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毓秀山莊,紫薇閣內。
各方豪杰齊聚于此,前來為花如令老前輩賀壽,一時之間,觥籌交錯,往來喧嘩,好不熱鬧!
與此情景相反的,山莊深處的一處園子里,卻是清靜異常。
江湖上誰都不知道江南花家與塞北萬梅山莊世世代代都有著生意上的往來,而花家的現任當家花如令和萬梅山莊的前任莊主西門無梅更是私交甚深,以至于花家的每一處別莊中都特意為西門家留了一個單獨的園子。
而這些園子,便命名為「梅苑」。
如今住在梅苑中的,正是西門吹雪和奉劍。
早在花老前輩壽辰的前幾日,西門吹雪和奉劍便已到了毓秀山莊。拜壽只是順便,他來此的目的,卻是應他父親之命,前來為花家伯父治病。
西門吹雪本就不喜宴席這種喧鬧的場合,所以今日,他也只是待在園子里調制藥石罷了。
奉劍自然亦是陪在他身邊。
「外面真的很熱鬧呢。」
坐在台階上,撐著小巧的下巴喃喃自語,與其說是羨慕,倒不如說是無意義的感嘆。
「想去?」
清冷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奉劍立刻直起身不住地揮手,大聲道︰「怎麼會?!奉劍才不要去湊熱鬧呢,奉劍只要待在少爺身邊就好了。」
門內之人靜默半晌,才復又說話道︰「進來,搗藥。」
小姑娘開心地眯起了眼,拖長了聲音回道︰「是——」
跑進去坐在西門吹雪身邊的矮桌旁,奉劍從袖中掏出一雙銀白的蠶絲手套仔仔細細帶在手上,才敢揀起一邊的草藥區分好劑量,折斷了放進杵臼中。
這雙蠶絲手套是西門吹雪特地請鬼醫為奉劍定制的,只為了奉劍能夠如常接觸尋常藥草,而不會無意中使得良藥變成了毒藥。
手上動作不停,腦中忽然劃過一個片段,頓覺疑惑,索性對著西門吹雪道︰「少爺,我昨日遠遠地和七少爺打了個照面,看他眉宇間的神色,似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應該不會有事吧?」
西門吹雪寫著藥方的手一頓,很快便又恢復如常,淡淡道︰「那又如何?他的事,自有花家的其他六子操心。」
奉劍听罷努努嘴,夸張地嘆了一口氣。
按理說以花家和西門家的交情,又是自小相識,西門吹雪和花滿樓兩人理應該成為至交好友才對,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兩人總是對對方有些莫名的抵觸。花滿樓認為西門吹雪殺伐之氣太重,西門吹雪又覺得花滿樓為人太過溫吞,不夠果決。于是這麼多年下來,兩人間的關系一直是冷冷淡淡。其實明明早已把對方劃入了保護圈中,卻總是這副模樣。
哎,她家少爺啊,其實是個別扭的人呢。當然,七少爺也是。
感慨一番過後,重又低頭專心搗起藥來。
入夜,氣氛詭譎。
毓秀山莊廊下燈火通明,不似喜慶,卻無端透出股凝重。
奉劍小心地端著藥盅向花如令住的院子走去,剛到門口,便看到花滿樓面無表情收了佩劍,上前仔細模了模剛剛被他用劍指著的黑衣人的身高和肩寬,又猛的把手中寶劍擲于地上,氣道︰「陸小鳳!你開什麼玩笑!」
黑衣人一把扯下臉上的面具,狠狠向下一扔,陰沉著臉將身上據說是刀槍不入的軟甲用力撕開,指著那道猙獰的口子,向眾人怒道︰「若說這是玩笑,也未免開得太大了!」
頓了頓,他撿起地上的寶劍復又丟下,繼續道︰「如果剛才不是花滿樓當機立斷,我已經變成死鳳凰了!」
此話一出,眾人立刻臉色大變,還未緩過神來,便又听到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不好了,老爺,不好了!」花平氣喘吁吁地跑來,對著花如令道︰「烏、烏大俠死在了他的房間里!」
「什麼?!」眾人大驚,花如令更是站立不穩地向後倒退了幾步,滿臉悲痛。
「而且……」
花平吞吞吐吐,被脾氣急躁的鷹眼老七一嗓子打斷,「而且什麼,還不快說!」
「而且六少爺還在烏大俠的尸體上發現了這個!」說完便把手上那張紙雙手呈了上去。
花如令微顫著手接過,只看了一眼,便捂著胸口急促地喘起氣來。
那張紙上,赫然是一個血染的鞋印!
奉劍見花如令的情況不太對頭,忙護著藥盅小跑過去,把藥往離得最近的陸小鳳懷里一塞,自己撫著花如令的胸口為他順氣。
與此同時,還不忘指揮著陸小鳳道︰「快,把藥給花老爺喂下去!」
「啊?哦。」
陸小鳳還未搞明白奉劍為何會突然出現,只是機械性地把藥給花如令喂了下去。
眾人七手八腳地把花如令扶到他房中。
老人家的狀況漸漸平緩,還未等奉劍舒一口氣,便被人握緊了手腕,轉頭一看,卻是花滿樓擔憂的面孔。
他問道︰「奉劍,家父怎麼樣了?」
奉劍拍了拍他的手背讓他放松,安慰道︰「七少爺請放心,有我家少爺為花老爺調理呢,倒是以後,可不能讓花老爺再有這麼大的情緒起伏了。」
花滿樓聞言點點頭,緊皺的眉頭卻沒有分毫舒展。
奉劍嘆了口氣,心知這里的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便行了禮想要退下,哪只卻被一個人攔了去路。
抬頭看去,一張長著四條眉毛的俊秀面孔離得自己極近。
奉劍忙退後一步,叉腰怒道︰「又是你,登徒子,離得這麼近作甚?」
陸小鳳對于此話並不在意,反而用一種帶有深意的眼神打量著她,模著小胡須笑問道︰「奉劍姑娘,別來無恙啊?」
奉劍撇頭不理他那個自認魅力無邊的笑容,不屑道︰「本姑娘有恙無恙都與你無關吧。」
陸小鳳挑眉,又道︰「是說,奉劍姑娘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奉劍同挑眉,掀開藥盅的蓋子湊到陸小鳳的鼻子下來來回回了好幾下,燻得他苦了一張臉,才好心情地道︰「大名鼎鼎的陸大俠看不出來嗎,小女子是給花老爺送藥來了。」
陸小鳳到底是陸小鳳,當即又恢復了那副瀟灑的模樣。本還想再說上幾句,卻被一聲虛弱的呼喚聲打斷。
「七童……」
花滿樓聞聲立刻走了過去,陸小鳳也緊隨其後。奉劍見狀,悄悄退了出去。
花如令撐著花滿樓的手站起來,沉痛道︰「快,扶為父去看看嗚兄弟。」
花滿樓張了張口,終是沒有說話,只小心扶了他往烏金雕陳尸的地方走去。
後頭跟了所有與此命案相關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