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庫大門極其堅固,尤其還是在地下的建築,直接通天了。在底下修建東西,除非是天然的溶洞,不然都在工程之上都要面對極其苛刻的難題。當然,這些難題在扶蘇來之前就被墨家那些才華橫溢的門徒給解決了。在地上的武庫,頂多就是一個堅固的房子。若要攻打武庫,大門極其堅固之下也難以撞開,如若在地上便把房頂掀開弄個口子丟進火種用火攻,畢竟再堅固的房子房頂還是可以掀開的。可若是建立在地下的房子又去如何掀開他的房頂?建在武陵地下的這個武庫用大地當做地基,至于房頂,直接就是頭頂上的土層。若要掀開房頂,那還得有飛天遁地之術才行!便是再高明的機關師也沒有辦法了,更何況魚家眼下一個懂得工程鍛造的高級人才都沒有。
魚制不笨,畢竟有著不差的基因。若是能穩住心性,也未必看不出幾分戰機。再對上眼下這熟悉無比的武陵,當然知道武庫大門一關之後的結果。魚制雖說不清楚對方有什麼底牌,心中隱隱那個猜測也不願意相信,可一旦拖下去前線定然不能接受到武陵提供的補給。每日從武陵運出去的糧秣軍械魚制都有耳聞,那可是一個龐大的數字,若是這里出了差錯就算前線能夠安然無恙他這一房在族中也定要失勢。
所以,這是魚制最後的機會了。若是魚制不能抓住時機將這武庫佔領將暴徒分子一舉肅清,他就將要失去一切。
他已然被逼到了懸崖的尖端,退無可退。再退就只有亡命一途了!
前面三局,好像田忌賽馬一般。扶蘇第一局用下等馬對拼對方的上等馬,這一舉是扶蘇自己放棄的。算作扶蘇失敗,不過實際上扶蘇也沒什麼損失。相反,用第一局的放棄扶蘇很快就獲得了第二局的勝利。左翼的解圍使得扶蘇彌補了第一局的失利,隨後,扶蘇又拼死一搏組織軍官團和親衛將右翼的重裝材官打得滿頭是包。扶蘇的這一番絕地反擊成功將右翼的一百多重裝材官幾乎給打殘掉,這樣,扶蘇就避免了兩面夾擊的困境。第三局,當然是扶蘇勝利。
雖說三局之中扶蘇獲得了兩場勝利,但一番激戰下來,面對守陵軍這算作正規軍的戰斗,扶蘇手中三百號人已然這折損了數十上百。實際上也就這一百多人能有戰力了。但守陵軍不同,守陵軍盡管左右兩翼這加起來三百名重裝材官都在扶蘇手中吃了大虧,可事實上死亡的不過數十余人,輕傷百余。大多數還留有戰斗力,只不過在失敗的陰影下失去了戰斗意志。有戰斗意志,扶蘇便能用弱兵擊敗數倍于己強軍。沒戰斗意志,盡管魚制能徒然神仙附體成了絕世智將也挽回不了頹勢。
故而,雖說等到扶蘇撤退時,盡管救援右翼的守陵軍仍舊留有主力。可在一個膽怯畏戰的主將影響下,士氣低落,戰斗意志也是薄弱。
魚制想要改變這些,想要抓住最後翻盤的機會。只有提起軍卒們的士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那個他最仇恨的暴徒頭子學習︰身先士卒。
于是,重甲披身腳步沉重的衛隊率先沖向了剛剛打開的武庫大門,追向了警惕不已的暴徒斷後部隊。主將和衛隊居先,身後緊跟著的就是還村留下的兩百余重裝材官。最後,就是提供遠程火力支援的弓弩手。
將近六百余人在空曠的廣場上跑動起來,聲勢頗大。此刻魚制的舉動總算挽回了一點軍心,畢竟是一軍主將,軍法如山的情況下也沒有誰會違背命令。魚制能夠作出表率,挽回一些軍心士氣,這支守陵軍還是有足夠實力擊敗已經兵力不多的扶蘇的。
魚制顯然也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拿出僅剩的勇氣作出最後一搏。這畢竟關系到他日後的命運,若是真的敗了,甚至導致武陵不能為前線提供軍需糧秣,失勢是定然若是前線局勢更加糜爛他那一房縱然是萬死也難贖其罪。
魚制接連的幾次打擊之後消磨掉的戰意終于冒了出來,手中的衛隊也終于舍得放了出來。兩軍對陣,除非不到最緊要的關頭,不然一定會有一支預備隊。就如蕭何防守冀縣,盡管城牆之上的戰斗再如何激烈,也不會將全部兵力都放上去。只有等到危急城防緊要的時候才會將預備隊派出,一舉奪回失地將防線逼回去。
魚制雖說不算一名合格的將領,甚至也未必知道預備隊的作用。事實上魚制甚至一開始就打算著一擊就將對面這群暴徒擊潰,根本就沒有預備隊留存的概念。可實際上魚制手中用來保命的衛隊就是守陵軍的預備隊。
魚制兵少,導致一次性派出所有重裝材官後連接下去進攻中路的兵力都沒有存余。可魚制有同樣是重裝材官的衛隊做守護,若是一開始魚制就將衛隊拍上去沖擊扶蘇所在的陣列,然後再讓弓弩手換裝近戰,也許戰局在那時已然讓他取得了勝利。
可歷史從來沒有如果,魚制沒有這麼聰明地考慮到這些「十分危險」的策略。同樣,扶蘇也並沒有放棄過蹂躪魚制不甚強大的心靈。
但此刻,魚制出擊。那支一直雪藏起來用來保命的衛兵出擊了。戰局打到現在差不多已經過去一個時辰,持續廝殺兩個鐘頭縱然就是專業化訓練過的士卒也未必吃得消,更何況還是扶蘇手下這些並沒有受過持續專業化的訓練?扶蘇最多只能祈禱隴西郡對民兵訓練足夠上心讓這些人體力還能多些了。
開戰至今,魚制手中的衛隊一支沒有參與進攻。盡管這一百名精銳戰士被魚制前進後退來來回回不知凡幾,可就是沒有接觸過戰斗。同樣,開戰至今就算扶蘇也是戰斗的汗流浹背了,可魚制和手頭的一百人體力依舊是滿滿的。
扶蘇的三百討逆軍是全程參與戰斗,尤其是親衛和武官體力消耗更是巨大。這樣狀態下的討逆軍根本不可能打得過是生力軍的魚制衛隊。
看到守陵軍主將腦袋開竅地領著生力軍沖了過來,扶蘇頭也不回撒丫子就開始跑了起來。此刻扶蘇甚至還將身上沉重的白甲都給丟了下去。扶蘇一帶頭,親衛們更是迫不及待地將甲冑邊跑邊月兌,至于那些軍官不明所以地看著扶蘇以及親衛的動作。直到扶蘇不停朝著幾個腦瓜子轉得快一些的軍官擠眼楮這幾個才明白了過來,連忙將礙手礙腳跑不快的盔甲月兌去。甚至做戲還做了全套,扶蘇和親衛沒有將武器丟掉他們還將手頭最小的匕首都給丟了,看的扶蘇心中直喊敗家。
追在後面的守陵軍原本腳步並不快,拉著距離約莫三十四步。距離不遠,可這麼吊著連給你射箭架弩的機會都沒有。兩邊跑得都不快,扶蘇是因為體力下降盔甲礙手礙腳還真跑不快,一直到盔甲月兌了這才如兔子一般撒丫子跑了起來。身後的守陵軍大多沒多少戰意,接連幾次被打得沒了信心,當然沒戰意了,哪里會跑快?更何況,他們還有一個糊涂至極的主將,升官發財在先,打生打死在後。誰沒對這貪生怕死的年輕主官心懷怨恨?就差沒將所有失敗都怪到他頭上了!不過一挨扶蘇和軍官團開始月兌盔甲丟武器,他們就傻眼了。原本威風凜凜所向披靡的這群「暴徒」竟然會畏戰?而且還是他們原本看不起的主將一上場就達到了這個效果!!!
這樣強烈的刺激讓他們有些難以相信。但只要仔細想想也就對了,畢竟人數比「暴徒」多上兩倍,而且還是一支新力軍的上場。戰局多變,他們主將鼓起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做出如此英明的決斷,分明就是想在敵軍實力最弱的時刻將最肥美的功勞搶到手嘛!這樣的判斷迅速佔據了多數老兵油子的腦海。永遠不要以為民眾多愚昧,事實上在商業氣息濃郁的西行商路起點狄道城中,秦人也有許多腦瓜子活躍的。尤其還是當了兵多年的兵油子,腦瓜子更是轉得快。廝殺爭先他們未必擅長,可貪小便宜就絕對熟稔了。
如此一想,守陵軍上上下下如何不眼冒綠光?原本看向主官魚制鄙夷的目光此刻頓時變成了嘆服的異色,雖說這個主官有些貪婪可至少還不算太笨。如此一來,追擊的步伐頓時快了幾倍。就算追殺不到這群暴徒拿到首級,那些不過在武庫門內左近的盔甲武器也是非常值錢的貨色啊!要知道,扶蘇丟下的這些盔甲都是武庫之中的精良優品,至少要到百將級別才可能配備的高級貨!你不用拿去賣錢都足夠大發了!
如此一想,這些守陵軍腳丫子頓時生風。五百余人一下子就呼啦啦越過了原本還在慢跑變快跑狀態的魚制以及魚制的衛隊。
魚制原本還琢磨著是不是自己虎軀一震,敵將遠遁。心中的疑慮還沒想明白。可分明就挺清楚了自己陣列之中響亮的喊聲︰「快看那白甲,那可是至少校尉才能配備的精甲啊。至少一萬錢!快沖啊,誰搶到就是誰的,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啦!」
「那全身甲我要了,誰請我跟誰急!」
「別擠我,別擠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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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欲此刻佔據了大多數兵卒的心間。在他們看來,自己大兵壓來這群暴徒當然見好就收迅速跑開。盡管暴徒佔了些小便宜,可如何能比得上自己正規軍人數眾多?而且還有一個生力軍的主官衛隊!
魚制原本還有些疑慮,可眾口一辭下也影響了他的判斷。看到那在武庫門內極其顯眼的鮮亮白甲,心想縱然捉不到那暴徒頭子,這盔甲也能算作軍功了吧。這般一想,眼楮頓時發亮了,腳下生風,再沒去想為何剛才仔細琢磨的疑慮。
看著那一百名守陵軍主將衛隊也進入了武庫大門,廣場某處草堆隱秘~處,一名衣甲鮮亮的士兵冒了出來感嘆道︰「公子果然妙計啊!」
此人赫然便是扶蘇留下的那名代號飛狐的特科科員。若是仔細分辨,分明听得這中氣十足,體力沒有半點折扣聲音。尤為和剛才陣列之中最先點名要白甲的某名守陵軍士卒聲音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