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修士,長庚是見過的,那些能夠飛天遁地,揮手間滄海桑田,號稱長生幾百年不死的修士。
那是在五年前,某天晚上,天上接連掉下來同一個和尚兩次,又附帶了五個道士。以長庚從說書人那里听來的情況,這六個人就應該是傳說中的修士。
說書人乃是南區的一個奇人,這人在南區好久,似乎老家伙年輕那時候就在,當然這只是長庚的猜測,說書人什麼時候來的,他也不清楚。他是一個瞎子,斷了左臂,每天只是拿著他的盲杖,來到南區長庚所在那條大道上,距離長庚不遠的一棵大樹下說書,風雨無阻。他至少在南區呆了二十年,到現在還沒死,也算一個奇跡。
長庚听到別人都稱呼他為「瞎子」,就如同南區很多人一樣,沒有人知道他的本名,只知道他在南區叫做「瞎子」,誰管他曾經輝煌或者鄙夷。
瞎子這麼多年一直說書,每一天說的都不一樣,大部分都是一些奇聞趣事,偶爾的也說一些跟神話傳說一樣的東西,這個時候他必然會提到修士!
在瞎子的口中,修士們都是長生不死,修士們都是舉手投足間毀天滅地,仿佛偌大的朱玉城,讓修士來看,只是揮手間的一片瓦礫廢墟。
長庚一直在懷疑,當年來的那六個修士,到底有沒有那麼大的實力?那和尚一看就剩下半條命,真要是有那麼大本事,又怎麼可能被打成那樣。而且到底這一個又一個的故事,瞎子是吹出來的,還是親自看過怎麼著,他一個瞎子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在長庚買了一大堆東西,準備在小屋內過一個月的時候,在南區的一個破爛小房子內,一個瞎子迎來了他的客人。
「你還在這等著?這麼多年,一直這樣,還真是難為你了!」
來人穿著錦衣綢緞,腰間掛著一塊上好的美玉,頭發的束帶都是絕佳的蠶絲,只不過他的面容被一塊黑布遮住,根本看不到。小屋內只有一張略顯凌亂的小床,再沒有其他家具,簡單的讓人發指。
「那又如何?一切都是我自願,自從當年一役之後,我這一身修為去了八成。為了不被仇家找到,只能在這說書,了此殘生。」瞎子盤坐在床上,淡淡的道。
「師兄,你還在怪我?」蒙面人嘆道。
瞎子笑了笑道︰「怪你?不,沒有。這些年我也看清楚了,活著就活著,根本不去管一切雜事。你們修士之間的恩怨,跟我再也無關。三十年前,我就已經死了,不是麼?」
蒙面人搖搖頭道︰「師兄,當年一役,雖然我們死傷慘重。不過,那些和尚也沒有得到什麼好處。而且,我們還把那部書搶到手,總體來說,還是我們贏了和尚一局。」
瞎子笑道︰「贏了又怎麼樣?師父還能復活?那一幫師弟還能復活?這些年,我也好好的想過,或許真的是我們做錯了!和尚們的出發點不錯,是我們不相信他們而已。」
「師兄,你怎麼這麼固執?」
「固執?呵呵,我就是這麼一個性子,那麼長時間師兄弟,你也應該了解我。」瞎子一直笑著,很平和的笑著。
「這些年,我一直想要找你,可惜一直沒有找到。若不是這次皇帝出巡,我也不會來到朱玉城,更也不會見到你。沒想到,你當年說,隨便找個地方守著,就一定能守到皇帝,竟然真的讓你成功,恭喜你!」
「恭喜?不,我已經不會去找皇帝報仇,仇怨,在這麼多年平淡的生活中,我已經放下。倒是你,這次來,恐怕沒這麼簡單吧?難不成,你想要刺殺皇帝?那幫和尚,怎麼可能讓你成功?」瞎子終于露出了一點疑惑的神情。
「當然不會直接去刺殺!那幫和尚不會給我們好過,以我的消息來看,禁衛軍是個很好的突破口。這幫飯桶,被所謂的功績已經沖昏頭腦,丁點實力沒有不說,還是自大狂。收拾他們,甚至都不用我們出手,哪怕從凡人中找點高手,都能把他們完全搞定。剩下的,就是我的表演階段。」蒙面人一點也不否認瞎子的猜測,反而是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計劃說出去?」
「師兄!你是什麼人,我當然清楚!即使你不去找皇帝報仇,也不會去幫他的!而且那幫老和尚也不是什麼好鳥,您老人家的這雙眼楮和一條胳膊,都是他們弄下來的!你巴不得我去搞定他們呢!」蒙面人哈哈笑道。
瞎子點頭道︰「不錯,我確實不會說出去。不過,我听說,這次可能有十大神僧中的兩到三位隨程,你有把握對付他們嗎?當年一個洪心,就把師父和我們一干師兄弟給打的落花流水!那可只是第十的神僧!」
「我知道,不過我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恐怕師兄還不知道吧,懶人寶典,在五年前已經毀掉。乃是洪浮的大徒弟普光與我門下爭奪時,被一個小乞丐給燒掉。一部曠世寶典就這麼消失不見,我本來想著修習懶人寶典,然後殺人皇宮,一舉覆滅李家。可如今,只能冒險,因為我壽命不多了!」蒙面人說到最後,有些無奈。
瞎子驚訝道︰「懶人寶典毀掉了?也好,這部魔典幾百年來,沒人修成,毀掉也好。你說你壽命無多,難不成你把當年那顆藥丸吃了?」
蒙面人嘆道︰「沒錯!兩個月前,我在北方遇到了道家高手,大戰不敵,臨死之際,方才食用了那顆斷命丹。換取了強大的實力,以及四個月的壽命。當年為了這書中的藥典,我們付出的代價太大,我也有些後悔當年的決定。」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好自為之吧!這兩個月,你把能處理的仇家,都處理一下,也好為你的門下減少點威脅!」瞎子收起來笑容,皺著眉頭嘆道。
蒙面人豪爽一笑道︰「無妨!應該處理的,我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這次到這里來,能見到你,是最好。這部書,也應該還給你,給我那些門下,我不放心!在你這里,我放心!」
蒙面人從懷里掏出一個油布包,扔到瞎子身上。
「我走了!師兄,希望還能有下一次見面!」蒙面人說完,閃身消失屋內。
瞎子單手輕撫油布包,兩行清淚從眼眶中不自覺的流出來。
為了這個油布包,當年與他相處幾十年的師父死了,他的幾個師兄、數位師弟,也一一的去世,他的雙眼,他的胳膊,他那絕世的修為••••••一切的一切都是這個油布包,導致了如今的慘痛。
那兩行清淚,有的是幾十年的辛酸。游走在凡人中間,感受所謂喜怒哀樂,哪里有他說的那麼輕松?這些年,辛酸自知。
這是他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來,第一次流淚,也或許是最後一次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