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劍失蹤了?
奉劍失蹤了。
奉劍失蹤了!
一起失蹤的還有奉劍的姑姑,那個艷麗的女子。
不過是短短的時間,兩個大活人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密閉的房間中。
起因是奉劍說要為昏迷在床上的姑姑擦擦身子,作為男子的西門吹雪、陸小鳳、司空摘星三人自然需要回避,于是便一起到了偏廳等候。
等了一會兒,陸小鳳就直覺有些不對勁。他也向來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覺的,這讓他避開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和危險。
當機立斷把自己的預感告訴了各干各的兩人,換來司空摘星一個不屑的白眼和西門吹雪瞬間更為冷凝的臉色。
純白的衣袍起落的瞬間,人已到了臥房門外。
陸小鳳訝異地和司空摘星對視一眼,聳了聳肩,亦快步跟上去。
臥房的木門已經大開,西門吹雪直直地立在門口,身體稍稍緊繃。
陸小鳳搖了搖頭,走上前去一把搭在他的肩膀上,感慨道︰「西門,就算里面那個是你媳婦,也不能就這麼……」
「不見了。」
清冷的嗓音打斷了他的調侃。
陸小鳳怔了一怔,仔細向里張望。
空無一人。
收回手插在腰上,「怎麼回事?」
西門吹雪冷冷道︰「不知。」
聲音清然,卻是如三尺之厚的寒冰下深埋著的火山一般,掩藏著不為人知的壓抑。
人是在臥室中消失的,而臥室和偏廳之間僅有一條直來直往的通道,那麼,剩下的便只剩一個可能了……
「房中有機關。」
「房中有機關。」
會意地笑了一笑,陸小鳳轉頭喊道︰「瘦猴!」
司空摘星「嗖」的一聲竄了進來。
牆上、地面、頂棚,一一掃過,三個人的視線同時集中在突兀地擺放在正中央的紅木圓桌上……
耳邊傳來粗重的喘息聲,熾熱的呼吸打在耳垂上,說不出的難受。
奉劍一個激靈從迷糊中醒來,猛地睜開了眼楮。
仰面看到的是黑咕隆咚的石壁,像是某個山洞的頂部;四周凹凸不平的牆面上瓖嵌著幾枚拳頭大的劣質夜明珠,幽幽地散發著黯淡的光芒。
「你醒了啊?」
近似呢喃的沙啞男聲從耳邊極近的地方傳來,奉劍下意識地轉頭看去,正對上一張因過度狂熱而有些扭曲的面孔。
背光的位置讓男人的臉大半隱在陰影里,她只能勉強看清鼻子以下那部位。
不過,這張臉…她好像在哪里見過……
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所處的環境,在掃到一處事物的時候突然渾身一震,不自覺瞪大了眼楮。
自己的姑姑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立在某顆夜明珠下面的石台上,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宛若一尊精致的人偶。
奉劍心中一痛,怒視著近在咫尺的男人道︰「你對我姑姑做了什麼?」
男人听了竟然愉悅地笑了起來,以詭異的身法一下子來到了奉劍的姑姑身後,模著她的臉頰,自豪道︰「怎麼樣?是不是很完美?這可是我花了十五年時間一點一點培育出來的。」
倏的轉了個身落到中間的空地上,男人做出一副類似商人請客人看自己的商品的模樣,大聲道︰「看看那十五年來不老的容顏,看看那听話的模樣……」
說到這兒,他的臉忽然變得無比猙獰,戾聲道︰「還差一點…還差一點……方家那群沒用的東西,害我的試驗全都白費了!」
然後他又突然移到奉劍的身邊,痴迷地撫上她的肚子,自言自語道︰「只要用你的血把你肚子里的那個小家伙養大,我就成功了,我就成功了!」
奉劍听了,全身的雞皮疙瘩都不可遏制地立了起來,咯吱咯吱磨牙,恨聲道︰「瘋子!」
沒想到那男人不但沒有生氣,反倒像是很榮幸地大笑了起來,且有越來越高亢的趨勢,然後,戛然而止。
奉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原本姑姑所在的石台已經空無一人。
男人發瘋般地沖了過去,恰在同一時間,奉劍感覺自己被擁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身上突然一松,封住的穴道已然被解開了。
奉劍微微濕了眼角,一個轉身緊緊抱住了身後人的脖子。
原本攬在自己頸上的大手慢慢下移,落在背上的時候稍微一頓,然後漸漸收緊,將她牢牢圈在懷中。
耳旁是清淺的帶著寒梅冷香的呼吸,夾雜著一句輕輕的「我在這里」。
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像是能穿透身體一路直達心底。
奉劍安心地闔上眼楮,又把圈在自家少爺脖子上的手往上攀了攀,將臉頰貼在對方堅毅的下頜上,無意識地蹭了蹭。
另一邊,陸小鳳橫抱著昏迷過去的艷麗女子,挑釁地對著將奉劍擄來的男人揚了揚眉,朗聲道︰「別來無恙啊,方大總管。」
話音落下的同時,四周突然亮起了許多火把,司空摘星正吹熄手上的火折子,嬉笑著招了招手。
男人的臉一下子變得清晰,正是方家的總管,方遠。
方遠死死盯著他,恨恨道︰「我就知道是你,陸小鳳!」
陸小鳳裝模作樣道︰「那還真是榮幸了。」
方遠卻突然放松了身體,似是輕易放棄了抵抗,閑閑地看著他,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陸小鳳眯了眯眼,道︰「方家的一連串事情,表面上看是奉劍丫頭的姑姑在為死去的族人報仇雪恨,但其實這中間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方遠道︰「哦?什麼問題?」
陸小鳳道︰「既然方家在十五年前便吞下了血蠱,而這血蠱不出幾年便能完全佔據宿主的身體,你夫妻二人又一直潛伏在方家這麼多年,那為何要到現在才來報仇?憑著夫人對于方家的仇恨,是不可能忍耐那麼長時間的。」
方遠挑了挑眉,道︰「所以?」
陸小鳳接著道︰「那麼,唯一的原因,便是在這麼多年里,定是有誰用某種借口勸住了夫人,而這個人,必定是夫人極為信任,甚至在被仇恨折磨的日子里當作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且在方府靈堂的時候,夫人曾說過,當年是因為被丈夫拉著去打獵了才逃過一劫,那麼想來想去,這個在幕後操縱一切的人,便只有奉劍的姑父了。」
頓了頓,他又道︰「十五年前的事情恐怕是這樣的,你知道了族中的密寶,私欲作祟之下想要據為己有,便將此秘密有所保留地告訴了當時的方老太爺,方老太爺听了有些心動,又正逢方府需要崛起之時,便狠狠心帶領族中的男人殺上了雪山,搶回了那個據說能讓人的武功神速進步且又有長生之效的血蠱,但方老太爺不知道,其實自己一直被你利用了,還搭進了全家性命。而你這麼多年的蟄伏,想是為了觀察被你當作試驗品的方家人吧,要是在下沒有猜錯,當初方老太爺拿到的,其實是半成品。」
說到這里,他不解地看了方遠一眼,道︰「我一直很奇怪,你究竟是有多恨自己的族人,才會聯手外人將他們全部屠殺干淨?」
靜默片刻,方遠突然「哼」了一聲,道︰「那些蠻子的死活我才不會在乎,我當初本就是無緣無故被當作了入侵者才被扣押下來成了奴隸,要不是我聰明,勾得族長的妹妹對我死心塌地,我早就死在那個鬼地方了。」
陸小鳳听了,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方遠微眯了眼,又道︰「若單憑這些,只能說凶手是魅娘的丈夫吧,那你又是如何懷疑到我身上的?」
陸小鳳笑道︰「那便是閣下的輕疏了。剛到方家的時候,西門就覺到了你對于奉劍丫頭不同尋常的熱切,而那天在靈堂外,趴在屋頂的司空又不經意間發現你在方老太爺視線的死角做了個奇怪的手勢,然後夫人便進來了。這一切加在一起,要想讓人不懷疑你也是件難事啊。」
方遠听了他的分析,「啪啪啪」拍起了手掌,冷笑道︰「不愧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陸小鳳,在下佩服!」
「服」字剛一出口,陸小鳳便眼尖地看到方遠的小指不著痕跡地勾了勾,緊接著嘴角扯出一個有幾分詭異的笑弧來。
脊背倏的一涼,眼前一道銀光閃過,帶起少許飛濺的血絲。
陸小鳳伸手模上自己的頸側,心下直呼好險。
剛才要不是他閃得快,他這顆可愛的腦袋非得和脖子分家不可。
眯眼看向剛才突然出手偷襲他的艷麗女子,對上那雙雖然無神但卻一直在流淚的雙眼,暗暗嘆了一口氣,提氣欺身上去……
西門吹雪冷冷地看著正在纏斗的兩人和一旁笑得猖狂的方遠,眼底有寒光閃過。
伸手撫了撫奉劍的後腦勺,突然將人橫抱起來,大步向司空摘星走去。
奉劍小小地驚呼一聲,人已落到了另一個懷抱中。
司空摘星愣愣地伸手接過,在某人殺氣四溢的眼神中忙不迭地點頭,保證自己絕對會把人照顧好。
西門吹雪將出鞘的長劍垂拿于手中,緩緩朝著方遠走過去。
無堅不摧的玄鐵伴隨著「喀拉喀拉」的摩擦聲在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顯示出主人內斂的怒氣。
西門吹雪為人淡漠,幾乎從不動怒,但若是被觸犯到了底線,那他就要那人用命來還。
方遠看著漸漸逼近的西門吹雪,刷的從寬大的袖中滑出兩柄短劍交互在胸前。
西門吹雪眼楮一亮,道︰「你也用劍?」
方遠皺著眉頭道︰「那又如何?」
西門吹雪冷笑道︰「很好。」
方遠眉頭皺得更深了,道︰「很好?」
西門吹雪卻不再說話,率先出手。三尺七寸長的長劍霎時間化作光影,鋪天蓋地而去。
方遠被動地一步步敗退,光是要當下西門吹雪每次刺出的劍鋒便已力所不及,更遑論出招了。
暗暗震驚的同時亦憤恨難忍,咬了咬牙,當即催動體內改良過的血蠱。
西門吹雪感受到突然從劍身上傳來的重了好幾分的力道,有些驚訝,待看到了方遠那雙充血的眼楮是,心下便有了了然。
不屑地冷哼一聲,屈指為鉤,將內力灌注于指上,猛然彈開了方遠刺過來的短劍。袖袍微翻,周身已包繞在一團銀光之中。
臉上臂上青筋暴突,方遠大吼一聲,似是完全感受不到身上傷口的疼痛,毫無掩護地直直沖了上去。雙劍齊出,左右開弓,毫無章法地用極快的速度劈砍刺斫。
西門吹雪眼神一凜,狹長的眸中冷意更盛,身形變換間如一陣風般輕飄飄落到方遠身後,右臂驟然發力!
方遠的身體重重砸到地上,激起一片飛塵。
然而事情並未就如此結束。
不過片刻後,已被西門吹雪一劍斃命的方遠卻又出乎眾人意料地動了起來。
他起身時的動作極為詭異,很像是被提著線的傀儡。
然後,本該僵硬的身體突然如毒蛇般朝著西門吹雪滑行過去,眼花繚亂的劍招織成一張銀色的劍網,劈頭蓋臉罩去。
西門吹雪伸手一一擋下,對著眼前被控制的尸體不耐地皺了皺眉頭。
奉劍看著已然變成了一個血人卻仍然不倒下的方遠暗暗著急,腦中亮光一閃,劈手奪過被陸小鳳制在懷里的姑姑的苗刀,狠狠心在手掌上拉開一條口子,將自己的血涂在刀身上。
將手中的刀高高舉起擲出去,大聲喊道︰「少爺!」
西門吹雪背著身準確地接住,右手使力,用長劍將方遠釘在牆上,左手揮刀,貫穿了他的胸膛,然後腳下輕點,退身開去。
被釘在石壁上的方遠全身痙攣扭動,嘴里發出刺耳的尖叫,很快便如方夫人一般干枯下去,他身體里的蠱母也隨他一起消亡。
蠱母一死,被子蠱控制住的魅娘漸漸清醒過來。
剛恢復神智,便看到了方遠慘死的模樣,一時間百感交集,怔怔地不知該說些什麼。
陸小鳳見狀,憐惜地嘆了口氣,將人輕輕擁在胸前。
奉劍跌跌撞撞地小跑到自家少爺身前,還未說上一句話,便突然覺得月復中一陣翻騰,抑制不住的腥甜味道從喉嚨中涌出來。
西門吹雪純白的衣襟上開出了一大片紅中帶黑的血梅。
奉劍不解地看著臉色突變的西門吹雪虛弱一笑,無力地陷入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我有罪……作為補償,于是字數多了……