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杰道︰「學武首先就得扎好基本功,此後修習,進境才能穩妥。譬如造房,一磚一瓦都要搭建牢固,你的房子才不會塌。你以前的底子太差,即使近日刻苦,也不是朝夕間所能成就。還須少待些時日……」玄霜不耐道︰「別扯那些模稜兩可的,你就給我說,到底還要幾日?」李亦杰道︰「照你目前狀況,大約還要個五、六月。以後再從第二式入手……」玄霜听到此處,真不知究竟是更想冷笑,還是想大哭一場。眉毛跳動著,似笑非笑。李亦杰道︰「還站在這兒干麼?怎不快去?」玄霜咬一咬牙,道︰「好……好……我去!我去還不行麼?」說著掉轉頭跑了出去。
李亦杰自語道︰「玄霜這孩子,有願望是好的。但還是太吃不起苦,缺乏毅力……皇室子孫,也不是盡皆如此……」陸黔走上前來,道︰「李兄,別再找借口了。前些日子玄霜腳上受傷,你以此為憑,猶有可信。這會兒他的腳早就好了,也跟著你學了這麼久的功夫。你還能將那件事壓在心底不說,真是沉得住氣啊。」
李亦杰心里本就惱著,給他一說,更添煩亂,道︰「這幾天,我哪有機會好好教他?小王爺一直在邊上糾纏不休,我……」陸黔道︰「少來了,那上官……那程嘉華是跟我胡攪蠻纏,與你何干?你分明就是說不出口,有意拖延時間。這不夠成就你的聖人美名!不必做無用功。」
李亦杰眉頭擰得死緊,道︰「我……不是幫他逃避。我想……此事不該急在一時,總能有機會說的。」陸黔冷笑道︰「對,要他知道,自然有機會啊!你再拖拖拉拉下去,等皇上更改了文書,正式昭告天下,那就什麼都晚了。」余光看到上官耀華斜著視線,正全神听著兩人談話,立即轉而對外,喝道︰「喂,你听什麼听啊?」
上官耀華道︰「沒有人想听你說話。本王只問你,方才所言何意?什麼更改詔書,又是另立太子的?說!」陸黔道︰「可笑了,有些人明明不想听我說話,還來逼著我說,這不是自相矛盾?」
上官耀華道︰「少嗦,你給本王老實交待。」陸黔道︰「偷听了別人說話還理直氣壯,有些人的臉皮倒真是比豬還厚啊。」
上官耀華沉著臉道︰「本王奉旨保護凌貝勒,絕不準任何人對他不利。你們若是私下商談奸謀,于他有損,本王都不會坐視不理。」
陸黔冷笑道︰「好大的口氣!莫非你上輩子就是蛤蟆,整日里只會打哈欠?」上官耀華斥道︰「住口!回答本王的問題!」陸黔拽起他一條空蕩蕩的衣袖,一手捏著,在他眼前來回晃動,道︰「就憑你這副窩囊相,有什麼能耐保護他?不給他添亂,已算是最為不錯了。」
上官耀華一向視此為最重恥辱,立時勃然大怒,喝道︰「放手!別來踫我!」提起一掌,在半空中劃個弧度,向陸黔頸中斬去。陸黔手腕一側,透過他前臂縫隙,直貫而入,一掌帶著內力,重擊在上官耀華肩上。笑道︰「乖徒兒,這麼急著出師,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上官耀華跌出幾步,面色僵冷。猛地一抬手,從腰間拔出一把寶劍,向陸黔橫頸斬去。這一招來勢快極,陸黔應變倉促,只趕得及放月兌他袖管,朝旁避讓一步,抬手架住劍鋒,掌心握緊。此劍乃是福親王所賜,鋒利無比,立即割破皮肉,深深切入,鮮血順著鋒刃滴滴答答的朝下直淌,轉眼間就在地面積成個小窪。陸黔痛得面色一變,咬牙切齒的道︰「你……你……該死!」上官耀華冷聲道︰「本王即使是死,也會先拉個墊背的。你以為憑你這賤民,能隨意傷到我?」說著將長劍從他掌中「唰」一聲抽出,拖出了條深長血痕,幾乎要將半個手掌都切成兩半。
陸黔手上越痛,心里的恨意也就更深,正想直接了結掉他,恰好玄霜一步一拖的挪了回來。在他面前還不敢造次,只得暫將火氣忍下。玄霜說道︰「李師父,徒兒今天很累了,練武可否就到此為止?」聲音听來確是有氣無力,虛弱得很。李亦杰這次也極好說話,當即應允,道︰「師父早就說過,像你這樣沒日沒夜的練,就是鐵打的人也吃不消。想成為高手,不是拼掉性命就能如願的。好罷,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兒養得體力充沛了,再來練習。」玄霜輕嗯了聲,也不請退,直接拉著上官耀華便走。陸黔眼見是沒法以牙還牙,唯有逞口上威風,戟指戳出,喝道︰「上官耀華!記得你還欠我的……」李亦杰在身後死死拉住他,勸道︰「年輕人不懂事,陸賢兄,你別多計較。這傷口還是先去包扎一下。」陸黔一路罵罵咧咧,想到玄霜正和上官耀華在一起,這小子更為詭計多端,即使追上去,也討不到便宜。這樣想來就愈加憤怒。一面順著李亦杰的台階下,同時嘟囔著「想我陸大王一世威名,竟給你這小畜生……」雲雲。
玄霜狠狠踢著地面,濺起塵土飛揚,一顆顆碎小石子紛紛滾了開去。同時扳著雙手骨節, 作響,呼哧呼哧的連喘粗氣。從中听來,又夾雜著幾聲哼哼,似是憤怒多過疲勞。上官耀華忍不住問道︰「玄霜,這是做什麼了,何以動偌大火氣?」
玄霜氣急敗壞,道︰「我跟李亦杰學了一個多月,來來回回,總是那麼一點東西,沒半點長進?徒然耗費我的時間!」上官耀華勸道︰「欲速則不達。或許你就照他說的,扎穩了基本功,再練復雜功法時,也能游刃有余。十年磨一劍,其時鋒芒必將大盛一時。」玄霜輕哼道︰「你也不誠心!沒听剛才那個李亦杰說什麼?要我再扎上個一年半載的馬步,才肯教我華山長拳的第二式?卻又只得一拳?你以為單憑一拳就能干掉七煞魔頭?」上官耀華老老實實的答道︰「我想不能。」玄霜道︰「那不就是了?哎!叫我怎能不灰心?放眼整個宮廷,可有一人打得過他?那還不說,就連跟他並駕齊驅的也找不出來。難道咱們的實力,就如此不堪一擊?說起來,我倒有個辦法,不過……很危險,成與不成,也只在頃刻之間。」湊近他耳邊,將那主意悄聲說了一遍,再加上一句︰「我都明白,這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不成功便成仁。」
上官耀華直听得大驚失色,月兌口道︰「不成!那是與虎謀皮啊?七煞魔頭雖是個瘋子,可他並不傻,相反,還很聰明,你以為他會給你幾句話一激,就頭腦發昏,心甘情願給你擺布得團團轉?這樣的念頭,趕緊打消,根本不要往這一面去想。」
玄霜道︰「是了,他當然是個聰明人。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走這一步。」上官耀華道︰「即使到了萬不得已,也不成。」玄霜苦澀一笑,道︰「真到了最後關頭,你以為,咱們還有自行選擇的余地?」上官耀華啞然,不知所語。
自打玄霜心灰意冷之後,習武熱情驟減,又將李亦杰遠遠冷落到了一旁。程嘉璇等人勸過幾次,他也不為所動。這天好不容易提起些興致,打算一舉查清福親王的陰謀,好給上官耀華一個交待。這是為了讓他知道,一來自己很守信用,二來也是證實處事能力。那計劃早在腦中翻滾過數遍,盤算純熟,終可付諸行動。趁著沈世韻出外作客,一大清早就遣散了吟雪宮的丫鬟太監,在桌上擺了幾大壇上好的陳年美酒,放上幾個骰子,再扣上個不倫不類的酒盅。隨後請那幾名死士前來赴會。
幾人仍是穿著侍衛服飾,不過近日上官耀華在王府居住,宮中用不著多盯,幾人倒樂得清閑,至于玄霜安危,才不放在心上,有吃有玩自然樂意。當即都欣然而往。
玄霜早將長桌、椅子排列整齊,自己先坐了主位,等客人到齊,便起身站立,學著江湖禮節抱了抱拳,道︰「諸位,這幾個月來我仔細想過,侍衛大哥的話不無道理。更不能因貪圖自己快活,連累大家不好交差。做人,該為他人著想,不可自私。因此我決定采納諫言……不過,每天悶得慌,只好在吟雪宮玩玩。就勞煩各位陪同了,萬一有刺客,也可就近保護,是不是?我自會向皇阿瑪分說明白,不會算你們擅離職守,盡可放心享樂。」
有一名死士皺了皺眉,道︰「那不知凌貝勒……怎會看得起卑職們?為何不去尋小王爺?」玄霜道︰「小王爺忙啊!他忙得腳也要舉了起來,作為兄弟,我就該善解人意,不能這時候去難為他。我想,在宮里當侍衛,一定悶得慌。咱們既能聯絡些感情,又好玩得開心,一舉兩得,豈不快哉?」眾死士當他小孩子天真,只要有的玩,其他事均可拋到九霄雲外,也沒起疑心,一起含笑點頭,道︰「貝勒爺體貼下屬,英明仁義。」
玄霜笑道︰「別給我戴高帽子,其實我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承蒙各位抬舉,將來還請多多照顧。」眾死士隨口應付,都道︰「那是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