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弟子叫道︰「通智師叔,就是她,就是這個妖女……弟子親眼看到,他兩人一起害死了方丈大師……」程嘉璇不悅道︰「你不要血口噴人!通禪大師是自己坐化成佛,卻關我們什麼事?」那老僧通智道︰「胡說八道!我方丈師兄修行已久,早不坐化,晚不坐化,偏偏一見了你就坐化,你不覺這當中也巧合太甚了些麼?」程嘉璇道︰「就是有這麼巧,我又有什麼法子?你們不是都說方丈大師是活佛?我一介凡人,怎能殺了活佛?」通智道︰「以真實武藝,你當然是不能,可背後忽施暗算,鬼花招多端,防不勝防。少林寺從不接待女客,你這妖人平白闖入我少林寺,難道還是干什麼好事來了?」
程嘉璇道︰「我們不過是在藏經閣看了幾天的經書,研讀佛門奧義,收獲頗豐。難道刻苦鑽研、手不釋卷也是錯了?直到今晨才見了通禪大師,他老人家很好,不愧為得道高僧。我再怎樣,也不會壞了良心,去加害他性命。況且大師死時神態安詳,若是給人害死,怎能絲毫不顯痛苦?你實在不信,我也不耐煩再跟你說,就請通禪大師夜里托夢告訴你好了。」
通智正要怒,他身後一名弟子插話道︰「听說江湖上有種毒藥,叫什麼‘陰陽笑三笑’。死時就是全沒痛苦,臉上還是一臉笑容。只笑得三笑,便已陰陽逆轉。」程嘉璇怒道︰「少林寺千年寶剎,我原還以為是怎樣一塊佛法高深的聖地,一直心存景仰。卻原來僧眾不過是一群愚昧無知的無賴**。簡直是欺世盜名!這樣難為一個弱女子,就是你們的佛道真義?為何不能接待女客?擔心你們弟子無德,把持不住麼?」
通智怒道︰「你這妖女犯下滔天罪行,不知悔改,還敢口出惡言?」另有名僧人低聲道︰「通智師兄,听說近來出了個到各大派囂張行凶的妖女,武功高得邪門,也是這麼蒙著面紗,難道就是她不成?」少林派雖是逃過了那一場劫難,但對這轟動武林的大事還是有所耳聞。程嘉璇心道︰「若能以此事轉移他們心思,那也很好。」昂然道︰「不錯,正是我,那又怎樣?」通智怒道︰「好哇,你竟還敢上少林來!各大門派的仇,今天就一並算總賬!上!捉拿兩名妖人!」少林弟子口中齊聲呼喝,手里拿的多數不是棍棒,而是真刀實槍。潮水一般涌了過來,程嘉璇頓時有種山洪將至,這小小偏殿就要被滔天巨浪淹沒的錯覺。殘影劍本能的在身前一揮,一道劍氣劃過,在眾人面前就如是一股巨大沖勁,前排僧眾不敢硬拼,都被彈開,帶得全體都向後退去。被劍氣掃中的地面炸開了一條寬縫,一塊塊碎裂的地磚散在四周,一見可知這一招威力極大。通智叫道︰「這……這是殘影劍?」程嘉璇道︰「不錯!誰敢過來?」
與此同時,李亦杰與南宮雪也到了少室山下。成功剿滅祭影教後,各大門派都自回山門將養生息,也有不少人或自,或受遣的去追查魔教教主下落。李亦杰沒能捉到要犯,無顏面見沈世韻,只想著先將此事處理完畢,再回宮向她復命,那才是皆大歡喜。他與南宮雪搭伴,任何可能之處都不放過,逐一搜尋。南宮雪又能與師兄同行,但此時心境卻又與六年前有所不同,沒了那種少女懷春的羞澀心思,腦中想的也只是盡快找出江冽塵藏身所在,除惡務盡,徹底了結這場紛爭。然連日來仍無所獲。
這天兩人在客房中商討,李亦杰沉吟半晌,道︰「我總覺得,江冽塵未死。現在定是躲在某處養傷。而且他永不懂得悔改,傷好以後,還會想著練功成魔,到時武林又將是一場劫難。咱們若要避免,就得在此前找到他,殺了他。」
南宮雪道︰「這些話,我听你念過多遍了。但江冽塵究竟會藏在哪兒?你想得出來麼?咱們總像沒頭蒼蠅一般亂找,也不是一回事兒。」李亦杰道︰「連日以來,我正是帶著你一一去確認。不過近日給我找到一點漏洞,江冽塵是在昏迷後被那妖女救走的,換言之,這是出于她的選擇,可我對她卻一無所知。」這話說了,對現狀而言,還是等同于沒說。南宮雪嘆道︰「照你這麼說,難道咱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他成魔,屠害世間,再沒有別的辦法了?」李亦杰道︰「不會的,邪不壓正,給他猖一時之狂,最後的結果卻還是一樣。你也要相信這點。一條路走不通,那就改換一條,找他不到,就引他自行現身。」南宮雪道︰「那……那怎麼可能?他身受重傷,不是我們對手,在神功大成後回來報復是有的,卻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以卵擊石,你我都知道他不是那般魯莽之人。我若是江冽塵,我也不會出來的。」李亦杰道︰「人總有弱點,每個人都不是無孔不入的。七煞至寶,就是江冽塵的弱點,是他不惜一切也想得到的東西。」本來七煞之事,只有少數幾人知道,但大戰過後,沈世韻曾遣人將來龍去脈詳細說給他听,又告知索命斬下落,令他廣為散布,現下已是人盡皆知。
李亦杰心想江冽塵即使受傷再重,一听了七煞至寶,也還是會從洞里鑽出來。到時再安排人手兩面夾擊,務須將他擒住。而寶物集齊後可定天下,就能盡早結束亂世局面,這也是心中所願。唯一擔憂的只是眾心不齊,此時已有部分人抵達荒村,帶了種種工具,起始挖掘。但這些人不是一路,完全是各挖各的。就怕真正找出了寶物,再專為此私下爭搶,破壞全盤計劃。南宮雪道︰「我明白你的顧慮,你是擔心他們假戲真做,當真以尋找索命斬為正題,最糟的是再為此斗毆拼殺,到得緊要處卻無可用之人。」李亦杰頷道︰「正是如此。韻兒公開情報,是為了要旁人替她取得索命斬。我正好借著這一層關系,來一招引蛇出洞,雖說有些對不住韻兒,但也……」南宮雪輕輕握住李亦杰雙手,道︰「師兄,我問你一句話,你千萬老實回答我。」李亦杰突感手背一陣冰涼,將燥熱得如欲沸騰一般的內心冷定下來,一陣輕松愜意,倒覺便是天塌下來的事,也沒什麼大不了。但看了南宮雪的鄭重神色,也升起一股壓力,不敢太過怠慢,點了點頭。
南宮雪道︰「師兄,我們若是真能找到索命斬,你會交給沈世韻麼?此事瞞她不過……可你也該知道,如果給了她,就等于給了滿清王朝,那便是漢室的罪人……」就在此時,突然「嗖」的一聲,一根短箭穿透了紙糊的窗子,直擊二人,打斷了她未完的話頭,同時在洞眼處白影一閃。李亦杰全沒多想,抱住南宮雪就向旁躍開,似乎這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而全沒考慮是否另有逾矩之嫌。南宮雪剎那臉紅心跳,說也奇怪,一等落地站定,先前的雜亂綺思都跑得無影無蹤,只焦急的問了句︰「怎樣?你沒受傷罷?」李亦杰置若罔聞,唰一聲拔出長劍,怒道︰「是何人膽敢行刺?給我站住了!」
那箭從兩人頸側擦過,所幸稍有間隙,並未傷及皮肉。而勢道甚強,直釘入門旁的矮柱中,沒入寸許,箭尾卻系了一根白布條,打了個怪異的扣結,隱約可見些許墨漬滲出。南宮雪叫道︰「師兄,等一等,這箭有些古怪!」李亦杰遇事果敢,有種勇往直前的氣勢,致命弱點卻是太過沖動,因此一向信賴南宮雪的分析決斷。听她叫喊,也轉步奔回。看到南宮雪伸手去解箭上布條,忙按住她手背,道︰「還是我來罷!」將手掌縮入衣袖,以厚重的布料捏住布條,小心解開。南宮雪看到師兄經江湖歷練,也終于學會了穩重處事,不再如從前在華山那般,總像個不成熟的大孩子,不禁會心一笑。那射箭者極為嚴謹,擔心布條半途月兌落,因此綁了又綁,系了又系,李亦杰手指裹在衣袖中,動作顯得極是笨拙。忙了好半天才終于解下,迫不及待的展開攤平,見那布條上只寫了九個大字「少林寺、老和尚、喪心魄」,以三字為一組,中間稍稍空出間隔,筆跡清秀,似是個頗有學識的世家子弟所書。
李亦杰輕聲念了一遍,他讀書不多,好不容易才將字跡分辯清楚,這三組詞若單看都是淺顯易懂,均在兩人熟識範疇之內。但要將其連為整句,得悉其中真意,卻也是難上加難。
南宮雪沉吟道︰「少林寺中必有和尚,這點倒沒什麼奇怪……至于他老與不老,那有什麼相干?」李亦杰道︰「以前我隨師父去過少林寺,寺中輩分長些,如‘通’字輩的高僧,都是上了年紀的,可不知是哪一位?」南宮雪道︰「你瞧這三者,一是地名,一是人名,一是物名,看似毫無關聯。如果強要相搭,那就是‘什麼地方的什麼人有什麼東西’……對了,那‘喪心魄’,也是七煞至寶之一麼?」李亦杰眼前一亮,順著她的解釋分析道︰「少林寺的一位老……一位高僧持有喪心魄。嗯,你說得不錯,除此之外,確是再沒更好的解釋了。可不知那高僧是誰?負責看守七煞至寶,必然德高望眾,足以服人;武功又須得分外高強,抵御外敵;與世間的接觸,還是少些為妙。能夠符合這些條件的,那只有……」兩人異口同聲叫道︰「通禪大師!」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