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變突起,水閣中余下的人幾乎都變了臉色,只除了兩個人。
西門吹雪和奉劍。
西門吹雪向來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變的人,想要讓他把本就淺薄的情緒施舍給不相干的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奉劍,其實這小妮子淡漠的很,整顆心都牽在自家少爺身上了,才沒空理會旁人呢。
不過……
奉劍看著西門吹雪暗沉下來的眸色,一雙烏溜溜的眼楮不著痕跡地瞟向面色在慍怒下顯得更為俏麗的丹鳳公主,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哎呀呀,少爺可是最討厭用劍卻從背後下黑手的行徑呢,這女人卻偏偏踩到了他的忌諱。
果然,在丹鳳公主梨花帶雨地博得了一見漂亮女人就偏離原則的陸小鳳的憐惜之後,西門吹雪突然發難,隔空用內力震碎了她的佩劍,冷冷道︰「從今以後,你若再用劍,我就要你死。」
丹鳳公主顯的很是吃驚,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可惜西門吹雪不理會她,管自己轉過身去,面朝荷花池站著,似是在等著什麼。
奉劍見狀,忙將烏鞘古劍背在身後,走了過去。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她側過身來看了臉色青白不定的丹鳳公主一眼,淡淡道︰「因為劍不是用來在背後殺人的,若在背後傷人,就不配用劍。」
話音未落,人已隨著西門吹雪踏水而去,消失在了荷塘上初升起的夜霧中。
陸小鳳丈目測了測水面的寬度,模著光滑的下巴用手捅了捅旁邊的花滿樓,躍躍欲試道︰「你說,要是比輕功,我與西門孰高孰低?」
花滿樓輕笑一聲,道︰「西門和奉劍的輕功自是極好的。」
而後便斂下眸子不再言語,輕輕摩挲著手指。
其實剛才奉劍在走前,給了他一樣東西。
一根明顯屬于女子的長長的青絲。
觸感很熟悉,曾經他和上官飛燕在一起時不小心踫到過。但手中的發絲,卻是奉劍剛剛從丹鳳公主頭上拔下來的。
夜色清幽,上弦月正掛在樹梢。銀白的光亮透過參差的杈椏在地上打出斑駁的痕跡。
「嗖」的一聲,一道黑影以眼楮無法捕捉到的速度從某扇窗戶中竄出來,在客棧上空盤旋兩周後,沖向天際。
與此同時,陸小鳳正窩在澡盆子里,遭遇美人劫。
是的,四個身材高挑勻稱,各有特色的美人大咧咧地圍在他一個青年男子的澡盆子旁,神色坦然。
陸小鳳悠悠地嘆了一口氣,苦惱自己的魅力不凡。
雖說他對于美人兒是來者不拒的,但,四個一起上縱是他也吃不消啊,更何況還是帶刺的。
而且……陸小鳳模模鼻子,有點兒小郁悶。
他的原則從來便是不去招惹大門大派中的女子,怎的這江湖上還算得上名次的峨眉四秀齊齊出現在了他的澡間里,還都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現在想起來,奉劍丫頭的那點兒壞心倒顯得可愛了,不過很可惜,人已經有主了……
「啊欠!」
奉劍連忙走到一邊的石桌上放下手中的面盆,掏出一塊素白的錦帕擦了擦鼻子。
好好的,怎麼會打噴嚏呢?莫不是晚上天變涼了?
于是便端起盆子加快了腳步,想要早點兒回房。
路過陸小鳳房間的時候,卻突然看見從里面飛快躥出了四條人影,竟是四個正值豆蔻的少女。
奉劍眨了兩下眼楮,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若她沒記錯的話,陸小鳳應當正在洗浴吧,剛才她去廚房打水的時候還大老遠地听到他異于常人的歌聲呢,怎麼現在竟有四個美人兒從里出來了?
然後,她就看見陸小鳳衣衫不整地從房里溜達了出來。
奉劍又眨了兩下眼楮,倏的轉身就走,口中還喃喃念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陸小鳳看了看自己舉到一半的手臂,又看了看不知為何加快了腳步的奉劍,再看了看拿眼神凌遲他的峨眉四秀,眼珠子咕嚕嚕一轉,故意扯高了嗓子大聲道︰「哎,這不是奉劍丫頭麼,不用伺候你家西門大少嗎?」
奉劍細碎的腳步一頓,有些疑惑陸小鳳的意思,剛要回頭,卻被一片白晃晃的光閃到了眼,待回過神來,脖子上已被架了四把秀麗的長劍。
奉劍頓時臉色一沉,看著四秀冷冷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還別說,常年跟著西門吹雪,不知不覺竟也沾染上了幾分他身上的肅殺之氣,一旦板起臉來,倒也有股讓人震懾的氣勢。
可惜,拿著劍的四個女子卻也不是等閑之輩。
四秀中的大師姐馬秀真將劍又往里移了一分,堪堪蹭在奉劍細女敕的脖子上,冷聲道︰「你便是西門吹雪身邊那劍侍?」
奉劍揚起下巴,有細微的刺痛從頸上傳來,卻毫不在意,道︰「那又如何?」
葉秀珠上前一步,亦沉聲問道︰「西門吹雪人呢?」
奉劍不屑地哼了一聲,道︰「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們?姑娘我不高興!」
石秀雪突然伸出兩指彈了下劍身,尖銳的轟鳴聲在奉劍耳邊響起,吵得她有些頭疼。
這個四秀靜,其實火氣比誰都大,脾氣比誰都壞的少女厲聲道︰「你說還是不說?」
奉劍的眼中冷色更甚,悄悄翻開手掌,剛要出手,一道白影挾著清冷的氣息閃過,肩上頓時一輕。
四秀被來人的內息震得急退了幾步,愕然抬頭,只見被樹葉的濃蔭擋住了月色的陰影里,有個人動也不動的站在那里,長身直立,白衣如雪,背後卻斜背著一柄形式奇古的烏鞘長劍,而他的手上,正握著四人的佩劍。
又幾道白光閃過,四把劍已經直直插在了四秀面前的地上,而那白衣人也已到了奉劍的身前,以一種守護的姿勢站立。
奉劍抬起頭,歡快道︰「少爺!」
大大的眼楮中像是揉碎了無數星子般明亮,只專注地映著眉眼冷峻的面容。
西門吹雪的目光移到奉劍脖子上的血痕,眼神暗了暗,慢慢抬起手包住那道傷,道︰「疼?」
奉劍將雙手輕輕搭在西門吹雪寬大的手掌上,用力地搖了搖頭道︰「不疼,真的,只是破了點兒皮。」
西門吹雪聞言稍稍柔和了眼神,用大拇指輕輕摩挲了下奉劍的臉頰。奉劍眯起眼楮,像貓兒一樣舒服地蹭了蹭。
這邊氣氛正好,可峨眉四秀自見了西門吹雪之後,就不由自主地覺得有陣寒氣從心里一直冷到指尖。
馬秀真失聲道︰「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冷冷地看著她們,冷冷道︰「我本不殺女人,但女人卻不該練劍,練劍的就不是女人。」
言下之意便是若她們再不知好歹,他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石秀雪本就是個急脾氣的人,現在又听了這話,怎麼忍得下這一口氣?
她當即大怒道︰「放屁!」伸了手就要去拔插在地上的佩劍,怎料那劍卻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
疑惑間低頭仔細一看,立刻被驚得倒吸了一口氣,那劍,竟有小半截深深插.進了石地中!
石秀雪驚疑不定地看著西門吹雪,當下便沒了想要一劍殺了他的勇氣。
馬秀真自然也是看到了,忙伸手攔下了身邊的幾個師妹。她突然很清楚,憑她們四個,對上西門吹雪無異于以卵擊石。
奉劍從西門吹雪身後探出腦袋來,正對上孫秀青亮得不同尋常的眼楮和些微羞澀的模樣。
循著那目光而去,卻是停留在了自家少爺的身上。
奉劍立刻拉長了臉,伸出手抱住了西門吹雪的胳膊,對著孫秀青重重地「哼」了一聲。
西門吹雪感覺到奉劍的動靜,低下頭直直地看著她。
望著那雙純粹的黑眸,奉劍突然臉皮一熱,對于自己像小孩子示威一般的行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可牢牢抱著西門吹雪手臂的手卻沒有絲毫放松。
然後她听到了一聲低沉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笑聲。低沉的、磁性的笑聲,讓她的心生生停頓了一瞬。
奉劍看到自家少爺微微勾起了嘴角,對她道︰「奉劍,回房了。」
說話的同時,腰上突然一緊,人已被西門吹雪攔腰抱著騰空而起,掠向客棧後面一個獨立的院子。
奉劍先是一驚,而後慢慢閉上眼楮,就勢輕靠在自家少爺寬闊的胸膛上,靜靜地聆听著那一聲聲沉穩有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