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忠將軍奮戰不退,身披數創,猶大呼酣戰。雖只不過半千之數,猶振大秦軍人血性,以寡兵迎叛眾,死戰不退者實忠烈可傳千古……」————《帝國名將史》
用大秦帝國後來史所描述,那便是贏忠在完全不知道會有援軍的情況下,依舊獨自帶著不過五百余羽林禁衛軍堅守御帳。身披數創也一點沒有言過其實,實際上當時的情況,是贏忠一直奮戰在前線,帶著兵丁一次次撲滅了胡亥的進攻。
到底是宮廷宿衛,實力之精悍不是只負責外圍的京師衛戍兵可以比擬的。若不是嶺南軍一個個苦慣了死戰不退,也許贏忠後來也不會打得那般艱苦。
但而今,贏忠的確是苦苦堅守,並且一次次擊退了胡亥的進攻。宮廷宿衛大多是百戰老兵精選出來的,其精銳自不言待。戰陣經驗,更是非常豐富。五百余人,集合分散,小隊變大隊,圍殺撤退在贏忠手中如行雲流水一般。
不僅是贏忠指揮得當,更是手下兵馬一個個都是精銳。都能理解贏忠所下的指令,不然,換做其余軍隊。哪里能夠如此配合?也道是胡亥太過嚴苛,讓宿衛們一個個都不選擇後退。靠著骨干,防御起來幾乎到了寸土必爭的地步,而偏生,御帳是頂尖的制作水準,其防御能力很是強悍。
「廢物,一個個都是廢物!」胡亥這會提著手中寶劍,在戰場邊緣游走。看到一個後退的,先斬軍官,再趕士卒硬生生用人命鮮血來逼迫士卒血戰到底。
見到後退是個死路,京師衛戍兵也不由心下冷。但而今,後退是不成了。胡亥如同一只瘋狗一般後面死死咬著,帶著親衛逮人那叫一逮一個準。眾將士都是心寒,可也激了潛藏的力量。
「後退也是個死,既然如此。還不如向前沖鋒,諾個軍功萬戶侯!」
最先吼出沖鋒的,反而是個嶺南軍。說來胡亥也和嶺南軍有舊,黃霖便是嶺南軍出身的將領。自然,胡亥平日對待嶺南軍也還算不錯。至少沒有克扣什麼!
見了這個反應,胡亥如獲至寶,大喝道︰「沖,統統都給我沖啊。擊殺贏忠的,得封校尉,賞錢五萬。得擊殺一甲士者,賞錢一千。敢有最先突破御帳者,賞錢一萬!」
高額的賞格從胡亥口中喊出,一個個士卒頓時由原先的猶猶豫豫變成了粗氣滿鼻。都是出怪叫怒喝起來︰「沖啊,喏個將軍萬戶侯,殺了贏忠……」
「沖啊,最先沖進御帳折一萬錢!」
……
高昂的賞格讓一個個軍士狀若風虎般沖向御帳,小小的營地成了血肉泥漿般的地方。殘酷的近身白刃戰從來都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鮮血飛濺的戰場上,隨著胡亥不要錢地瘋狂投入終于有了進展。
古代冷兵器時代說到底人海戰術還是威力龐大的,當一個個不要命地士卒沖向御帳的時候。贏忠所帶領的羽林禁衛軍終于出現了情況嚴重的窘境!
兵甲損壞,兵力銳減!
御帳就是皇帝的寢宮,這個地方,怎麼可能儲備有兵器?古代盡管不是打後勤的時代,但後勤的重要依舊無與倫比地關鍵。一場大戰下來,兵器就極可能出現缺口甚至斷裂崩碎。而甲具也會在經過再三擊打後崩壞,不能使用。
而諸如箭支,短矛,標槍之內的東西更是自不待言。早就在一開始的遭遇戰中使用一空,反觀胡亥一方。則是背靠行宮,擁有行朝五萬人規模的兵器庫。根本不虞和你拼消耗!
而在胡亥高昂的賞格下,士卒也都是瘋虎一般沖上近身搏殺。搏殺之上,盡管格斗技巧依舊重要。但人海戰術揮效用的時候,任你騰挪轉寰,我自一槍刺去。三個新丁就極可能這樣拼掉一個有十數年戰陣經驗的老卒!
五六倍的兵力優勢終于在一個軍士瘋地大笑中有了突破性的優勢,圍著御帳防護的寨門在瘋狂的爭奪之中終于易手。不要錢投入軍士的胡亥終于收到了一份大禮!
當寨門打開,數百兵丁死命地涌入的御帳營寨的時候,胡亥笑了。
胡亥非常開懷地笑了,寨門大開,任你贏忠有多大本事。在數倍于己的情況下,難道還能有一線生路?胡亥分外開懷地笑了!
就這般地,提著嶄新的寶劍。胡亥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向營寨,幻想著龍袍加身之後的英姿模樣。當然,還有扶蘇徹底敗在他手上時應當有的如何快意的感覺!
以及,這御帳之中那個他侍奉了十數年。討好,算計了數年的父親。那個寰宇之中最為強大的男人,而今也終于將成為過去。而他,即將成為帝國最有權勢的人物。一個新的皇帝,帝國新的主人!
胡亥就這麼走向御帳,臉上帶著極開心的笑容。
而此時,項羽也笑了。他笑的分外開心,甚至帶著些微的殘忍。
東海郡邊界,沙丘南。
數艘大秦樓船靜靜地停在一個不知名地小港口上,樓船高聳龐大,在這種地方並不能直接停駐。
看著周邊的樓船士控制了這個小漁村的所有人,扶蘇也下來了。
隨後的,赫然便是五百神情堅毅的青龍營軍士,還有五百山越營的軍士。自從扶蘇實行戰時補給,實兵演練後,兩營的關系雖說沒多親昵。互相敵視看不慣的情況確實再無生了。青龍營用實力獲取了山越人的尊重,而大秦勇武的精神也得到了山越人的傾慕向往。再加上扶蘇對下處置頗為平等,山越人一眾都是敬服用命。
一千人換乘小船上了漁船,而一艘頗為漂亮的小樓船此刻也下來了兩人。扶蘇有些無奈地看向兩女,道︰「戰場可是刀兵閃耀,凶險難測之地。兩位娘子,何意苦追于此?你們的功勞,我定會上報扶蘇公子,還望兩位娘子先行去雁門。到時候,定不相忘!」
此刻的扶蘇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經被蒙毅透露了出去,所以還是以特科族長蘇扶雲的身份示人。而蒙毅,此刻正在坐鎮壽春,處理善後之事。到時候,無論是扶蘇成功拿到了遺詔,還是慘淡撤回。他都能利用消息不對稱的優勢以欽差身份帶著扶蘇安全退出九江郡。
虞妙戈和殷傾月互相對視一眼,心中都是暗自竊笑。便是一直以來對扶蘇態度最為惡劣的殷傾月,此刻也是美目流轉,看著扶蘇似乎要看出什麼花兒來。
扶蘇下意識間模模臉上,道︰「我臉上……沒長花?」
虞妙戈噗嗤一笑,以前的那些怨念此刻早就消融不知去了何處。蘇扶雲顯然就是扶蘇,那麼,是誰請動蒙毅救出殷傾月和虞姬也就不言而喻。胡亥肯定是不可能的,那麼,唯一可能的人就是扶蘇了。
看現在扶蘇和蒙毅的關系,不難想象當時扶蘇在得知自己不能出手後,定然是星夜兼程去了壽春請蒙毅出馬。縱然虞姬不懂當時的凶險,但後來听殷傾月對當時扶蘇「苦處」的描述,也是心中感動。
顯然,扶蘇此次遠離老巢千里到東南之地,不是為了救他們兩個女流的。而是為了撥亂反正,挽帝國之天傾的。如此,一想到當時扶蘇明明有實力營救卻不得不按捺不動,虞姬也就心中釋懷,反而為扶蘇冒著身份敗露之危險毅然出手而感動了。
殷傾月看向虞姬,似乎瞅到了呂雉的影子。冷哼一聲,道︰「妙戈姐姐不畏艱辛,大老遠跑過來給你送信,你竟然還不知好歹,硬生生要趕著人家走。當咱姐妹稀罕麼?哼,妙戈姐姐,我們走……」
說罷,殷傾月拉著虞妙戈就要往船上去。扶蘇臉上老大一陣無奈,連連解釋︰「小生並非此意,並非此意啊。虞娘子,殷娘子能來此相送。實在讓蘇某心中感懷,只是刀兵凶險,兩位娘子,還請就此一別,去那安全之地。我在其他地方的人,也好有所照應。」
虞妙戈搖搖殷傾月的手,忽然羞答答地從懷中拿出一個小香囊道︰「蘇……將軍此去,還請多加小心。這是小女子所繡的一個香囊,不值得幾錢。還請將軍收下……」
扶蘇一陣愕然。
見了扶蘇呆,殷傾月冷哼著作勢就要去搶︰「這可是妙戈解解親自去山神廟上祈過福的,你不要,我可稀罕的緊。」
扶蘇訕訕一笑,手下卻是不慢。仗著功夫,先行接了過來。觸手之時,恰好接觸到虞姬一雙柔弱無骨地柔荑上,頓時心神搖曳,不由心醉那觸感之美妙。
見此,殷傾月恨恨地一瞪眼。虞妙戈卻是面色羞紅,猶待三分我見猶憐之感。一邊的扶蘇見好就收,端正態度解開身上狼毫大氅為虞妙戈披上,眼眸深邃,道︰「大丈夫此生,但有所為,蘇某此去,不知能否順利歸來。這件大氅,是我的信物。你到了雁門郡守府,只需身著這件大氅,便可直入。虞娘子,就此一別,還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