊?」江冽塵臉現怒色,猛一揮手將她推開,喝道︰「滾開,別踫我!本座最討厭給別人踫。」這習慣卻是與暗夜殞極為相似,想到這位自己親手殺死的兄弟,再添悲憤,又吐了幾大口血。
程嘉璇被他推得一交坐倒在地,手帕也落在身邊,她不顧自身受辱,認真地道︰「那些大夫說了,你……你是失血過多,所以才會常常衰弱無力。」江冽塵不屑道︰「廢話,那又怎樣?」程嘉璇咬著嘴唇看著地面,又抬頭看了看他,手指摩挲著腕上血管,猶豫了一會,才道︰「要不……你喝我的血罷?」江冽塵微微一怔,這才斜過視線瞟向她,自語道︰「什麼……?」程嘉璇趁著自己一時沖動,勇氣尚足,從身上模出一把匕,在腕處「唰」的割下一刀。立刻有細小的血珠涌了出來,逐漸匯聚成細線狀流淌。又將手腕湊到他口邊。江冽塵皺緊了眉頭,不願觸到她肌膚,但廟中寥落,也找不到可供盛接的容器。一縷鮮血緩慢流入口中,只感這滋味略有腥澀,在舌尖轉動時,勉強還算不錯,少了些抗拒心思。起初是靜默等待,接著對血流度極是不耐,直接拽過她手腕,一口咬下,頓時大口大口的鮮血涌了進來。程嘉璇感到腕上猛地一痛,但只想著他能和自己這般「親密」,心里又是甘甜。漸漸的眼前有些花,頭腦暈眩,就將要昏迷時,江冽塵耳中忽听廟外傳來響動,不偏不斜正是朝小廟而來,自語道︰「什麼人?」將程嘉璇甩開,閃身躲在梁柱之後。他重傷未愈,還不宜與人動手,僅一個小動作便累得氣喘吁吁。程嘉璇也快躲了過來,那梁柱粗大,同時遮擋兩人倒不為難,只不免要貼得近些。見腕上已扯開了好大一道口子,鮮血仍在源源流出,忙在臂上封住幾處穴道,又在衣上撕下布條,包扎傷處。
腳步聲響,門外果然走進五人,都是滿臉的胡茬,頭蓬亂,整個人不修邊幅,看來便是山野間的粗豪之人。邁著大步進廟,在正中大咧咧的一坐,搓起茅草,生起一堆火。從隨身麻袋里掏出一只野雞,舉在火上烤得焦黃,五人分別撕扯雞肉,大塊朵頤,一邊咂著嘴巴,大叫「好吃!好吃!」程嘉璇吞了吞口水,湊近前看。江冽塵雖反感她靠在自己身上,但此時若是將她推出去,勢必引起那幾人警覺,自己處境也將十分危險。盤桓利弊,不宜因小失大,只能盡量和她隔開。
五人中一個高壯漢子笑道︰「那群小白臉都給甩在後邊啦!再這麼趕上幾日的路,
到了赫圖阿拉,咱兄弟們定是第一個。」坐在他身邊的一名老者冷冷的道︰「三弟不可大意。須知我們趕得急,別人未必就弱于咱們。夜里我們不睡,他們也不睡,只拼腳力,再不時穿插上幾條捷徑,誰趕到前頭還難說得很。」那三弟笑道︰「就算真給別人搶了先,卻又怎地?這又不是比試度,到時先給他們奪到了手,高興高興,咱兄弟再出手奪來,給他來個空歡喜一場,豈不妙哉!哈哈,哈哈!」其余三人听得也都大笑,只那老者仍舊憂心忡忡,道︰「你足不出戶,就真道咱們‘河東五虎’的武功是天下第一?你想搶人家的寶物,倒不如先盤算盤算,奪得索命斬後怎樣保管,才不致給旁人搶去!」
對面一人笑道︰「大哥何以整日長他人志氣,滅咱們五虎自己威風?咱五個拆開來,每一個都是倍兒尖的高手,再要聯合退敵,嘿嘿,試問全天下還有誰是咱們敵手?」
一個身穿花布襯衫的漢子咬了口雞腿,抹一把滿嘴的油,道︰「大哥,三哥,我老四倒是不明白了。既是這個道理,後頭的還能等前面的先掘出寶物,再來揀現成便宜,可為何如今卻是人人爭先恐後?」那老者道︰「這個你也不懂?那還不是不願匯合到一處,再給那李盟主統領!到時就算是找到索命斬,也肯定是給了這些有權勢的中飽私囊。旁的在底下奉獻者,那是一點兒好處也撈不著。所以啊,還不如先下手為強,讓它能進了自己口袋。」眾人都贊道︰「大哥此言甚是!」
程嘉璇低聲念道︰「索命斬——索命斬……那是什麼寶物?名字听來倒是耳熟。」江冽塵道︰「七煞至寶之一,與殘影劍並列的快刀。」接著想起自己與沈世韻在古墓中行走,幾乎翻了個遍也沒尋到所要之物。最後還因一時大意,給沈世韻騙走了斷魂淚,堪稱生平奇恥大辱。程嘉璇偏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應道︰「嗯,我記起來啦,上次你和韻貴妃,在王陵里尋的也是這一件。」
那老者又道︰「這消息是皇宮里韻貴妃放出來的,那個娘們兒怪里怪氣的,也不知是否另有陰謀。一進地宮,生死未卜,凡事還須得多長一個心眼。」那三弟道︰「大哥是說,王陵中會藏有敵方伏兵,俟機攻擊咱們?」那老者冷笑道︰「她還得仰仗我們挖出索命斬,此前可不敢輕舉妄動,之後麼,一切就難說了……」另一個一直沒搭腔的接話道︰「不錯,先令我們在冥殿自相殘殺,奪取索命斬,耗盡元氣,一場混戰之後,最終戰勝的那個定然也只剩下半條命了。他是精疲力竭,剛一爬上來,立馬又遇上官兵阻截,注定體力不支,將他用性命搶來的索命斬拱手讓人。朝廷不費吹灰之力,不損一兵一卒,就大挫我正派實力,又得了稀世珍寶,這計策雖毒,可也實在大妙!韻貴妃不是個簡單人物,難怪連魔教江教主那般人物,都栽在她的圈套下。如今身受重傷,行蹤成謎,哼,倒也可悲。誰又讓魔教作惡多端呢?那也該遭此報,此舉卻終是為天下百姓揚眉吐氣。」
那老者贊許的看他一眼,道︰「不簡單,不簡單,咱們五弟今日怎地忽然聰明起來了?既然看透了韻貴妃玩的把戲,就總能有法應對。總之起始是得保存實力,等他們相互斗垮了,再一擊取勝。那群官兵功夫雖不值一提,可老是沒休沒止的涌將過來,倒也挺煩人。」那五弟道︰「多謝大哥夸獎。要說韻貴妃原本的計劃,就是借正派剿滅魔教之機,充分激矛盾,引得雙方拼個兩敗俱傷,那時朝廷就可趁虛而入,中原大地上是再沒什麼勢力能與之抗衡的了。誰知這打算卻落了空,誰知魔教就會那般不濟,投降的投降,內亂的內亂,最後給正派得了個大獲全勝,哼,哼。」一邊將雞腿上的肉撕成一條一條,含在嘴中緩慢咀嚼。
那三弟道︰「魔教徒給人一挑就做了降將,不僅是其自身膽小怕事,對他們教主心灰意冷也佔要。我說那江小魔頭,一門心思全押在了練功上,最後也正是毀在此處!那本七煞訣不知是給他弄到哪兒去了,魔教總舵炸個精光,但願他是帶在身上的好。就盼他先給咱們找到,再死掉的好。」那老者道︰「這些江湖上的隱秘事,多說多錯,咱兄弟幾個還是少嘰咕。快吃,吃完了咱們抓緊趕路。先到那地宮中,即使不尋索命斬,能將地形踩個詳實也好,那就可說是立于不敗之地。」那四弟道︰「不錯……」忽然「咦」的一聲,道︰「大哥,你瞧這干草堆上有血跡!莫非曾有人在此處養傷?」那老者伸過一根手指,在草睫上輕輕拂過,道︰「不錯,血液觸手尚有微溫,想來也是剛離去不久的。或是行路的旅人被野獸咬傷,天下閑事太多,咱們能件件管得盡麼?那還是別白費力氣啦。」
程嘉璇低頭看了看腕上傷口,血已勉強止住,但從傷口裂處看來,仍可想見剛才狂噴不停的慘象。江冽塵冷道︰「都是你這個賤人壞事,流血時也不知控制?歷來追蹤之法中,憑血跡探明去向是最為常用。」程嘉璇道︰「對不起,我……我原以為這里是安全的,沒想太多,而且我也是擔心你……」江冽塵冷笑道︰「擔心敵人找不到我,是不是?」程嘉璇道︰「不是啊,我……」其實那血究竟來源如何,是她手腕傷口流出的鮮血,還是他先前不慎吐血所染,實情未詳,程嘉璇卻先劈頭蓋臉的挨了一頓痛罵外加冷嘲熱諷,她心里委屈,表面卻仍是小心順從。
那三弟是個莽撞人,心直口快,道︰「不對。這小廟是個荒涼地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四周哪見得到半個人影野獸?來到這里又受了傷的,多半是像咱哥幾個這般武功不弱,又要躲起來養傷的……但他為何要躲起來?因為他的仇家還在找他……」那四弟也被他帶出了靈感,道︰「沒錯!須得躲得這般鬼祟,不外乎便只三個原因,一是他傷得極重,二是仇家武功高強,三是敵方人數眾多,如今夠得上這三條的,那也只有……」他雖未明言,眾人卻都听得懂此中隱意。那三弟一拍大腿,叫道︰「是了,是了,大哥說他剛離去不久,但咱們方才前來,路上方圓百里,沒見著半個人影,試想受重傷之人怎能跑得比兔子還快?莫不是……還藏在這廟里?」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