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塵在她肩上輕拍幾下,只作安撫,隨即將她推開,這一下卻推得格外輕緩,手掌仍然搭在她肩上,兩人相貼極近,幾乎是半摟著她,互相打量對方面容。江冽塵道︰「你跟那群正派狗賊交涉,我都看到了。你做的很不錯,游刃有余。我本想若是你應付不下,我就助你。」
紀淺念溫柔的一笑,道︰「沒想能得到你的夸獎,對我而言,真是比什麼都高興。」江冽塵道︰「你幾時來的中原?那群狗賊為何來跟你為難?」紀淺念不願給這些事分散了重逢甜蜜,簡略的道︰「為了少林寺的一件寶物。我在他們身上花了半天工夫,最後才知道全是白費,寶物根本不在他們身上,當真是氣死人啦!不過咱們別提那些惹人心煩之事,能見到你,就比賞賜我再多寶物都喜歡。」
江冽塵不耐與她多兜圈子,道︰「那是喪心魄罷。要七煞至寶干什麼?你也想得天下?」紀淺念見他突然將話挑明,微微一愣,但想他既是听得全番對話,會知情也不奇怪。柔聲道︰「我要天下干什麼?好男兒固是志在四方,可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她真心所愛的那個男人,就是她全部的天下。」她在外人面前從來不拘小節,什麼話都能輕易出口,但對江冽塵卻也自有一份小女兒嬌態。剛才一言已是委婉的表達了對他的愛意,但江冽塵卻不知是不解風清,還是有意漠視,並沒多做理會。紀淺念心里一急,雙手捧住了他臉,嘴唇也湊到他面前,道︰「我做這一切,全都是為了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麼?」
江冽塵對此一清二楚,心頭暗喜,忖道︰「她還念著舊情,這就好辦了。大可不必跟她破臉,否則要對付他們使毒,也麻煩的很。」道︰「既如此,我有一個忙,只有你才能幫。」正欲開門見山,轉念又想︰「斷情殤落在五毒教手中的傳聞,只是原家小子一面之辭,就算給它說中喪心魄下落,仍是未可盡信,再如她死不承認,我也無計可施。倒不如先以話相誘,引她自己說了出來。」主意打定,照著從前勾引洛瑾的那一套,手指從她肩上緩慢下滑,直到輕輕攬住她腰。立刻感到紀淺念身子顫了一下,雙目灼灼的看向他。想到任何女人都是一般,只要稍加示意,就會敞開一切的湊上前來,只覺可笑。紀淺念與他相識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對自己如此親近,簡直有些不敢相信這突降的幸福,顫栗著答道︰「好,你說,只要我能辦到,一定幫你。」江冽塵目光溫柔的與她對視著,道︰「那就多謝了。我先問你,你早就知道七煞至寶的事罷?」
紀淺念點了點頭,道︰「我師父是穆姑娘的好朋友,多年前就听她說過這秘密。然後師父又講給我听,叮囑我不可外傳,暗中找齊七件寶物,就可將五毒教揚為天下第一教派……」江冽塵道︰「這願望很好。」紀淺念道︰「是啊,就可惜我不中用,找了十幾年,還是一無所獲,手頭只有一件傳家寶。」江冽塵道︰「什麼傳家寶?是你師父留下來的?」紀淺念道︰「確切說來,是穆姑娘……我本該稱她前輩,可師父便是這樣叫,我听得習慣,也改不過口了……穆姑娘托付給師父保管,只求莫讓此物再現江湖。那是一種毒藥,別看只有一小瓶,卻劇毒無比。只要沾上一小滴,立即死得慘不可言。如無特殊事端,通常是不得動用。可這寶物都正合了我們五毒教所需,用它煉制的毒,往往都能使天下人束手無策。師父曾叮囑我,善用此物,必能將本教揚光大,過什麼百毒門、蜀中唐門之類的使毒名家。」
江冽塵道︰「想必那就是七煞至寶之一?」紀淺念道︰「是,它叫做‘斷情殤’。就好比殘影劍是你們的鎮教之寶一樣,斷情殤……也是我教的鎮教之寶。」江冽塵道︰「好極了!我要的就是你們的鎮教之寶!」
紀淺念听出他語氣中毫不掩飾的驚喜,此時對他用意已然明了,一陣蒼涼無力感從心頭升起,瞬間就遍布周身,苦笑道︰「原來……你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來找我。其實也對啊,如非為此,你又怎會想得起我來?是我錯了,本不該太自作多情……」江冽塵道︰「不用說那麼多廢話。你就痛快些回答我,到底是給,還是不給。」紀淺念停了一陣,甩了甩頭,抬起雙臂環在他頸後,強笑道︰「給,當然給啊!不過我要你娶我,那時咱們是一家人,我的,就是你的,再也不分彼此。」
江冽塵冷笑道︰「你這個如意算盤,打得倒真是不錯。不過我也得告訴你,沒那麼容易。我要斷情殤不因它是世間奇毒,只為它是七煞之一,我猜想喝下後即可了斷七情六欲,對成魔大有好處。所以是不可能再給你煉毒了。若是如此,你還肯不肯給我?」紀淺念想到師父教誨,又想起穆青顏的叮囑,沉吟未決,道︰「這……待我考慮考慮,再答復你。」
江冽塵冷冷道︰「你不必考慮。不管你答不答應,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不過如果你主動妥協,看在你幫了一個大忙,我可以娶你。如果不答應,斷情殤我也是要定了,就不知等我得手後,世上還存不存在五毒教。」最後一句說得森冷無比,真讓人寒徹心骨。紀淺念震得半晌說不出話,生硬的道︰「你……你真的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江冽塵冷笑道︰「以前是我愚蠢,連生活的真正意義也沒見著,只會追在夢琳那臭丫頭身後,為先教主一兩句夸獎歡天喜地。如今我再不會受一應俗務羈絆。我要一統天下,我是這世間的主宰。」紀淺念輕嘆道︰「你的心里……果真是只有霸業了。算啦,如果在你心里,權欲是第一位,那麼……可不可以把我放在第二位呢?」
江冽塵冷哼一聲不答。紀淺念慘笑道︰「我們苗家女子,雖不如漢人般拘謹,平時與男人談笑也無妨,可那都是逢場作戲,真心愛的,還是只有一個。愛上了,那就是將整顆心都交給他,將後半生的榮辱都托付給他。不論貧富貴賤,絕不變心,始終堅貞不渝。生是夫家之人,死是夫家之鬼。我……我願意……做你的妻子。」江冽塵不為所動,冷冷道︰「所以怎樣?」紀淺念苦笑道︰「依你說來,我還有選擇的余地麼?好,我答應你,我也只能答應……斷情殤,你就拿去好了……」江冽塵喜道︰「對,這才聰明。你不是很愛我麼?看我能成就霸業,你應該開心才是啊!」紀淺念苦笑道︰「是,我開心……我開心啊,你看,我不是在笑麼?」笑容中淚水連珠串般墜落。
江冽塵只要她答應交出斷情殤,在自己眼里就是最可愛的女人。道︰「你真的願意給我?不怕師父責怪?」紀淺念心道︰「死沒良心的,虧你還知道我難做。可你……還要這樣逼我!」聲音中夾雜了些苦澀,道︰「要光大我門,未必失了斷情殤就不行。最多是我有負師父囑托,她如今同袁大俠遠在海外……將來即使真見著了,由我當面向她請罪便是。就算她一怒之下殺了我,那也是我命中注定,還有什麼可求?」
江冽塵道︰「嗯,我念你一輩子的恩。這就給我罷。」紀淺念苦笑道︰「你也糊涂啦,這麼重要的寶物,我怎敢隨身帶著?斷情殤藏在苗疆總舵,你跟我一起去好麼?我們順便……再游山玩水……」江冽塵道︰「好,可以。何時啟程?」紀淺念心道︰「以前我總邀你到苗疆來玩,你總是冷言冷語的拒絕我。可輪到為了斷情殤,你就……如果你這麼心心念念,想的人是我,那該有多好啊。」即使他答應娶自己為妻,可對她仍無半分感情,那夫婦之名只是利益之交,泛泛流于形式。又想︰「楚夢琳,即使他愛過你又怎樣?到得最終,還是我做了他的妻子。可惜,咱們都輸了……」
正自黯然神傷,迎面就見那幾名教徒押著程嘉璇前來。程嘉璇在江冽塵最初去尋紀淺念時,心里就不住高叫著︰「別跟她敘舊!別跟她敘舊!」可若是讓她做了男人再來選擇,也定會對沈世韻和紀淺念關愛更甚,這兩人都是絕色美女,嫵媚妖僥,各具其艷。自己不過是個稚氣未月兌的干癟小女孩,哪有半分吸引力可言?她武功又是低微,躲不了多久,便被搜查者捉了出來,又听到江冽塵親口答允娶紀淺念為妻,雖知自己得到他愛的可能微乎其微,但心里總還是存有期盼。如今他想也不想的答應娶另一位女子,對方還是連她見了也忍不住喜歡的美人,頓時就感到天空沉甸甸的對著自己壓了下來。此前的再多溫存全無可計,腦中回蕩的只是那句「我答應娶你」。淚水在眼眶里不住打轉,若是由她集齊七煞至寶,也定能令他接受自己。可世事難以盡如人願,她偏生是不爭氣,只會仗著寶劍耍兩手三腳貓的劍法,在他面前除了出丑露乖,就不再有其他表現。想得滿月復委屈,既責怪自己,又是怨恨命運。手中還緊緊握著殘影劍,仿佛那就是她卑微形象的唯一支柱。
紀淺念還依偎在江冽塵懷里,對她沒好氣地掃去幾瞥,見她最多不過十來歲,相貌說不上有多出眾,也沒將她放在心上。可一眼見到殘影劍,臉色立時變了,道︰「你跟他在一起?你……你是什麼人?跟他是何關系?竟然連殘影劍都給了你……我才是他的元配夫人!你這黃毛丫頭可別再妄想些有的沒的。」
程嘉璇見到紀淺念的第一面,就覺她艷麗月兌俗,是見所未見的絕色佳人,與江冽塵似乎也是十分親密,不由得生出些自慚形穢之感。而現在她竟會為自己吃醋,顯然對她也是平等相待。沒想到自己這微不足道的小丫頭竟能為她這位大人物看重,歸根結底,是沾了這殘影劍的光。又想到她追問的幾個問題,正是剛才嘴上心里各自問過的。腦海中浮顯出一句話來,感到十分好笑,「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紀淺念嗔道︰「咦,你笑什麼?倒是說話呀!」程嘉璇笑道︰「我只是在想,為什麼每個在他身邊的女孩子,都要像連珠炮一般問個不休?」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