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完畢
崤山以東的事情波詭雲譎,叫一干人猜不透這世間的風風雨雨。
但咸陽城內驟然發生的胡亥被燒死事件,以及子嬰將要登基的事情,卻是立即驚爆了所有人的眼球。一瞬間,似乎所有的目光都匯聚了過來,看向此處。
胡亥成為大秦歷史最不光彩的死亡帝王,在自己的寢宮內因為身虛體弱,在大火燃燒後逃避不及而被生生燒死。
所有的猜測都指向了趙高,這位歷史大秦最為強大的官僚。但沒有一人敢對此發出聲音,而連篇的壓力更是鋪天蓋地地壓向了蒲鑫。只是蒲鑫此刻,已經在趙高的親睞之下,由宮衛統領榮升到京師衛戍軍的副將。至于主帥,則是趙高的另一位親信。
崤山以東的事情沒有太多地干擾到了趙高的權勢。
指鹿為馬是事情傳遍咸陽後,再加胡亥的身死,一時間,趙高被抬升到了無以復加的地位。而唯一能夠威脅到趙高的勢力,老臣一系和李斯一系在趙高的鐵腕打壓,連番抓人,咸陽戒嚴之下,終于服軟。
在三川郡做陪都留守的李斯言辭謙卑,請求趙高看在曾經是胡亥一派戰的份繞過自己的兒子。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最為成器和寄予了李斯幾乎所有希望的李由是李斯的軟肋。為了營救自己的兒子,李斯拍下胸脯,願意領兵攔截東面的反秦逆賊,用軍功來獲取自己兒子的性命。
至于另外一個老臣一系,馮劫在得知自己兒子馮劫下獄被捕後,年老體弱之下一病不起。最後零零散散的老臣一系不是被趙高抓入大牢,就是在子嬰的托庇之下艱難求存。只是如此一來,大批老臣被下台,一批批阿諛奉承之輩靠著趙高的賞識走了廟堂,操縱著政務。
而另一位重要人物子嬰,則在胡亥暴死五天之後匆忙繼位。
進入阿房宮的子嬰被命令齋戒沐浴,舉行宗廟禮儀,接受傳國玉璽。
一番忙碌的禮節,看著宮中繁華之下的蕭瑟,子嬰沉默寡言,良久這才看向身邊的兩個親子,以及親信宦官韓談道︰「丞相趙高就在這座宮殿胡亥,眼下他害怕群臣們誅殺他,便假作是行德義而立我為王。我听說趙高竟與楚國約定,消滅我國的宗族後瓜分土地在關中稱王。現在要我齋戒,到宗廟敬祀祖先,這是想趁機在宗廟中殺死我。我推托有病不能去,丞相一定會親自來到我這里;他一來我們就殺了他!」
兩個親子都是面色肅然,道︰「父親請放心,孩兒以及在宮殿之中積蓄兵甲侍衛。定能成事!」
韓談也是躬身,冷然道︰「老奴這邊,一切無礙!」
「好!」子嬰看著宮闕,重重呼出一口氣,道︰「此次,定然不能放走了那趙高老狗!」
朔方城。
忙忙碌碌,動用了人力十數萬依舊還是沒有找到王離蹤跡的一干大將神色沮喪,彼此對視一眼,都是晦氣的神色。對此,涉間不由搖頭道︰「那王離什麼時候學會了當老鼠了,這東躲西藏都快十日了,依舊還是沒有找到半點蹤跡!」
「誰說不是?如此本領,如是當初用在了戰事之,怕是我們也進不了這朔方城了!」李左車對此調笑。
一邊的蘇角則是望向了剛剛進來的期澤,道︰「期澤將軍那里不知可有進展?」
「一絲也無!」期澤搖頭嘆息,也將目光期許地投向了曹參,道︰「曹參都督可是河南地的地頭蛇,不知可有王離的消息!」
「末將也是沒有寸進!」曹參苦笑回應。
「如此說來,倒是只有看伏承的本事了!」涉間說完這話,一干人都是沉默了。
軍隊對特科的印象,是十分復雜的。事實,有了特科的情報協助,軍隊執行任務往往會更加順利,甚至,因為關鍵情報的得知,往往能夠成就景甜大勝或者說挽回十分慘烈的失敗。
比如在膚施城外剿匪,收攏潰兵,以及搜索王離忙得熱火朝天的周勃。這位仁兄之所以能夠翻閱大山,最後找到通往蕭關的小道,以至最後破關而入,這不都是有特科的影子在麼?
沒了特科在,或許周勃也未能破關而入。周勃進不去,膚施就未必拿得下來。膚施拿不下來,戰線只能回到戰前的原點。而這些,對扶蘇來說都是不可以接受的。扶蘇投入如此之大,就是想要一舉解決這麼多事情。
如果最後只能維持一個戰前的狀況,扶蘇無論怎麼算那都是虧本而且還是大虧特虧的那種。
故而,特科在此戰之中,縱然不能名列首功,可功勞是絕對少不了的。對于這麼一個精干的戰,大家自然是歡喜的。可對于這麼一個部門,眾人的感受自然就有些復雜了。
即使忌憚,又是欣喜。總之交雜起來,難以描摹。
不多時,伏承先一步入內,搖頭苦笑道︰「特科也未有查到一些東西,只是王臨時取消了此次會議,一個人出去了。伏某還要過去警戒,各位將軍,再會了!」
說罷,伏承禮貌地一個個行禮,這才作罷。眾人回禮,都是一頭霧水。
此次聚集到一起開會,本來就是為了討論王離討論此次入內史的。結果一干人到齊了,正主卻是跑了。這是怎麼回事?
正當愣神之間,曹參忽然驚愕道︰「難道王找到王離下落了?」
此言一出,群起嘩然。眾將連聲道︰「走,快隨王去!」
等等,資歷最老的涉間忽然開口道︰「王單獨去的!」
「正是!」曹參接口。
「如此大好天氣,諸位同袍,不如一起散散步!」听此,涉間說罷,慢悠悠地繞起了路,極是緩慢地朝著城外走去。
一干將官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曹參澀然道︰「末將哪里知道,王到底有沒有和誰去?」
一念及此,眾將官紛紛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慶倪,心中很是舒了口氣。的確啊,誰知道王芙有沒有跟去?這時候風風火火去了,誰知道會不會打擾了什麼?
「天色正好,哈哈,慢慢走!」眾將都是道,再無一人願意快些趕過去了,一個比一個都是走得慢了起來。
「夫君……」王芙看著撩起馬車的窗子,看著帳外茫茫青色,心神有些恍惚。
扶蘇握住王芙的雙手,笑容溫和暖心,道︰「有些事情,總是要去勇敢面對的!」
王芙點點頭,又有些擔憂地問道︰「真的找到哥哥的所在了?」
「如果他不在那里,我實在想不到他還能去哪里了。」扶蘇自信地喃喃一聲,有些索然無味。
和自己的大舅子真刀實槍干了這麼久,扶蘇也有些無味起來。在他看來,王離實在太看不清局勢了。放著自己這麼好一潛力股不來投靠,非要南下找胡亥尋不自在。扶蘇雖說打擊十分嚴厲地打擊軍閥,可對將門世家並不抗拒。
只是扶蘇不想讓軍隊實權派擁有太多私人的政治訴求罷了。
靠著軍隊要富貴,扶蘇一萬個答應。可靠著軍隊來操縱政治,那可是皇位繼承人才有的權力,其他人誰來沾,來一個扶蘇就要斬一個,直至將所有伸過來的雙手都斬掉!
很快,車隊行馳到了紅水淖北。當初涉間為了解朔方之圍,殺了王逄之後,便將王逄葬在了紅水淖。
那數百最後力戰而死的親衛也盡數葬在這里,而作為主持整個搜索計劃的最高領導。扶蘇或者是有意,或者是無意,都沒有叫人來打擾這片自己外甥的埋骨之處。
當車隊行到紅水淖北的時候,整個王離最後的千數衛隊已經被全部繳械。羊牟帶著的青龍營三千衛士肅然挺立,其後朱雀營,玄武營六千衛士散落在整個周遭百里的所有地方,執行戒備。若不是在九原城整編的白虎營還未形成戰力,恐怕這個距離會再往外拉出二十里。
當身著明黃簡裝的扶蘇下來步入那一堆青土周遭的時候,扶蘇看向那個依靠在墓碑前的男子,揮退了身邊親衛,道︰「你這又是何苦?」
王離木然沒有回頭,王芙卻是哭泣著已經對這跪在了王離身前,顫聲道︰「哥哥……」
扶蘇抬眼望天,心中的柔軟逐漸被堅硬包裹。王離,身為王芙的哥哥,卻要朝著自己妹妹的幸福下手,悍然領兵北。最後淪落如此境地,而扶蘇呢?
身為胡亥的哥哥,不多久,將要再次提兵南下。只不過一個是主動侵犯,一個是被動反擊。
這皇位權勢,果真叫天下人為之痴狂。
王離澀然地看了一眼扶蘇,扶蘇對視過去,看到的是一顆滄桑過後,只余本心的男子。
「多謝了!」王離緩緩點頭。
扶蘇重重呼出一口氣︰「王家從此之後,做一尋常人家。自我以後,我贏氏也不會再娶大族之女。」
「你比我聰明。」王離說罷,顫顫地手中拿出一個紅色藥丸,王芙剛要阻止,可對王離凌厲的眼神,只好淚眼退卻。
王離看著扶蘇,服下這枚毒藥,似乎重重松了口氣,看向南方,似乎是看扶蘇,又是看那座雄城,道︰「祝你好運!」
「謝謝,我會的!」扶蘇握住王芙的雙手,看向南方,那里,再無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